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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民生体验(3)·4位京城保安的真实生活


http://www.sina.com.cn 2005年08月21日10:25 工人日报天讯在线

  引子

  据有关部门调查显示,目前,北京市的保安队伍已达到23万人,其中正规保安7.6万余人,非正规保安15.4万余人。而在整个保安队伍中,外地人所占的人数比例高达99%。由于最初的保安市场是靠行政命令开拓的,保安收费不能太高,保安公司为了盈利创收,就只能在保安员身上“榨钱”。因此,造就了保安行业工作时间偏长、工资偏低的行业特性。不
少外地的年轻人由于文化水平、工作技能、以及社会关系的局限性,来京后没有工作和住所,迫不得已,只能委曲求全,干上了保安这个行当。

  短短十几年来,已经有数以十万计的外地剩余劳动力涌入北京城,在保安行业中落脚。正是这样一群人,默默地守护着这个并不属于他们的大都市,也默默地保护着一群经常忽视他们存在的都市人。

  “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后果还得自负”

  [个人档案]

  姓名:赵立(化名)

  年龄:22岁

  籍贯:河南

  职业:某公司保安

  工作时间:两年

  “保安这行不好干,打不还手,骂不还手,后果还得自负。”小赵快人快语,微哑的嗓音透着一股与他年龄极不相符的沧桑感。当问他何出此言时,小赵猛吸了两口烟,紧缩着眉头望向窗外,似乎在记忆中搜寻着什么。片刻之后,他弹了弹烟灰,依旧看着窗外,自顾自地说起了他两年前初当保安时的经历。

  两年前才20岁的小赵,初中毕业在家闲逛了几年后来京找工作。经人介绍,他去了一家保安公司受训,7天后即被分配到一家工厂做保安工作。那家工厂的经济效益不好,小赵去时正赶上厂里大面积裁人。工厂有两个大门,以前有6个保安,后来就裁成了4个。刚到那做保安时还算顺利,每天在南门两班倒,包吃包住,每月300元钱。同在一起值班的小张是个山东人,那时19岁,俩人很投缘,没几天就称兄道弟了。可没想到,小赵当保安的第二个月就出事了。

  那天晚上是小张当班。夜里11点多的时候,门口来了一辆中型货车,司机是一个满脸横肉的大汉,他嚷着让小张开大门,可厂里规定晚上9点以后不准货车进入。小张就问他有什么事,要开大门得经过领导的批准才行。没想到那人一听“领导”就火了,打开车门下来就破口大骂:“你小子识趣就把大门打开,让我进去,不然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说着,那大汉打了个响指,立刻从车里跳出了3个年轻小伙子。小张一看这架势不对,忙上前想把小门关上,可那大汉抢先一步卡住了门缝。这样一来也惹恼了那群人,进入小门后,那帮人不由分说,对着小张就是一通拳打脚踢,闻声前来劝架的赵立也被打趴在地上。等到那几个人觉得打够了,才扬长而去。

  那晚,缓过劲来的小赵叫来北门的一个保安,两个人把小张送到了附近的一家医院。检查的结果是小张被打折了两根肋骨,住院费、医药费至少要几千元钱。可当时他们哪有那么多的钱呢?于是,他们只好把小张抬回了厂里。第二天,小赵找到厂里的领导,要求厂里出医药费给小张治伤,岂料厂领导却说:“厂子都快倒闭了,哪还有钱给你们?找你们保安公司要钱去,我们没有义务给你们掏钱。”可当小赵来到小张的那家保安公司时,才知道那是一家非正规的保安公司,根本没有给小张上“三险”,并且说介绍工作是他们的责任,一旦有了工作,出了公司门他们一概不管。

  如此一来,没有人管躺在床上的小张。没有办法,小赵只好给小张的家里打了电话。晚上,小张被老家来的货车接走了。临行,小张什么也没说,只红着眼圈望着小赵,“兄弟俩”的手紧握在了一起……

  堂堂五尺男儿,讲到两年前的往事,至今还会有泪花在眼圈里打转。那该是怎样的酸楚呀!

  小张走后,小赵随即也离开了那家工厂,来到现在这家公司做保安。“后来工作一直算顺利,没再发生过什么。只是不知道我那兄弟怎么样了,那次一别,就再也没有过他的音信。只怪他命运不好吧!”难道真的是小张的“命运”不好吗?那两根肋骨终究是折在保安队伍的管理缺陷上,还是折在他的“命运”上呢?

  “永远都是我们的错”

  [个人档案]

  姓名:陈华东(化名)

  年龄:20岁

  籍贯:河北保定

  文化程度:初中

  职业:某小商品市场保安

  工作时间:一年多

  小陈日常的主要工作是负责在楼层里巡逻,检查防火、防盗。谈及自己的工作状态,小陈笑着摇摇头说:“嗨,也没什么,我们外地人干这个就是比本地人多受点窝囊气呗!”我们问他这是怎么回事,他就跟我们讲述了半年前发生的那件让他深感气愤的事情。

  那是一个下午,小陈像往常一样巡逻。但他注意到有一名男子总是爱往人多的地方插,并且左顾右盼的。他想,这会不会是扒手呢?所以,小陈的眼睛一直紧盯着他。果不其然,一会儿工夫,那男子从一位女士的挎包里“拿”出钱包后转身离去。小陈赶紧快步向前追去,那人发现有保安追来,随即又把钱包扔在了地上,当小陈捡起钱包并要他去保安室时,那人却大声狡辩道:“我是要帮她捡起钱包的,你凭什么让我去保安室?谁拿她钱包了?你怎么能平白无故地诬陷好人呢?”那男子越说越大声、越气愤,还说小陈诋毁了他的人格,并且不依不饶地要找经理理论。此时的小陈真是百口莫辩。经理来后,问过情况,那男子要小陈出示证据,小陈说就是自己看到的,没有别的凭证。那男子却冷笑着说道:“你看到了不算,现在都讲真凭实据,你没有证据就不能胡说!我是北京人,我怎么可能干这种事?你们有些外地人就是这样,自个儿穷就看谁都像小偷是不是?穷酸样儿!”当小陈想找那位失主作证时,那位女士拿了钱包自顾自地早就走了……无奈之下,小陈只得向那人赔礼道歉才算了结此事。

  “我要是再有高一点儿的文化水平,就不会在大城市干这行,受这种窝囊气,你说明明我没错,为了维护治安,我还得无辜地跟一个小偷道歉!这算什么事!?外地人怎么了?我们是文化水平低了一些,可我们没影响北京的市容吧?我们是穷,可我也没偷人家钱包不是?北京人中就没有小偷吗?外地人就低人一等啦?小偷就都是外地人吗?”小陈受了这次委屈后,一直背了个思想包袱。

  “干保安这行一年多了,在上班的时候,不管我们做什么、怎么做,就永远都是我们的错!难道只因为我们是外地人吗?”小陈对这种不合情理的管理规定很难理解。他说:什么时候,城里人能够平等地看待他们,那就是他们最大的满足。

  “无论说什么,门,还是不让进”

  [个人档案]

  姓名:李启(化名)

  年龄:24岁

  籍贯:湖南

  职业:朝阳区某高校公寓保安

  工作时间:5年

  业绩:曾因成功抓获一名强奸犯而立功受奖

  小李对我们坦言,之所以干保安这么长时间,是因为自己从小就崇拜英雄,长大后就想当兵,但由于各种原因没有实现当兵的愿望。他觉得现在做保安与当兵差不多,自己做这行业也还开心,虽然平时有些苦,但那都不算什么。并且每个月能拿到1000元的工资,在这个行业中也算是高待遇了。

  小李平时的工作很单调,主要负责公寓出入人员的登记,以免混入闲杂之人使公寓人员的利益受到损害。但在这种单调的工作中他从未松懈过。特别是在2003年的“非典”期间。那时小李所在的学校已出现“非典”病例,因而学校上下更是加强隔离,每天他们都要严格地检查控制进出人员的体温,还要拦截住那些冒险前来探望子女或者亲属的人。其中有些家属因为担心子女的安危,非得要进去看看自己的孩子不可。小李等人好言相劝也无济于事,还有些家长又哭又闹,弄得他们心中也非常的难受,“其实人心都是肉长的,谁没爹妈呀?看着他们着急,我们也不忍心,可他们要是进来了,就多增加一分危险,我们也没办法呀!”有些家长急了就和他们吵了起来:“你们不就是看门的吗?我们就进去看一眼自己的孩子,马上就出来,你们管得了那么多吗?找你们领导来,懒得跟你们这些看门的理论!”言语中所带出来的蔑视,深深地刺痛着他的心。可这时候小李依然微笑着说:“我是保安,得保障公寓人员的安全,请您谅解。无论说什么,门,还是不让进。对不起!”……

  “好多人都不理解、不支持我们的工作,我们也是为了大家好,不是吗?可那时就是不能够互相理解,非得闹得把上边领导叫来了才算完事,结果还不是一样不让进来。可领导说那么两句话就管用,我们……唉,叫一次领导我们就得挨一回批评,我们的日子也不好过呀!”小李言语间透着无奈。

  在那段时间,远在湖南的家人们同样担心着他的安危。每天小李的父母都会打来电话询问他的情况,并劝他放弃工作,回到家乡避一段时间。可小李却说服了父母,自己坚决地留了下来。他觉得正是因为这里危险,才更加需要他来保卫,就像士兵时刻都要保卫自己的国家一样,他同样不能在危难时刻离开自己的工作岗位。浓重的军人情结使小李一路走到现在。他说,自己的工作虽然经常不被理解,但他还会坚守岗位!

  “保安兼卖炸串,挺知足的”

  [个人档案]

  姓名:何景明(化名)

  年龄:28岁

  籍贯:四川广安

  文化程度:初中

  职业:某私企保安

  工作时间:一年零四个月

  小何来京做保安只有1年零4个月,每天日常工作也不算太忙。只是看看大门,检查单位人员进出是否符合单位规定(是否带胸卡、是否在厂内骑车等),还负责单位的防盗工作。他每月工资大约500多元,除去租房、吃饭,仅能剩下200多元钱(还不包括偶尔要买一些日常生活用品、衣服之类的开销)。

  当我们问他既然当保安工资那么低,为什么不干其他工作时?他笑了一下说道:“虽然挣钱不多,但比干其他我能做的工作来说也不算少了,而且保安要比那些工作轻松多了。你看那些在工地上干活的人,累死累活的,才挣多少钱?再说,在这儿可以按月拿到工资,不会拖欠,以前我在饭店干活时,老板不仅不按月给钱,还乱扣钱呢。所以现在这个样儿,干保安兼卖点炸串,我挺知足的。”

  为了能够多挣些钱,他利用每天下班后的业余时间,就和女朋友去夜市卖炸串。小何的女朋友和他是同乡,在京一直没有工作,只能跟小何在一起卖炸串。他们每天凌晨4点多就起床,去批发市场进货,然后大约早上6点多回到住处。他们先洗干净前一天晚上卖炸串的碗筷,之后再把炸串穿好,放在冰柜中留着晚上卖。8点钟小何就去上班。因为小何有时要上夜班,所以每星期都有两天不能去卖炸串。据小何介绍,生意好的时候,一天晚上能挣50~60元,不好的时候也就20~30元。每天晚上都得10点多才收摊,收拾一通也就午夜12点了。每天累得都不成样子,可白天还得打起精神去上班。

  “现在虽然累点,但还年轻,趁身强力壮多干点事,不能让时光都荒废了。”小何对干保安还比较满足。

  但是,小何说自己不会在北京长久地呆下去,“因为人都讲落叶归根嘛,过几年就回家去,找个工作,虽然钱没有在城里多,但生活也能过得不错,实在不行还能种地为生。”再有一点,他觉得自己在外漂泊了10多年,家中的父母都老了,自己应该回家尽点孝心了。

  采访感言

  有关专家在谈到保安行业状况时曾指出,就目前现状而言,因为国家没有对保安行业立法,保安行业总体处于非正规状态,约有三分之二的保安员没有进行规范的管理,所以,人数众多的非正规保安的存在,已经对整个保安队伍的形象产生了消极影响。以2004年为例,北京市公安局接到的118封投诉保安的信件中,70%是针对社会上的非正规保安的。

  非正规保安之所以问题较多,一个重要原因是,一些非正规的保安公司只单纯追求经济利益,对雇佣的从业人员不政审、不培训,只要套上制服就能上岗,而且对雇佣人员没有遵照有关劳动法律管理,平均工资水平明显偏低。因此,目前保安这个行业显然是城市安保环节中的一个软肋,亟须完善。

  有关部门至今没有对保安行业的社会化给予定性,相应的法规政策尚属空白。在这样的制度环境下,保安们的生存状态很容易被漠视,他们的权益和诉求很容易被城市人所忽视。

  我们亲眼目睹了小张的悲剧、小陈的委屈、小李的不被理解、小何的艰辛,他们应该跟谁去讨要一个说法呢?为了共同打造都市里的一片平安的晴空,保安们的权利和尊严不应当继续处于一种沉默和失语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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