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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腔一吼响彻三秦大地 梨园英雄助抗战


http://www.sina.com.cn 2005年08月17日13:03 华商网-华商报

  抗战史上的今天

  6月30日

  ●1932年中共中央确定“八一”为建军节。

  ●1932年国民党对上海各影片公司发出了禁拍抗日影片的“通令”。

  ●1940年日军36架飞机狂轰滥炸,向西安投下了毒气弹,死伤同胞400余人,史称“六卅”浩劫。

  ●1944年中共中央指示太行、太岳区准备派遣两个小团挺进豫西,在河南开辟敌后根据地。

  咣、咣、咣,锵、锵、锵……一出《山河破碎》,凄婉悲怆,唱不尽对日寇侵我河山的无限悲愤;一曲《还我河山》,雄浑悲壮,道不完中华好儿女抵抗日寇的壮怀激烈! 秦腔,响彻三秦大地,慷慨激昂,荡气回肠。抗战八年,炮火连天,弹痕遍地,也是易俗社佳作连台、名角辈出之时,是易俗社以唱念做打来鼓舞民众、激励士气、宣传抗战的八年。

  有时已分不出演员与观众,台上高唱《大刀向鬼子头上砍去》、《松花江上》时,台下也唱成一片;台上高喊“我吉兴文是中国人的硬骨头!”全场都跟着高喊。

  的确,戏台上舞动着的,不是真刀真枪,但谁又能说,那不是投向敌人的真刀真枪!精神上的武器,那才真叫是砸不烂、打不破、摔不碎、夺不走的,定要让那敌人闻风丧胆,仓皇而逃!

  现年86岁的王蔼民,17岁就已成为易俗社的“武行头”,抗战前夕随易俗社赴京演出劳军,至今仍身体强健,齿牙完坚,他对抗战期间的易俗社记忆犹新。

  赴京演出 全员上阵鼓士气

  “我们当时根本不知道是去给谁演,而且上面也规定不让问,只知道是为驻扎在北京周围的部队作慰问演出,部队的名称、番号,有没有陕西兵等等,我们一概不知。”王蔼民至今仍感到不解,而且去了之后,他们才发现要面对的竟是一群群“奇怪”的观众,“怪了,台子底下黑压压一片人头,都是站着看戏,不说话,也不鼓掌。”惟一例外的是在怀仁堂的演出,观众是坐着的,王蔼民这回明白了,那些站着的可能是士兵,坐着的可能是军官了。

  日寇占领东北后,在全国爱国运动和舆论的压力下,汉奸黄郭、亲日派何应钦被迫离开平津,原西北军冯玉祥部29军调驻北平,宋哲元接任冀察政务委员会委员长职务。为稳定人心,安抚士气,宋哲元于1937年5月初电邀易俗社赴北平演出。易俗社认为,抗日救亡为国人意愿,宣传抗战,鼓舞人心是应尽义务,于是欣然应命,由副社长耿古澄、评议长封至模率领,于6月6日到达北平。封至模先生是一位爱国心切、致力抗日救国的知识分子,他以饱满的爱国热情,认真改编了《还我河山》和《山河破碎》两个大型历史剧目,以激发国人的爱国热忱。

  此次赴京,易俗社300余人一齐登台,行当齐全,甚为壮观。王蔼民当时是易俗社的第9期学员,那时,他武功甚好,常常能在条凳上翻十几个“小翻”,“前抱”跟头非常潇洒,为当时秦腔界所仅见,演《盘肠战》时一口气能翻36个旋子,近两米长的大刀,王蔼民挥舞起来得心应手,轻快如飞,常常掌声响彻全场。在北平,虽然没有对外给群众演出,但仍引起了极大轰动,秦腔劳军的消息在兵荒马乱的京城不胫而走。

  “在北京演出那几台戏,基本上是全员上阵呀!”王蔼民介绍,《山河破碎》演的是韩世忠与梁红玉联手抵抗外侮的故事,王蔼民扮演的是韩世忠麾下将官苏德,那个场面真是浩大,韩世忠、梁红玉练兵一场戏,操练战士32人,其他青衣、龙套、众将、中军、女兵数十人同时开场,到了“击鼓战金山”时,水战,每个正反将官都带着兵士、船手,台上人物来来往往,场面宏大。到了演出《还我河山》时,上演的演员更多,金兀术带的“拐子马”,3人一组,共8组,岳飞军队更多,是专砍马腿的藤牌军。部队看戏一般不说话,也不鼓掌,惟一例外的是,当“岳飞”喝到“一马砍倒三马颠”时,部队看后很受鼓舞,掌声雷鸣,经久不息。

  易俗社在华北风云日紧,中国人民抗日要求日渐强烈的形势下,毅然赴京演出,这对文艺界具有深远影响。

  抗战爆发 归途中充满惊险

  在京演出如火如荼之时,一切随着那天夜里的炮声而改变了。

  战云低垂,皇城根下的亚东饭店,静悄悄地,那天晚上演出完后,王蔼民他们洗漱已罢,就睡在铺上,还兴奋地议论着当天演出有哪些地方没有到位,突然,夜空中隐隐传来“嗵、嗵、嗵”的炮声,由远及近,王蔼民以前从未经历过战争,听到炮响后,大家颇为紧张。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街道上便跑动着一个个衣衫褴褛的报童:“号外!号外!”王蔼民冲出去买回一份报纸,大家才知道日本鬼子在宛平城挑起了“七七事变”。

  城门关了4天,第5天,呜呜呜地开出了第一趟火车,那时是简陋的俗称“闷罐子车”,易俗社的演员们打着铺盖卷在车厢席地而坐,人员全部返回西安,一个也没留,后来几经磨难,那二三十个戏箱也回来了,那可是易俗社的宝贝呀。

  归途中,火车厢的车窗关得很严,不让大家向外看,但在路过卢沟桥时,王蔼民还是悄悄地往外看,宛平城上,日本的太阳旗在嚣张地飘舞着,城外是触目惊心的炸弹坑。

  其实归途中最紧张的还是通过黄河大铁桥,两边都是高射炮,守桥士兵荷枪实弹三步一岗,面无表情严阵以待。“紧张得很!紧张得很!后来一进潼关人心暂时放下了,回到家了嘛!”

  此次归途,眼中是遍地烽烟战火的北国,国土沦丧,哀鸿遍野,他们胸中,燃起了熊熊的抗日怒火。终于,汽笛一声长鸣,火车进入潼关,回到了八百里秦川。其实,戏曲抗战的道路,才刚刚开始。

  西安演出 常常带妆跑警报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回到故土西安,就回到了戏迷遍地的“戏窝子”,易俗社演员们当然如鱼入水。易俗社是当时西安最大的剧场,加之处于繁华闹市,除易俗社自编自演了许多抗战剧目,西安学界、工商界等宣传队外,从敌占区来的各个剧团都乐于“占据”易俗社,举办各种演出以宣传抗战。

  空袭警报震耳欲聋,演员们经常是一边演出一边注意警报。当南门城楼上挂出一个红灯时,他们知道,敌机已经从运城起飞了,而“双红落地即将临”,尖锐凄厉的警报声此起彼伏时,就只能停止奔跑,就地隐蔽。大雁塔以东,观音庙,天明领五个馍,跑到观音庙集合,在那里练功、排戏。那时候南门是两边走,南边没有直行的路,“南方丙丁火”嘛,紧急警报。有一次害怕得很,王蔼民跑到钟楼洞子时,紧急警报响了,开元寺那边炸弹响了,王蔼民记得非常清楚是躲在南面的洞子里,但轰炸的气浪竟把他推到了东边,“腾云驾雾”。王蔼民至今想起仍不可思议,“我都不知道我咋就到了东边!”那时好像是号称800磅的炸弹。此种惊险经历,当时易俗社的演员们大都经历过。

  演员们演出前把自己的裤子、鞋放好,记好位置,一旦空袭警报拉响,脸都顾不上洗,带着妆跑呀,那真是狠跑呀!演戏的、看戏的一起跑警报,把人能挤死!易俗社西邻是宪兵队,“那一伙子平时阔得很呢!就这样,斜着扛一杆长枪,腰里别一把短枪。警报一响,全跑了!”王蔼民“漫画”样地说起了所谓的“中央军”的丑态。

  宣传抗战 台上台下一起唱

  自称是“易俗社土生土长的学生”的王蔼民,对易俗社在抗战期间的表现颇为自豪。

  “那时,为了宣传抗战,可以说是啥办法都用尽了!”王蔼民说,因为易俗社从来都是以自己编剧为主,日军入侵,国难当头,更是激发了易俗社知识分子的创作激情,他们创作了许多富有爱国主义思想的剧本,像《李遂战胜日记》、《抵制日货》、《长江会战》、《血战永济》、《湘北大捷》、《民族魂》等,就连《周仁回府》,在其前半部分也加入了张经元领兵打败倭寇的情节。“每次演出前,无论是化好妆的或化了半拉妆的,都要整齐地站在舞台上大合唱抗日歌曲,从而宣传抗战、鼓舞士气”。《大刀向鬼子头上砍去》、《我们在太行山上》、《松花江上》等,常常台上台下唱成一片,全场气氛悲壮。

  有一个美国兵曾经也参加了抗战演出,那是一场筹款义演,京剧团在易俗社演《打渔杀家》,催要渔税的教师爷带了4个打手,其中一个就是美国兵,个子高,结果没有合适的服装,就穿着大龙套,在前台,稍息、立正,吊儿郎当,他们在后台忽然听到全场哄堂大笑,一看,那个美国兵正演着,把纸烟拿出来抽,台子底下就狠笑哩。还有就是日本俘虏也演过戏,演的内容是说日本国内也反战,男扮女装,穿着和服。有一个话剧是《吉兴文》,描写我航空驾驶员吉兴文被日本鬼子俘虏后宁死不降,敌人用鞭子抽、烙铁烙,腹部外面贴着一块肉片,烙铁挨身后,嗞嗞嗞地冒热气,吉兴文高喊:“我吉兴文是中国人的硬骨头!”全场跟着高喊,激动人心。而有一次演出,有人高喊着“我的中国呀!”从舞台上一下就扑到台子底下去了,那时候,人们干劲大得很!

  抗战宣传中,易俗社古今结合。有一次演历史剧《投笔从戎》,剧中名将班超带领将士即将出征,老百姓前来送他,班超说:“大家来送我,为表示感谢,我们给大家唱几首歌。”然后“班超”打着拍子,开口就是“工农兵学商,一起来救亡,拿起我们的武器刀枪……”,台上台下一起唱着。此情此景,王蔼民记忆犹新,他说着说着也唱起来……

  联手演戏 与丁玲宣传抗战

  1938年春,一队特殊的人马出现在了古城西安街头,“十八集团军西北战地服务团”的红色团旗飘扬着,穿着整齐的军装,王蔼民至今仍能记得初见这队人马时的情景。“西战团,就是西北战地服务团,著名女作家丁玲领导的”。“西安事变”后不久,开始第二次国共合作,1937年7月初经中共中央批准,成立了西北战地服务团(简称西战团)。提到后来驻在易俗社进行演出的西战团,王蔼民兴致勃勃,“那时咱不知道谁是丁玲,人家都穿一样的军装,人数不多,但个个能干得很!”

  西战团驻扎在莲湖公园附近一所中学里,演出地点选定易俗社。在剧场、街头,西战团员们讲演、演出,在易俗社演出时,连点汽灯、烧水等活,都是他们自己干。《放下你的鞭子》是西战团常演的节目,演员埋伏在观众中,往往是围观群众以为那个上去夺鞭子的演员是真的观众,于是和他一起上去夺鞭子制止毒打,后来得知这是演戏后,群情激奋,大家一起高呼“打倒日本帝国主义!”“团结起来,一致抗日!”和“我们不愿做亡国奴!”等,抗日热情高涨。

  王蔼民还记得易俗社所接纳的这帮特殊的客人,当丁玲首次与易俗社社长高培支联系时,因为对西战团缺乏了解,加之受当时困境所迫,高培支一度坚持“每场演出必须交100元的剧场租用费”。丁玲把带来的平型关大捷的战利品,纸伞和一床罗纱帐以及几盏宫灯式的纸灯,送给高培支。易俗社内,热火朝天,西战团上下齐动员,全部到易俗社工作,搬道具、布置效果、整修舞台,用突击的形式排演了两周《突击》后,三天内连演七场,场场爆满,掌声雷动。

  那时,时局艰危,易俗社成员每月只能领到四分之一的薪金,连高培支社长也为了生计不得不去中学兼课。但当高社长看到西战团上街刷抗日标语,贴宣传抗日戏报,演戏时座无虚席,掌声、口号声此起彼伏,颇受感动,高培支对西战团的认识起了根本变化,王蔼民还记得高培支多次要求他们以西战团为“梨园楷模”。

  这种赞赏钦佩很快就见诸行动,《烈妇殉国》是用秦腔演的,易俗社倾全力进行支持,无论是演员、服装还是化妆、布景,全部包干,随叫随到,文武场面也由易俗社包了下来。西战团有一个女演员叫夏革非,是西安莲湖公园附近许士庙街的学生。酷热的西安,每当西战团员们去易俗社,易俗社的工作人员和演员都按时候台,当时规定了是“丑教丑、旦教旦,老生教老生”,王天民则亲自指导夏革非,最终使夏革非成为“从延安来的王天民”,王天民是当时易俗社最红的旦角,号称“陕西的梅兰芳”。

  西战团演秦腔时演员生病,易俗社演员肖国华立即顶替上演,高培支还决定将西战团应交的场租费一减再减,直至最后分文未取。西战团离开西安时,易俗社还送给西战团全套生、旦、净、丑行头,这也是陕甘宁边区第一套完整的秦腔行头。

  王蔼民还记得当初西战团要奉命回延安了,高培支社长对丁玲朗声言道:“我佩服你们、崇敬你们,送你们这套行头,不是新的,新的我也送不起,希望你们一路平安、前程万里。”

  86岁的王蔼民与78岁的郝振易,易俗社的老人,昔日英姿勃勃的武生与风情万种的青衣,这一对老哥俩,正在麻将凉席上坐着,摇着纸扇子,打开、合上,合上、打开,时不时朗声大笑。时下,西安易俗社面临着诸多变局,前途莫测,我们也祝这个经历近百年沧桑的古老剧社,一样能够“一路平安、前程万里”。接管易俗社大会上,时任西北军政委员会主席的习仲勋当场纠正“对易俗社怎么能够接管呢?应该叫接办,并且只能办好,不能办坏!”在戏曲面临时代大潮的浪淘沙汰之际,让我们不妨触摸一下易俗社这份历史的厚重。本报记者王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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