江南“贼王”期盼天下无贼

　　“贼王”的绰号是送给以前那个王同山的———13岁开始行窃，先后7次进狱3次越狱，呆在狱中的时间整整30年，曾有一天偷窃60次均未失手的“扒手记录”。

　　1958年5月初，少年王同山13岁。老家河南开封，1949年随着军人父亲进入苏州。父母离异，父亲脾气暴躁和暴打，为王同山的人生道路做出了邪恶的铺垫。父亲转业后，在一家工厂任工会主席，将儿子送入寄宿学校。野性少年在学校结识了大4岁的新加坡华侨子弟、

“入门师傅”小张。

　　师傅的要求是“把我身上的钱包偷到，就满师”。两三个月后，“师傅”出门洗澡，王进门，两人在门口相撞，钱包到手。师傅大笑，“你满师了！”

　　从此，那个学习成绩优秀，聪明，在《少年文艺》和《中国少年报》上都发表过文章，喜欢读文学，曾经梦想当作家，还是苏州市第一批少先队员的王同山，变成了扒手“小苏州”。

　　在监狱里最崇拜保尔·柯察金

　　上初一时，王同山偷窃时被女同桌发现，父亲将他带回家暴打。王同山逃了出去。从此不再回家，四处流浪。公园里，大商场门口，躺下就睡，偷到介绍信就住到旅馆里。反正钱自有来源。苏州风声紧了，就跑到上海、杭州，甚至跟随他人到过贵州、广州，以扒窃为生。

　　“1961年11月8日下午2点。”多年之后，王同山依然一口气报出了这个时间。在流窜回到苏州后不久，被抓。送到江苏省少管所，劳教3年。

　　如果没有“文革”及以后的15年，王同山相信，他不会一直是一个“贼”。1966年文革开始，王同山，作为“地富反坏右”中的一分子，再次被送到句容小茅山接受社会主义再教育，没有罪名，没有自由，直到1979年。

　　王干的活是做陶瓷，他一顿能吃2斤1两饭，3斤2两肉，最多一次吃过7斤重的鹅。

　　这是一段让他滋生仇恨的岁月，仅仅因为年少的偷窃，承受漫长的煎熬。因此，他出逃四五次，回来，逃跑，再回来，再逃跑。他的聪明好学在狱中也逐渐显现，随同全国摔跤亚军学习摔跤，学习拳击。虽然只有初一文化，却极其喜爱文学，读老舍、巴金、高尔基、杰克·伦敦、哈代等。他甚至最崇拜保尔·柯察金。不过，他的崇拜只在于英雄的个人意志。

　　偷来林立果“妃子的”照片

　　1960年前后，他常在上海火车站活动。“小苏州”在行内已小有名气。技术高明，很少失手，讲义气，钱财平分。因此手下也聚集了几个兄弟。

　　1969年的一天，王同山在苏州望思园门口的一辆小轿车里偷了一个蓝色皮包，打开一看，不禁大吃一惊，原来里面的钱不多，却有几十张照片。看时又都是一些漂亮标致的少女玉照，至少也有三十几张。王同山还发现包里有几封加盖“某某空军政治部”印鉴的介绍信和军人证件。他当时无法了解这些女人照片的来历。一直到粉碎“四人帮”以后，王同山在监狱里学习中共中央文件，才听说林彪得志时曾经派出空军一些要人，前往上海、苏州一带为林立果选“妃子”。但是，他始终无法确定那年盗窃的那只皮包是否与此案有关。

　　1971年，他以父亲病危的名义请假外出，遇上几个道上的伙伴，说在东北和中原有名的“王瘸子”发出“英雄帖”，希望各地“贼王”聚一聚。他作为华东地区的“贼王”，欣然前往。

　　河南洛阳的牡丹花会，成了他们比武的地点。王瘸子偷了7个，2000多元；他偷了8个，1000多。王瘸子不肯放弃，还要继续。但是一直戒备的王同山，发现河南的反扒高手都到了。“他不经意地看了我一眼，我也看了他一眼，我感觉他是高手，决定马上走。”王逃脱了，但贪心的王瘸子落网。

　　30多年后，那个来自河南安阳的反扒高手，和王同山同时出现在《小崔说事》节目中，王只花两秒钟就把他从观众席上找出。而这位当年只用一眼就吓退“贼王”的反扒高手，记忆力更加惊人，他记得当时的小偷就是眼前的王同山。

　　家里的赃物装了两大汽车和六辆电瓶车

　　1979年底，35岁的王终于回到苏州。爱情的到来让他对生活有了信心。但半年后，1980年4月20日，王同山在生病的老父面前，在众多邻里乡亲面前，被铐住带上了警车。

　　不计后果的王同山，囚车第二天还没有从句容返回，他中午又到了苏州。他只想再见她一面。但她亲自把王同山送回句容劳改农场。

　　1981年，出狱。他得知隔壁的她已结婚，那一晚，抽了4包烟。第二天他发狠偷了17个钱包，甚至写信给公安局长，扬言反扒人员根本抓不住他。他开始肆无忌惮地偷，最多一天从早上7点到晚上7点，60多个钱包，回来往床上一倒，整理就花了两个小时。证件，用牛皮纸包好，塞进邮筒或扔在商场门口，让别人交到派出所。“神偷王”的名号也渐渐响起来。

　　在1999年出来后，曾经找过有关部门要求寻找工作，但言语的伤害让他产生了疯狂报复的念头。当晚就跑到某司法所所长家，将所有的家具搬空，扔到河里以泄私愤。随之，开始了疯狂的报复，偷窃近乎病态。整箱的鱼、整箱的火腿，高级服装、皮鞋，甚至化妆品，连宾馆里的红木筷子都偷。鱼吃不了，特地买了塑料袋，装好后送给周围每家每户的邻居，说自己在城管部门工作，都是没收的。盗窃手法也胆大至极点，早上，直接进入区政府，区长办公室，拿了桌上的手表和西服里的钱包，扬长而去，路上，还装着政府工作人员招呼人们开会。清晨，看到商场门口的保安呼呼睡着，竟明目张胆地搬掉他们眼前的大彩电，然后大模大样地叫上一辆三轮车拉走。

　　在他的小屋里，东西塞得满满的。他从来都是兔子不吃窝边草，晚上穿上城管制服出门，在他被抓时，很多人觉得不可思议，“老王怎么会是坏人呢？”最后家里的赃物装了两辆汽车，和六辆电瓶车。

　　60岁金盆洗手

　　2004年出狱后，王同山当天就找到了他原住地的街道，居委会的邱主任后来回忆，看得出他心里仍然充满怨恨：“你们不管我就去偷，还不如回监狱呢！”年龄渐大的王同山又对一份可以自食其力的工作异常渴望，什么活都愿意干，扫地、冲厕所都可以。

　　社会宽容了他。低保、户口，一一办好，又碰上当地的记者，他的故事在报纸上连载，引来一家物业公司老总的注意，最后让他当上了小区的清洁员。

　　第一天上班，他兴奋得无法抑制，车库门没锁，等车主两个小时；见门上钥匙挂着赶紧叫保安。业主的态度逐渐转好，端午节送粽子，中秋节送月饼，将他当成一个普通的孤寡老人。

　　第一次拿到一个月工资500元，自己挣到的钱，反而舍不得花了，在商场走了一圈，还是舍不得。在路边小卖部，王同山大声地喊，“要一包烟！”店主骂他是“十三点”（注：意为“神经病”），买东西何必这么大声。他只是笑，别人无法理解他的理直气壮。

　　2004年4月，悔悟的王全山在当清洁员的同时，成为一名义务保安，他在报纸上登出告“同行”书，呼吁小偷收手归正，期盼天下无贼。（张涛摘编）新闻来源：现代生活报　责任编辑：马江　田丽　实习生：马彦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