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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债之万人坑


http://www.sina.com.cn 2005年08月18日17:44 辽沈晚报

  “‘万人坑’是在那种特殊的历史时代留下的特殊的历史印迹,是中国人民受尽苦难和屈辱历史的真实写照,也是日本帝国主义对我国侵略留下的不可抹煞的罪证。”

  ——《日本侵华时期辽宁万人坑调查》作者、辽宁省委党校教授李秉刚

  孕妇骨骸内依稀可见腹中胎儿的挣扎

  ——寻访“平顶山惨案”幸存者

  1932年9月16日,侵华日军突然包围了辽宁省抚顺市平顶山村,以村民协助抗日活动为由,把全村3000多名手无寸铁的无辜居民包括老人、妇女和儿童,驱赶到平顶山下,进行了集体大屠杀,然后焚烧尸体,崩山掩埋,销毁证据,随后又纵火烧毁了全村800多座房屋,制造了震惊中外的“平顶山惨案”。

  一具具保持着匍匐爬行姿势的遗骨的头颅,都张大着嘴

  在惨案现场建立的“平顶山惨案”纪念馆内,已经实地挖掘出800多具遇难同胞的骨骸。站在遗骨池前,那是一幅让人愤怒到无声的悲惨景象,满池层层叠叠的黑色尸骨,在尸骨上还清晰可见深深的弹孔和刀痕。通过一具具保持着匍匐爬行姿势的遗骨,完全可以想象出无辜的人们临死前的挣扎与痛苦,而几乎每个遗骨头颅都张大着嘴,但是我们无法听到他们的哀嚎或者怒吼。

  其中有一组骨骸,是摞在一起的三层,最顶端的是男性,中间为女性,压在两人身下的是一名儿童骨骼。分析看,可能是一家三口,家中的男子在灾难来临之际,试图用身体来保护妻儿,可惜这手无寸铁的男人还是阻挡不了他们的死亡。最令人窒息的是一具怀着胎儿的母亲骨骸,而在这具孕妇尸骨旁边,竟还有一具襁褓婴儿的骨骸。

  “我以为是相机,可是布一掀开,竟然是6挺机枪”

  今年82岁的杨玉芬是那次屠杀的幸存者,身形瘦小的她在回忆那场惨案时仍会不住发抖。“早上9点多钟,日本人坐着汽车来了,带着刺刀挨门逐户赶人,说要给我们全村人照相,纪念我们在‘大刀匪’的袭扰中平安无事。当时父亲觉得不对,就让母亲找了两件衣服,还带上了家里仅有的几块洋钱,领着我往外走。开始大人们还想到亲戚家躲一躲,可日本鬼子一家不落地赶人,走一户人家烧一户房子。当时小啊,听说可以照相就特别高兴,我还催着爹妈快点去。不去也不行,日本鬼子端着刺刀在边上看着呢。出了家门一看全村人几乎都被撵出来了,一些小脚老太太因为走得慢,有的被日军连推带拖赶着走,还有一些走不动的就被就地杀死了。”

  “全村人都被赶到了平顶山南端的一块草坪上,一家挨着一家,四周已被日本鬼子严密地包围起来。草坪中央,立着几个用布蒙着的带腿的东西。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还以为是相机。记得那天我娘把结婚时的紫色棉缎袍都带着了。可是布一掀开,竟然是6挺机枪。我爸拉着我想跑,可是机枪响了,前面的人一排排地倒下了,我爸就把我压在了身下,他的血流了我一身,身体越来越沉,压得我透不过气,我想哭可是哭不出来。”

  杨玉芬的18位亲人死在了那场屠杀中。“婶婶家受伤的小弟喊了几句口渴要喝水后也断气了,婶婶一看丈夫、孩子都死了,便跟父亲说,站起来,让他们打死得了。她真的站起来,没等站稳就被打倒了。后来日本鬼子上车要走,听到一个受伤的人在喊叫,便又返回来用刺刀挨个扎。”

  “一名孕妇的肚子被挑开,胎儿、肠子流了满地。”另一位幸存者方树荣在1954年12月3日的控诉书中写着:“……鬼子就向人群开枪。我爷爷抱着我,把我压在身底下,这时我昏迷了。后来我睁开眼一看,只见我的爷爷、奶奶、弟弟都被打死了,我母亲的头被打破了,白白的脑浆流了很多,两岁的小弟弟还在我母亲身边爬着叫:‘妈呀!妈呀!’被鬼子用刺刀一扎,往远处一摔……”

  被东京法院无理驳回10天后,诉讼老人含恨离世

  那场惨绝人寰的大屠杀,生还者只有34人。“子弹像雨点一样射在了人们的身上,枪声和喊声交织在一起。扫射完了,鬼子们一拥而上,用刺刀挨个地往人身上扎。我感到一阵疼痛,接着觉得脖子突然凉了一下,又是一阵剧痛。我母亲和我妹妹全身是血,已经死了,我一看姥姥、姥爷,也都被杀死了。我喊父亲,他不动,我咬他的手,他还是不动。这时我才发现父亲的脖子上冒着血泡。”

  这是“平顶山惨案”幸存者莫得胜老人痛苦的记忆。这位为了给3000多个死难者讨一个说法、从1996年起开始踏上赴日诉讼之路的老人还是没有等来日本政府的谢罪。

  就在今年5月13日,东京高等法院就“平顶山惨案”诉讼案作出二审判决,支持东京地方法院的一审判决,再次驳回了中国原告的要求日本政府承认侵华罪行、向受害者谢罪并给予赔偿的诉讼请求,打了9年的官司再次受挫。在得到这个消息10天之后,莫得胜老人含恨离世。这位81岁老人的故去,使“平顶山惨案”的幸存者、活证据又少了一位。

  此前的2002年6月,东京地方法院认定了“平顶山惨案”的事实,却驳回了原告的诉讼请求。而这次东京高等法院驳回的理由是,日本政府不对《国家赔偿法》实施前的国家行为承担责任,即所谓的“国家无答责”。

  据不完全考证,目前“平顶山惨案”的幸存者仅有5位。随着这些幸存者一个个离开人世,这场旷日持久的“平顶山惨案”诉讼案得到公正判决的难度也将越来越大。尽管如此,另一位幸存者杨宝山老人表示:“我们将继续上告,坚决将官司打到底!”

  遗址纪念馆将翻新扩大

  3271,这是“平顶山惨案”死难者的数字,而巧合的是,3271万也是这次“平顶山惨案”遗址纪念馆30多年来规模最大的一次修缮和改扩建工程的投资数字。改扩建工程指挥部的一位负责人说,现在正进行开工前的最后准备工作。

  这次工程主要包括原有遗骨馆的改扩建,将原馆面积增加一倍,而且整个展厅将配以声光电手段,使参观者能身临其境,强烈感受到日寇当年的暴行。由于现有的条件在文物保护上有缺陷,为了保护文物,将在遗骨池上面安置玻璃罩以避免遗骨和参观者直接接触。工程施工期间,国家文物局的专家也将来此研究文物的保护工作。

  同时工程要翻建一个文物陈列馆,建多个展厅,采取多种手段揭示“平顶山惨案”的历史真相和抚顺人民的斗争,纪念馆还计划在遗址内建雕塑和证言碑林。整个改扩建工程预计将用一年的时间。

  受访者:杨玉芬

  采访时间:2005年7月23日

  采访地点:抚顺市平顶山惨案纪念馆

  省内35处万人坑埋下冤骨60万

  累累白骨、斑斑血泪,“万人坑”是中国人心中挥之不去的噩梦,在全国已发现的“万人坑”有80余处。而在受日寇残酷的殖民统治长达14年之久的辽宁,较大规模的“万人坑”就有35处之多,它的无处不在更是一种具体的深入骨髓的痛。虽经岁月流逝,但它的发现、它的荒废、乃至它的湮没仍然无一不让人觉得痛在心底。

  开始两人挖坑活埋一人,然后一人挖坑活埋另一个人,最后就剩一个人了,叫他为自己挖坑

  “万人坑所说的‘万人’并非确定的数字,而是对埋葬人数众多的概称。从目前对辽宁万人坑所葬人数的考察看,多则成千上万,甚至数以万计,少则也成百上千。”辽宁省委党校地方党史研究所的李秉刚教授指出,每个万人坑在当地或当时的具体名称可能不同,例如有的称为“万忠墓”,有的称为“满炭墓地”,有的称为“千人沟”或“肉丘坟”等,但大多数人都称之为万人坑。

  老虎台矿退休工人柳文科回忆:“当时抚顺的劳工只许进,不许出。一天,从矿里挑出10个人去修马路、挑石头,其中有我。上午10点来钟,有3个工人跑了,被鬼子抓了回来后,要在新屯后山进行活埋,有10多个日本兵看着。开始两人挖坑埋一人,后来一人挖坑埋另一个人,最后就剩一个人了,叫他为自己挖坑。这个工人一会儿就跪下一次,哀求放了自己。鬼子兵就用刺刀扎他,鲜血直流。我看到这种情景哭了,被鬼子看见,拽我进去问:‘他的死了,你的怎么哭?’又说:‘你的不同意,你的一块去吧!’对着我的腿就是一刺刀,逼我和他一块进坑。正在这时,一个挑石头的老头陈方林走来,向鬼子说:‘这是我的朋友!’鬼子打我几个枪把子就叫我走了。事后陈方林说,你这不白搭一条命吗?你哭?搭上你这条命也救不了他!我要晚来一步,你的命就交代了!”

  从形成原因上分析,万人坑有三种类型

  李秉刚教授介绍说,辽宁境内的万人坑从形成的原因上归纳,可分为三种类型。一是大规模屠杀形成的万人坑。主要有旅顺大屠杀万人坑、抚顺平顶山大屠杀万人坑和新宾境内万人坑。1894年日军在攻占大连旅顺之后,屠城四日,一手制造了屠杀我国同胞2万余名的大惨案。

  二是经济掠夺形成的万人坑,主要分布在各大型矿山,包括抚顺煤矿万人坑、本溪煤矿铁矿万人坑、北票煤矿万人坑、阜新煤矿万人坑、大石桥镁矿万人坑、弓长岭铁矿万人坑等。据原在沈阳兵工厂当学徒的刘再坤老人回忆,1944年4月他到沈阳北市场去买衣服,半路上被伪警察拦截盘查。他拿出证件,却被警察撕毁扔掉,随即被抓到警察局中,不久被送到弓长岭矫正辅导院,在铁矿做工。同去的共300余人,到1945年光复时只剩下四五十人。

  三是修建大型工程形成的万人坑,主要有水丰水电站工程万人坑、大连金州龙王庙军事工程万人坑和铁岭乱石山军事工程万人坑。在修建水丰水电站的4年多时间里,日伪用骗招、征调等方式,常年保持数万名劳工从事极其繁重危险的劳动,造成2万余名劳工死亡。

  漫山都是野狗吃剩下的人体白骨残肢,寻尸家属有的抱回一颗人头,有的抱回一条大腿

  新宾满族自治县的白淑媛回忆说:“当时几乎是天天杀人,我亲眼看到的是每一次抓到的人都是十几个,有的时候是五六十,押到山上再也没有回来。北山前有几棵老榆树,上面枝杈上都钉了铁环,然后用铁丝串挂着人的脑袋,血都凝固了,有的看不清脸,每次都挂五六个或十来个人脑袋,非常吓人。”1936年后,日军又把新宾作为“治安肃正”的主要目标,无数的抗日军民和无辜群众惨遭杀害。1931年,新宾全县人口为31万人,而到1945年,全县人口仅剩下11万人,仅北山万人坑就有尸骨万余。

  目前发现的规模较大的万人坑有十余处,其中仅在本溪湖煤矿和南芬庙儿沟铁矿及本钢一铁厂形成的万人坑就有6处,占地面积达372400平方米,死难劳工13.5万多人。1942年4月26日,本溪湖煤矿发生了瓦斯大爆炸,管事的日本人判断井下可能发生了火灾,就封住井口,使大批矿工闷死在井下。第二天把运上来的矿工尸体堆在井口,在仕人沟坑口的山坡上挖了一个长宽各80米、占地面积6400平方米的大坑,大坑四周用石头砌了个大圈,把完整的尸体装进薄皮棺材,垛在坑的四周,共垛了五层,将那些被爆炸烧焦的碎尸填到中间,填满后,用土埋起来。数千名中国矿工在这次矿难中遇难,所以这里被称为本溪湖“肉丘坟”。

  从1939年至1945年,日寇在铁岭乱石山地区的丘陵地带修建了一处秘密的军事工程,集中了各类劳工达10余万人(一说近20万人)。殷家屯东大岭沟、周安屯西南沟就是烧化死亡劳工的场所。开始时死亡劳工少,焚化每具尸体给一桶煤油,后来,人死多了,煤油也紧张了,只用劈柴烧化。东大岭沟炼尸床天天炼尸,后来昼夜不停地烧,究竟烧了多少人,谁也说不清。据原籍河北的李殿臣回忆说,每天都有十多人至二十多人死亡。有的火化后剩下大腿,有的剩下人头,都扔到山上任野狗撕咬,真是惨不忍睹。日本投降后,家属来铁岭找尸体,满山遍野是被野狗吃剩下的人体白骨残肢,有的家属抱回一个人头,有的抱回一条大腿。

  万人坑是在那种特殊的历史时代留下的特殊历史印迹,凡是参观过万人坑的人,无不对那些遇难者的遗骸留下深刻的印象:呈现着以求生的本能张着口、向上爬姿态的遗骸;弓着身躯、呈痛苦挣扎状的遗骸;被捆着铁丝、戴着脚镣或头骨被打漏的遗骸……他们以永远不变的姿势,向世人控诉着日本帝国主义的侵略罪行。

  受访者:李秉刚,辽宁省委党校地方党史研究所教授

  采访时间:2005年8月9日

  采访地点:辽宁省委党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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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美国记者向世界发出“平顶山惨案”第一篇报道

  当年,一位美国记者不顾生命危险、亲往“平顶山惨案”现场调查,将日本侵略军野蛮屠杀中国3000多无辜平民的惨案公之于世,令世界为之震惊。他就是美国国际新闻社记者汉特(Edward Hunter)。

  有关资料显示,在这惨绝人寰的悲况发生的当天晚上,作为当时美国国际新闻社驻沈阳特派记者的汉特先生,就通过抚顺天主教会里的一位同乡,获知了日军这一野蛮暴行。于是,汉特先生冒着生命危险,秘密深入到“平顶山惨案”现场进行实地调查,了解这一惨案的真相,并在当年11月30日以“电讯”的形式,公开发表了他的新闻报道:《日军在抚顺屠杀惨状》。

  汉特先生通过亲身的实地采访,报道了他所目击的屠杀现场的凄惨状况、屠杀事件的来龙去脉、屠杀的经过和细节以及遇难的人数等等,并且在报道中明确指出:日军这一暴行是对于抗日队伍所经过之村落施以有组织之报复屠杀……日方所以执行其残酷之报复者,乃根据一种准确之训练,其准确性有如南满铁路之火车。

  汉特的这篇报道,是关于“平顶山惨案”最早的、最详尽的、最准确的、也是唯一的现场报道,使日军刻意隐瞒的这一惨无人道的暴行在全世界曝光。有资料显示,制造这一惨案的罪魁祸首、日军抚顺守备队队长川上精一在得知了美国记者这一采访行动后,甚至企图用金钱收买汉特先生,但是没有得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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