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教师与被控校长对质

　　由本报独家率先报道并连续追踪的“女教师告校长性骚扰”案在这个星期有了最新进展：被控性骚扰的巴南区某小学 胡校长首次露面，接受中央电视台《今日说法》栏目记者的采访。女教师和校长面对面对质——在自己的下属面前，胡校长多 次被问得无言以对。

　　“如果官司输了怎么办？”8月10日，中央电视台《今日说法》栏目的记者专程来渝就“女教师起诉胡校长性骚扰 ”一案采访文静时，这样问她。“当然是要继续打官司！我一

定会把这条路走到底的……”文静说。

　　与女教师对质

　　8月11日，为采访“女教师起诉胡校长性骚扰”一案，央视《今日说法》栏目组记者专程来到重庆。当日，由巴南 区教委出面组织了3名南湖小学的女教师，在南彭镇接受了央视记者的采访。

　　当本报记者与文静电话连线时，她刚刚接受完采访。电话那头，她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丝哭腔，“她们几个都不 承认被校长骚扰过了，我要跟她们对质！”电话挂断，忙音，再打，已经无法接通。

　　“虽然之前已经预想了采访结果，不过当我们采访那几名女教师的时候，还是没有想到，她们的说法出奇的统一。” 央视记者对信报记者说，当天，3名女教师到了南湖小学，在一间小会议室里接受采访，她们的共同说法是“没听过文静说胡 校长的事情”、“事情很久了，记不清了”、“我们都是有家庭的人，不会做这种事情。”

　　“刚接受采访的时候，她们开始要走，会议室的门外围了很多教师家属和镇上的居民，致使采访一度中断。我们不得 不把大门关上。”央视记者说。

　　然而女教师们则认为，央视记者把她们“关在房子里”，像“问犯人一样”，心里很委屈。

　　信报记者8月12日下午前往巴南区采访区教委有关人士时，一位工作人员解释，由于教师家属对央视记者的采访过 程提出质疑，故而闹了点情绪。

　　因为3名女教师的矢口否认，原本等候在镇政府大院的文静又被叫到小会议室与3人对质。

　　“你不知道，我当时在大院里，只能躲在一个小铁门的后面，多少人指指点点呀，认识的，不认识的，有人说我看上 去就是做那种丑事的人。当然也有人讲公道话，说她跟校长之间的事情只有他们清楚，别人不好乱说。”文静的情绪十分激动 ，“我是豁出去了，反正脸也丢光了，也不在乎再有什么人说三道四了，我就坐在椅子上让他们看。”这个性格坚强的女教师 到这个时候，真是被逼无奈了。

　　“我要去跟她们几个对质，原来大家都是一个战线上的，到了现在她们怎么开始诋毁我？”文静说——她必须亲耳听 到过去一起工作过的同事如何评价她。

　　“A老师，你是不是说过胡校长很烦？B老师，我是不是把我手机上胡校长发过的短信给你看过?C老师，我们那天 是不是被迫陪胡校长去了银河旋宫，在那里他有没有对我们动手动脚？”

　　“没有，没有，也记不清楚了，你不要乱说。”3位女教师你看我我看你一会儿之后，都走开了。

　　央视记者将这些镜头一一收录。

　　校长“心情复杂”

　　几个星期以来，重庆记者一直无法见到的胡校长这次终于露面，接受了央视《今日说法》记者的采访。

　　胡校长坚决否认对文静进行过性骚扰，至于什么时候给文静发过那些短信息以及短信的内容是否涉嫌性骚扰，他说： “记不清了”。

　　“领导和下属之间发短信联络感情，我不认为有什么不妥，况且很多短信都是文静先发给我，我才回复给她的——来 而不往非礼也。”胡校长说。但央视记者追问他所发短信的内容时，他说，“时间过去很久了，什么都记不清了。”

　　“但是，关于文静要求调动的事情，他却记得很清楚，说话也很条理。”据央视记者描述，采访其间，胡校长不停地 喝水，又几次站起来去倒水，“看得出，他心情很复杂。”

　　自从6月30日学校放假后，文静再也没有与胡校长见过面，没想到这一次的两人碰面会是在央视的镜头之下。

　　起初，两人谁也没有先说话，各自小心，之后文静首先发问。

　　“你说！你当着记者的面说说，你有没有在办公室里摁着我，摸我这，摸我那，还要亲我？”

　　胡校长沉默。

　　“那天晚上，你有没有说让我还你钥匙，在学校坝子上，你是不是把我拉到花坛旁边，强吻了我？你倒是说说。”

　　胡校长先是不语，看了文静一眼，他可能没有想到文静会在记者面前说出这些“露骨“的话。

　　“没有，没有，你莫说那么多，我们法庭上见！”

　　此后，文静哭了，胡校长再也没有说话。

　　本案已引起全国关注

　　“我们相信文静——否则，一个年轻女性无端站出来指责谁性骚扰，只会给自己带来麻烦，让自己无地自容，谁会发 了神经干这样的事情？”央视记者采访过后对信报记者说，“没有人会傻到这种程度，以自己的身败名裂为代价去诋毁自己的 顶头上司。声誉，对一个有丈夫、有孩子、有家庭的女人是多么重要！”

　　“所以，我们希望记录文静维权路上的全过程，她的艰难和困惑，她是如何遭到旁人的无端指责和冷眼对待的。包括 被控‘性骚扰’的胡校长下一步在法庭上能举出什么证据来证明自己是否清白，社会各界会有什么样进一步的反应等等——我 们都要真实记录。”

　　目前，全国妇联副局级巡视员徐维华已来重庆和文静见面。她回京后，将把此案通报到全国妇联。北大法学院妇女法 律研究与服务中心律师与文静办好援助手续，女教师文静状告校长胡某性骚扰一案正等待正式开庭。

　　到记者截稿时止，央视《今日说法》、《大家看法》、《半边天》，重庆电视台《拍案说法》、《看了再说》、《道 德观察》等已在联络采访文静。信报作为该事件的第一报道媒体，也将对这一案件进行追踪采访。

　　一个活生生的立法范本

　　自从向新闻界披露校长的“性骚扰”行为以来，文静开始面临不解、辱骂、甚至仇恨——这些都是大家所能预料的， 因为她打破了一个世俗的“潜规则”。

　　说它是个潜规则，是因为这个“骚扰”的盖子已经被捂了整整5年，捂得让习惯成了自然，让自然成了规律。8月1 1日，当她遭受学校老师、老师家属、以及镇上不明就里的人围攻、谩骂时，我们就应该明白了：这个柔弱女教师面对媒体的 振臂一呼，需要多么大的勇气。

　　但事实上，文静的勇气并不会得到所有人的赞同，包括那些据说和她一样曾经“受到骚扰的人”。这些人在文静没站 出来之前是文静的朋友，她们可以和她一起想办法“对付校长”，寻找一切可以“摆脱骚扰”的途径——但这是私底下的，不 能让任何一个不知道内幕的人晓得，更不能让自己的丈夫、家人知晓。因为她们知道，这个盖子一旦揭开，自己的处境就相当 危险。危险在于：外人不会理解，以为是你自己去勾引别人，以求保住这份薪水丰厚又稳定的工作；丈夫不但不会理解，甚至 会暴怒，他会疯狂地想象骚扰者到底对你做了什么，你怎么到这个时候才说出来？

　　现在文静“把事情闹大了”，闹得让全国人民都知道了。除了被控校长的惊愕之外，还有一群人在愤怒，那就是曾经 和文静站在一起据说“同样受到骚扰的老师”。她们被动地掀翻这个盖子，被动地承受着家庭、社会的质疑。

　　原来的朋友变成对手，这是文静料想了N种结果之后所没有预料到的。在围攻现场，她哭了，她不理解为什么原来和 她“同仇敌忾”的同事会翻脸到这个地步，所以她近乎歇斯底里地要和她们对质，但在无边无际的骂声中，她的努力是徒劳， 没有人理会她。

　　文静的自信再次遭到打击，她的声音虚弱而又疲惫。但她不会是堂吉珂德，她的果敢一站决不会是一种徒劳。

　　“她就是一个立法的范本，一个活生生的范本，甚至连每一处细节都是我们立法需要的佐证。”参与《妇女法》立法 的全国妇联副局级巡视员徐维华来到重庆见了文静说：“她站在了历史的节点上。”

　　她认为文静是将“性骚扰”写进法律之后，真真切切地站在我们面前的“中国第一人”，也是他们关注的“职场骚扰 ”的第一个典型案例。能够勇敢站出来的人太少了，文静会给其他的妇女带来启发，带来力量。所以文静不会孤独，她的身后 ，有无数双在观望的眼睛，更有一个强大的后盾，那就是参与立法的法律专家们。

　　文静站出来了，新中国的这部维护妇女权益的法律将汇入她的勇气和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