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抗战胜利60周年特别报道：大受降

　　中国抗战历史在６０年前的１９４５年８月１５日定格，日本天皇以广播“终战诏书”的形式正式宣布无条件投降。９月９日，在南京黄埔路陆军总司令部举行的中国战区日军投降签字仪式上，日本投降代表日本中国派遣军总司令冈村宁次在降书上签字盖章。至此，八年抗战胜利结束。９月１８日，陕西籍爱国将领孙蔚如以华中地区总受降官身份，在武汉市中山公园张公祠接受日本第六方面军司令官冈部直三郎投降，这一刻同样被留存在抗战历史中。

　　口述者：孙存朝

　　年龄：６２岁

　　身份：爱国将领孙蔚如女儿

　　地点：西安市建国路

　　１９４５年７月，我父亲被蒋介石调任国民党第六战区任司令长官，授上将衔。９月，日寇投降时，他又被委任为第六战区受降主官，在武汉接受日本第六方面军投降并全权处理六战区受降事宜。当年９月１７日，他和他的长官部从湖北恩施走水路进驻武汉，准备受降事宜。

　　次日下午３时，受降仪式在武汉中山公园张公祠举行，父亲着一身笔挺的哔叽呢军礼服，胸前配绶带、勋章，作为华中地区总受降官端坐条案正中，他两侧和身后，端坐着包括中国共产党代表董必武等三人在内的由８８人组成的受降团。日本第六方面军司令官冈部直三郎及４名幕僚脱帽站在父亲对面，听候宣读受降命令书，然后躬身伏案签字。

　　冈部直三郎双膝跪地，两手托着那把制造杀戮的指挥刀，举过低垂的脑袋，身为总受降官的父亲走上前，收取了这把战刀。受降后，我们家收藏有２０多把日军指挥刀，都是大佐以上军官的配刀，有一把指挥刀是冈部直三郎使用过的，黑把，钢质很好，上面还有日本天皇的字迹。

　　当时第六战区受降日军有２１万人，局、工厂、仓库３００余所，编遣伪军３个军９万人，为了教育日军日侨配合受降，在父亲授意下，还创办了一份日文报纸《正义报》。武汉受降前后有２０天时间，期间，父亲曾接到密报，称日军在秘密焚毁军用设施、设备及物资，父亲接连下达《备忘录》给日军高层，要求禁止上述行为发生，并成立第六战区接管日方物资委员会，由他亲自主持，其中一项重要内容是发动群众举报日军破坏行为和隐藏物资事实。不到一个月时间，长官部就收到密报４００多起，起获日军隐藏物资价值１００多亿法币。

　　印象里，受降中感到恐慌的是大小汉奸，他们害怕政府清算他们犯下的血债，不少人通过各种渠道与父亲联络，幻想能拿钱财抵消罪责。当时有个汉奸一气送来４０多根金条，父亲很震怒，当时就将来人带金条没收、拘押。我二哥孙存中那时刚满６岁，大汉奸公孙潘来家里找父亲斡旋，二哥在卫兵挑动下，手拿一柄木剑从内屋跑出来，剑指来人跺着脚大喊：杀汉奸，杀汉奸，羞得公孙潘满面通红。

　　受降背后有两个细节，可以看出我父亲身上浓烈的爱国情节。一是他将受降地选在极具中式建筑特色的张之洞宅第，在他看来挑檐式砖木结构的大厅，是民族性的最好代表。二是选在９月１８日举行受降签字，与他１９３２年题写“誓雪国耻”以纪念“９·１８”事件有密切关联，他将受降作为对八年抗战中蒙难将士和百姓英灵的告慰。

　　之后，我父亲还亲笔题写“受降纪念碑”，上书“中华民国三四年九月十八日，蔚如奉命接受日本第六方面军司令官冈部直三郎大将率二十一万人签降于此。第六战区司令长官孙蔚如题。”碑制好后，就立在受降堂外，只是后来的原址被拆除。

　　难忘西北军

　　２００５年６月２２日，武汉市汉口解放大道１２６５号，中山公园内，十多名游客正簇拥在高１．８米，宽０．６米，由汉白玉石材凿成的“受降纪念碑”前留影。在他们身后是占地３５５平方米，５年前新修复的受降堂。

　　受降堂原为纪念清末湖广总督张之洞的张公祠，后因中华民国第六战区司令部在这里接受侵华日军第六方面军投降得名。１９９８年６月，由孙蔚如将军题写的汉白玉受降碑在中山公园内张公亭底层被发现。随着历史实物的出现，这里成为武汉地区重要历史建筑和青少年革命历史教育场所。２００２年被列为省级文物保护单位。

　　一个历史事件因为一块石碑而逐渐显露出原貌。从孙蔚如将军身上，更看出当年浴血中条山西北军的身影。中条山，曾被侵华日军称为“盲肠”。在抗战初期，日军倾十余万兵力，苦战３年，未能越过中条山一步。坚守中条山的，却是武器装备低劣、受蒋介石排挤的“杂牌军”———西北军。

　　中条山战役的残酷，从中国军队日后在战场上缴获的日军作战命令中不难看出。

　　“皇军在运城附近集结一个师另一个旅团的兵力，附野炮５０门，战车３０辆，向平陆、芮城之线进攻，目的是将该处守军，第四集团军所辖３８军、９６军一举歼灭，为今后扫荡中条山，进攻豫陕奠定有利基矗敌情判断：陕西军队两个军，实际只有１２团，不足两万人，武器较差。９６军从陕西调来，原来参加过大战，战斗力待查。３８军系杨虎城嫡系，战斗力较强。该军之１７师于１９３７年八九月间在平汉线被我军打击受创甚大，后在娘子关雪花山附近损失过半……元气未复。基于以上情况，我军应以主力先歼灭芮城附近之９６军，尔后再集中兵力于平陆茅津渡间聚歼３８军。”

　　按照日军既定目标，这场战役将以“在茅津渡聚歼３８军”结束，事实上，他们遭遇到以孙蔚如为首的西北军的坚决抵抗。

　　日军进攻从１９３９年５月２９日开始，重点是位于芮城与平陆交界的陌南镇，在陌南镇设防的是９６军主力１７７师。面对火力集中的日军，陌南镇失守，１７７师被日军逼到了黄河岸边，４０名陕西娃甩脱军衣，光着膀子端起机枪杀向敌阵，１７７师杀出黄河滩后，有两支队伍没能跟上，他们是新兵团和工兵营，被困在黄河岸边的许八坡和马家崖。

　　新兵团有一千多人，都是些十七岁左右的新兵。小战士们在黄河滩上与日军舍命拼杀后，余部８００多人被逼上了河岸边１８０多米高的悬崖……几乎同一时间，在十余里外的马家崖，工兵营２００多士兵也为捍卫中国军人的尊严而集体扑进黄河。３天后，孙蔚如总司令在黄河滩召开公祭大会，将士攥拳起誓：此仇不报，自当引颈自戮，以谢国人！

　　此后，李兴中、陈硕儒率１７７师杀回陌南镇，孔从洲带４６旅从夏县折回，封锁平陆境内的南北要道———张（店）茅（津渡）大道；第一战区司令长官卫立煌将军应孙蔚如请求，指令黄河南岸友军炮火封锁黄河河道，日军终于被中国军队四面围祝战至黄昏，日军全线崩溃，３８军、９６军胜利会师，中条山保卫战取得胜利！

　　战役后，西安城内新闻媒体代表关中百姓发出感叹：“西北整个得以安定，皆赖我第四集团军英勇将士在黄河北岸艰苦支撑所赐……”国民党第一战区司令长官卫立煌将军盛赞陕军为“中条山的铁柱子”。

　　然而，中条山战役在随后的几十年里，一直鲜为人知。一方面因为参战部队是“西安事变”的杨虎城部队，在国民党“正规军”节节失利、大好河山拱手让人的情况下，国民政府不愿意让这支“杂牌部队”夺占功劳；另一方面，人们关注的是数十万上百万军队参加的会战，而三万关中子弟浴血奋战的中条山战役就这样湮没在漫漫历史尘烟中。

　　历史瞬间

　　东京湾受降

　　１９４５年９月２日上午９时，日本投降仪式在东京湾美国主力舰“密苏里”号上举行，盟军最高统帅麦克阿瑟主持仪式。美国代表为美国太平洋舰队总司令尼米兹五星上将；中国代表为国民党军令部部长徐永昌将军。日本代表为重光葵和梅津美治郎。仪式开始，麦克阿瑟首先命令日本代表签字。９时１８分受降仪式结束。

　　南京受降

　　１９４５年９月９日，中国战区日军投降签字仪式在南京黄埔路陆军总司令部前进指挥所举行。上午９时整，何应钦将日军降书交付冈村宁次阅读签字。冈村宁次将降书一一阅读，签字时手微颤抖，后何应钦将国民党政府第一号命令交参谋长转送冈村宁次，冈村宁次再于受领证上签字盖章。１０分钟后，中国战区日本受降仪式完毕。

　　芷江洽降

　　１９４５年８月２１日，日本乞降使节今井武夫一行４人飞抵湖南芷江。同日，国民党陆军参谋长萧毅肃召见今井武夫，指示相关准备事宜。国民党将中国战区划为１５个受降区，以何应钦为全权代表。

　　香港受降

　　１９４５年９月１６日下午４时，英国太平洋舰队司令海军少将夏悫以香港军政府总督的身份，代表英国政府和中国战区最高统帅，在香港总督府接受日军投降。中国代表潘国华少将为主，美国代表威廉臣上校、加拿大代表凯氏上校也应邀参加了这个仪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