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永明：“我只是想先救最危险的”

　　黄永明成天在屋前屋后寻找昔日女儿的身影。黄永明背走第一个被洪水围困女孩的情景重现示意图。黄永明救自己女儿、孙女时情景重现示意图。

　　“如果知道当时非常危险，你会怎样选择？”

　　“先救自己的孩子！”黄永明毫不犹豫地说，“当时，我只是想先救最危险的。”

　　6女孩被困洪水中

　　8月5日下午4点，一场罕见的暴风雨，突然袭击了忠县善广乡。

　　暴风雨来临时，正在家里收拾粮食的雨台村3组的黄永明，抓起斗笠和雨伞就往山坡上冲去，他12岁的女儿黄小红、5岁的孙女汪慧婷，正在山坡上自家承包地里捡绿豆。

　　但是，地里只有背篼，没有人。黄永明顿时紧张起来，“小红，小红！”没有回音。

　　他冲到山梁上：“小红，小红，小红……”仍然没有回音，只有密集的雨点，闪电，雷鸣，呜呜吼叫的风声。

　　突然，狂风中传来一丝隐隐的呼喊声，循声望去，他看见山坡下深深的峡谷里，有几个若隐若现的小小人影！

　　暴风雨惊吓6女孩

　　原来，当天中午吃过午饭，6个小女孩相约出去捡绿豆、割牛草。黄英（10岁）、陈雪梅（11岁）、陈琼（7岁）、陈春梅（12岁）帮小红捡完绿豆后，6个小女孩下到这个叫“母猪林”的峡谷对面山坡上继续割草。

　　下午4点，暴风雨夹着恐怖的电闪雷鸣，铺天盖地地砸进峡谷里。6个小女孩在河谷边的大石头底下躲避了一会，发现河水突然在上涨，迅速淹没了河中的石块，截断了她们回去的路！

　　惊慌失措的6个小女孩冲进暴雨中，背着小侄女的黄小红冲在最前面，另外4个小女孩跟在后面，她们慌不择路地淌进洪水，跌跌撞撞地想过到河对岸去。

　　黄小红爬到离岸很近的一块石头上，发现前面是正在飞涨的洪水，她不敢再走，吓哭了。后面的4个女孩爬到河流中间一块兀立的石头上，也不敢再前行。

　　6个小女孩在暴风雨中哇哇大叫起来。

　　冲进洪水救出4女孩

　　冲到河谷里的黄永明看见，黄小红背着5岁的汪慧婷，被困在离河岸2米远的地方，湍急的洪水已经漫过了她的膝盖，冲得她直晃动。

　　另外4个小女孩，被困在河流中的一块孤石上，紧紧相拥着，吓得哇哇乱叫。

　　黄永明迅速判断，被困在河中间的4个女孩最危险，他深一脚浅一脚从女儿身边淌过去，他要先救最危险的那4个女孩。小红见爸爸不救他，哭喊起来：“爸爸，先背我出去。”黄永明吼道：“不要怕，没事，爸爸先把她们背出来！”

　　黄永明哪里知道，他开始营救那4个女孩时，更加凶猛的洪水，正从不远处的峡谷上游，排山倒海地奔涌下来！

　　一个，两个……黄永明疯了一样地营救那4个女孩，他想用最快的速度，抢救出那4个女孩后，再去救自己的女儿和孙女。

　　“爸爸，救我！”

　　终于，有两个女孩被安全转移到高处。黄永明惊恐地发现，这时河水已经淹没了女儿的腰部！他看见女儿的眼神里满是恐怖！这个汉子，拼尽他全部的力气，返身冲进洪水中。

　　第3个女孩被转移到高处。第4个女孩被转移了出来。

　　黄永明发狂地转身去救自己的女儿和孙女，越来越强劲的洪水，冲得他几乎站立不稳。那时河水已经淹没了女儿的颈部！他在洪水中艰难地往前挪动了一步，猛地伸手去抓自己的女儿———

　　排山倒海的洪流，挟裹着巨大的能量，像一堵高大的墙，狂啸着，劈头盖脑地从黄永明身后压下来！

　　“爸爸，救我！”黄小红声嘶力竭地大叫一声，黄永明发疯地扑过去。但是，他什么也没抓住。

　　核心提示

　　连日来，电视、报纸和网络，正在传播一个消息：本月5日，忠县善广乡突发山洪，黄永明的女儿、孙女与另外4个小孩，被洪水困在一个乱石林立的峡谷里，万分危急中，黄永明救出了那4个小孩，自己的女儿和孙女，却被洪水吞没。

　　媒体铺天盖地地评论说：黄永明用他的惊世之举，解答了一个全世界从来无人能解答的难题———当妻子和母亲同时落水时，先救谁？

　　黄永明迅速被舆论神话，迅速被推崇为空前绝后的圣人。

　　3天来，本报记者顶着酷暑，进入到事发第一现场，探究黄永明救人的每一个细小的过程，并和黄永明做了长时间推心置腹的交谈，一个真实的黄永明渐渐凸现出来。

　　他是一个勇敢救人的英雄，他更是一个普通而善良的农民。

　　救人英雄·困惑

　　女儿走了，我老了怎么办？

　　黄永明今年48岁，因为家贫，35岁以前，他一直单身。后来，同村丧夫的张正芳带着儿子汪德胜嫁给了黄永明。36岁时，黄有了女儿黄小红，被黄视做掌上明珠，惟恐稍有闪失。

　　3月8日，洪灾后第3天，下午4点，在离事发现场约2公里外的峡谷乱石缝里，黄小红的尸体被村民们找到。黄永明木然抚摩着女儿的遗体，突然凄惨地大叫一声，昏厥过去。

　　精神压力巨大

　　事情发生后，忠县当地对黄永明的救人行为，及时给予了高度评价和充分肯定，善广乡党委、政府，忠县县委、县政府领导，多次到黄永明家里慰问，并给予了一定的物质奖励。

　　但是，这并没能减轻黄永明巨大的精神压力。到记者采访时，7天过去了，黄永明也没有到他女儿、孙女的坟前去过。

　　我老了怎么办

　　黄小红是黄永明全部的希望。黄永明说，自从有了这个女儿，他养老就有了依靠。黄小红是个非常乖的女孩，虽然才12岁，却是父母的好帮手：做饭，洗衣，担水，喂猪，割猪草，还能做一些简单的田间劳动。

　　小红读书也很刻苦，对未来充满憧憬。她用过的作业本上，写着很多美丽的作文，充满浪漫的遐想。在一张小小的纸片上，小红用彩笔画了一个漂亮的图形，里面写着：“黄小红要好好读书刻苦学习考上中坝中学”

　　中坝中学是当地很有名的学校，或许，小红认为，在这里学习，就能考上大学，走进她梦想的生活。平时看着懂事而又努力读书的女儿，黄永明时时喜形于色。

　　突然的洪灾，使这个花季少女的梦想戛然而止，也打碎了黄永明的全部希望。在这贫穷的大山里（善广是国贫乡），没有后人，就意味着老来艰难。

　　“将来怎么办啊？”黄永明蹲在他的破屋前，呐呐地说。

　　本组稿件文/图本报记者夏显虎李斌见习记者何永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