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水员：水性好，我也有危险

　　王忠喜今报记者高赢

　　核心提示

　　潜水员有两个世界，一个在地面，一个在水底。那个水下世界鲜为人知。

　　刘闯是沈阳消防支队特勤二中队一班的班长，这位25岁的大连小伙出生在海边，喜欢大海，喜欢游泳。他现在的职业跟水有关：潜水救人，去救那些野浴遇险的人。

　　兵龄7年，潜水100余次。当他背上氧气瓶，穿上厚重的潜水服，一头扎进浑浊的河水中时，岸上的重心转到了河里：赶快救人。只是忽略了，潜水员不是水陆两栖，他们也要靠肺呼吸氧气。

　　8月11日下午1点30分，记者来到沈阳消防特勤二中队时，战士们正在睡午觉。

　　“昨晚抗洪一宿没睡，一会到2点他们就起来。”门卫小声说。记者等了30分钟。一声铃响，战士都起床了。

　　“他就是一班长刘闯。”门卫介绍，盥洗处，一个脸膛黑黑的小伙子正在洗脸，他回头，抹了一把脸朝记者笑笑：“在会议室等我，15秒。”

　　记者眼睛看着表，秒针跳动12下的时候，刘闯推门走了进来。“快了3秒钟。”刘闯挠挠头：“是吗，可能是工作习惯。”对于溺水者来说，他们快一秒，就多一分生还的希望。

　　心动：

　　想听溺水者道谢

　　连续几天的强降雨，让消防特勤二中队更加忙碌。疏散、救援、筑堤，特勤二的小伙子3天来没睡一个整觉。

　　13日下午4点多，雨忽然从天上狠狠地砸下来。

　　浑河北滩涨水，3个孩子被困在了浑河中间一个“小岛”上，野草和树木茂盛得让人看不清岛上的情况。

　　“看不着人，我们队长就喊了一声，看见岛上的树枝动了动。”刘闯说，摸清了大概方位，四个战士把皮艇抬来放在水中。因为水流急，皮艇转了好大一个弯才靠上小岛。

　　“等把孩子们救回，一落地，他们就想往家跑。没跑几步又停下了，其中一个回头走过来，向我们行了个礼，又抓起特勤二的梁队长的大手说：‘谢谢叔叔！’”

　　“当时我笑了，能在大水中救回孩子我真的感觉挺自豪。”说着说着，刘闯的表情忽然黯淡了下来。“我的工作虽然叫做救援，但很多时候只能算是打捞尸体。”

　　沈阳市消防支队指挥中心一份资料记载：6月8日至8月8日两个月时间里，消防支队特勤二中队先后抢救溺水者36次，救出19人，仅有2人生还。

　　因为溺水时间长，救援人员赶到时，溺水者大多已经死亡。“因此，救起来的人能对我们说上一个‘谢’字有多么珍贵！”

　　耐力：

　　用巴掌丈量水域

　　“其实，每次出警救人都挺难的，其中一次我一睡不着觉的时候就会想起来。”

　　“那是7月5日那天，天气很热，热到站在树阴下不动都会出汗，有30多度吧！”新民市哈牛镇一个外地民工一个猛子扎入水坑后，再也没有上来。

　　刘闯和战友赶到了现场。穿上厚厚的被晒得很热的潜水服，就像大夏天穿上了棉袄一样，再背上近30公斤的氧气瓶，戴上水镜，几个动作一连串做下来，刘闯出了一身汗。

　　准备就绪后刘闯下到水中。身上的汗还没干，河水的凉气又逼来，鸡皮疙瘩一下子都起来了。“我们下水后，是潜在水底，像盲人一样靠手摸。”刘闯说，因为河水里可视性差，即使打开灯也只能看到眼前一尺远的距离。

　　摸了近5分钟，没有摸着，他浮上水面报告情况，又换方位下水。这样上来又下去，反反复复十几次，一直没有找到溺水者。

　　“当时感觉体力已开始透支，尤其是体温开始下降，感觉自己快撑不住了。”最后一次下水时，刘闯几乎已把直径30多米的水坑摸遍了，在入水处的斜对面，他终于找到了溺水者，人已经死亡。“把人拉上来时，我冷的直哆嗦。”

　　上岸了，一下子热起来。“从冷到热就像忽然进了桑拿房，身上一点劲都没了。就想找个地方躺会，可这时手台里又来了一个出现场信息，没等休息，就又出发了。”

　　冒险：

　　靠体重和激流较劲“你去游泳可能大部分时间都在水面游，不知道水下的情况，活水的水下有急流，这很危险。”刘闯瞪大了眼睛，“即便是有供氧设备的潜水员，也很可能会被冲走，野浴者下去一下子没影了！”

　　6月24日，新民市大民屯几名十几岁的小学生到浑河边，其中一名12岁小学生脱下衣服跳入水中，可没走几步就被暗流卷了进去。

　　救援人员赶到时发现，上游打开了水闸，水流湍急，河中心打着一个一个的漩涡，根据情况判断，孩子生还的希望不大。

　　“当时下去的确危险，可岸上孩子的妈妈已经哭得不成样子，我和一位战友咬咬牙跳进了河里。”他们在浑河急流里潜行了二十多分钟，终于在下游1公里处找到了那个孩子，孩子的尸体漂浮在浑河岸边。

　　为了防止被冲跑，他和战友两人拽着同一根绳子，进行地毯式搜索。“就像一根绳上的两只蚂蚱，一个被冲走，另一个也危险。一旦立足不稳，眨眼间就会被冲出很远，因为暗流的流速更快。”

　　更危险的是很容易撞上水底的石头和别的障碍物。“撞上石头，就好像你低头跑步撞在墙上一样。”说话时，刘闯不经意地举起左手放在额头前，他在水下时要一直保持这种动作，护住头部。

　　紧急：

　　水草“咬”住了腿

　　“我们的装备挺先进，但下水后，还得凭经验，危险无处不在。”刘闯说，有时潜水员的工作就是“踩着自己去够别人”。

　　在一次救援任务中，刘闯和三班班长一起下水搜索。三班长找到了人，那人是被水草缠住了，三班长上前救人，不知不觉中双腿也被水草缠住了。

　　在另一方搜索的刘闯还不知道这一情况，岸上的指导员发现情况不对，立即通知刘闯上前救人。

　　“我急冲过去，拔出腿上的潜水刀把三班长身上的水草割断，随即推他上岸。他上岸后不停地自言自语：‘好险、好险！’”

　　委屈：

　　顾此失彼遭责骂

　　潜水员潜水10分钟，运动量相当于跑一千米，一天几个现场全忙下来，身体都会虚脱。

　　“因为有时几个现场连上了，从一个现场赶到另一个现场，一些家属嫌我们来得晚，挨骂是经常的事。”刘闯说，他们听到最多的也是最感到难过的就是被人指责不负责任，“落水者家属的心情我们理解，但他们不知道，没能救起他的家人，是因为我们在救别人的家人。”

　　“有一次我们刚到浑河一个现场，手台里就传出了第二个现场，没过十分钟又来了第三个现场，这三个地点相距都非常远。到晚了家属痛声责骂，可我们得一个一个来，潜水员不是超人，我们也用肺呼吸。”刘闯委屈得像个孩子。

　　“我的职责要求尽量去营救每一条生命，现实的残酷是顾此失彼。”刘闯有些激动。

　　潜水对人的体能消耗非常大，但有时候他们不得不接二连三地下水，尽管他们知道抢救的是一个尸体。

　　忠告：别拿生命逞能

　　刘闯不是沈阳人，但对浑河、沙岭、马三家、高坎、大民屯这些地方的路却特别熟。这些地方被刘闯总结为事故多发区。

　　入夏后天热，野浴的人就多，危险就多。“游泳本身是件好事，到正规的游泳池游泳，既凉快了又安全，多好？没必要去河里、水坑里接受‘考验’嘛！”刘闯说着笑了起来。

　　“还有我想说的是，浑河是活水，水坑是静水，但活水、静水一样能‘吃’人。”

　　“水性好的人很大一部分是因为在冷水中腿部抽筋才会在水中下沉，这些人往往会比水性差点的人冷静，在知道自己下沉和呼吸不够的情况下，会主动喝几口水，但这样根本不能缓解身体对空气的需要，结果就这样一口、两口、三口，直到肚子里装满了水。”

　　“水性较差的人入水后一旦遇到险情，因为紧张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样处理，鼻子、嘴里呛水，呛水致死仅仅是几分钟的时间，根本来不及救。”刘闯用手捏着鼻子说。

　　刘闯说，野浴者遇险逃生的可能性很小。“有的人自认为水性好，可越有这样的心理越容易出事，‘淹死会水的’，别拿生命逞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