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漂19年：生者与死者

　　信报记者罗乐/文图片提供/冯春

　　19年前，冯春还是一个风华正茂的小伙子，如今，正逢48岁本命年，冯春的头发已经有些谢顶，变得越来越稀疏 。

　　1986年，他参加中国的第一支漂流队伍，加入了“长漂”队伍，踏上了为国争光的艰

险道路。

　　19年后，他仍然和当初一样热爱漂流，去年，为了实现自己一生的梦想，他到美国的科罗拉多大峡谷，在从清澈慢 慢变得浑浊的科罗拉多河上近乎完美地漂流了一次。

　　几天后，他又将带领一支队伍，远上5000多米海拔的雅鲁藏布江源头，实现他的另外一次漂流。这次不是为了国 家争光，也不是为了实现自己的什么梦想，而是带领他所教的学生，去做一次漂流实践。

　　从为国争光，到实现自己的梦想，再到简单的教学，冯春并没有刻意去实现这种转变。不过，变化还是悄悄地发生了 ……

　　19年前的壮举

　　说起自己漂流的故事，十天十夜也难以把记忆深处的那些精彩哪怕是大概地梳理一遍。冯春就是这样一个“有故事的 男人”。

　　1986年，29岁的冯春在攀枝花钢铁厂工作，是一个普通的工人。之前的一年，在长江上发生了一个轰动全国的 新闻——西南交通大学电教摄影员尧茂书独自一人，在人迹罕至的长江上游漂流了1200多公里，1985年的7月24日 ，在长江上游金沙江通伽峡附近船翻人亡。

　　这个新闻让大多数国人首次知道了世界上有一种探险活动叫作“漂流”。

　　然后，美国人组队，宣告将前往中国，漂流长江。这将是有历史记载以来首次长江漂流。这个时候，中国

　　不过，冯春在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还有他自己深刻的思想根源。1986年，改革开放让国人透过一扇半掩半开的 窗户，看见了世界的一个角落，很多人开始不安分起来。他们不安分于自己的工作，不安分于自己在社会上所扮演的角色，不 安分于自己的生活方式。冯春也一样，他决定从一个普通的钢铁工人的角色实现一次转变，于是报考了当时被认为是最好的单 位之一的保险公司。40多人报名，最终只有5个人被录取，其中就有冯春。可是，攀钢不放，冯春基本丧失了离开攀钢的机 会。

　　带着这种心态，冯春在得到中国将组建长漂队伍的消息的一个月间，7次乘坐火车，从攀枝花赶赴成都，商谈一些细 节问题。

　　当时，在狂热的气氛下，全国报名参加长漂的人数超过1000人，最后，因为各种原因，例如家里不同意，单位不 同意等等，剩下的人数仅仅够组建一个漂流队而已，组办单位没有挑选的余地，只能将这些人全部吸纳为长漂队员，经过短暂 的集训后，赶在美国人之前下水了。

　　结果是可以预料的，中国长漂队总共牺牲了9名队员，美国队牺牲了一名队员。此后，中国队继续漂流，美国队面临 危险，终于决定撤退。

　　不能释然的追问

　　“长漂”由此成为中国漂流史上的一面旗帜，不仅仅给上个世纪80年代的中国带来了信念与激情的张扬，更成为公 众“批判”的对象——这种将探险演变为冒险，将其悲壮性放大到意识形态高度的举动，给国人带来的除了震撼之外，更多的 是反思。直到1998年雅鲁藏布江漂流、珠江漂流，中间的12年间，“漂流”两个字几乎被全国人民淡忘，“长漂”更成 为诸多人心中永远的痛，难以触及。

　　19年后，冯春说，长漂，就是中国漂流探险发展史的第一个阶段。

　　这个阶段对于国家荣誉的狂热表达，在现在的很多年轻人看来异常可笑：

　　这些追问属于年轻人，也属于部分已经步入中年或者老年的人。不过，不属于冯春，冯春说，任何一项具有风险的运 动项目的成长过程，都会有很多人作出牺牲，漂流如此，其他运动项目也是如此，不同的只是牺牲的程度的差别而已。

　　被长漂改变的命运

　　在中国漂流沉寂的那12年，冯春安心回到攀钢，成为一名企业保卫干部，他没有泯灭自己关于漂流的梦想，而是在 等待复苏的那一刻。

　　1996年，长漂10周年，冯春组织了一次自驾车回访当年长漂行程的活动。1997年，为1年后的雅砻江漂流 进行准备，到雅砻江流域进行实地考察。其间，他依然忍不住对漂流的留恋，进行一些小型的短距离的漂流活动，这些活动排 除了冒险的因素，更多的是玩耍的性质。

　　冯春说，当年的长漂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包括他自己，还包括千千万万的中国人。长漂回来后，有部分队友从此放 弃了漂流，有很多人现在仍旧坚持探险运动，并且把探险当作了自己的事业。改变最大的是那些遇难的队友们的家人。

　　9名队友遇难，冯春依然保持着和这些遇难队友家人的联系。有一个遇难队友80岁的老母亲在青城山成为了一名居 士，常年和青山绿水为伴。偶尔和这个丧子的老母亲相遇，冯春都尽量避免提及当年那惨烈的一幕。更多的遇难队员的妻子重 新组建了家庭，和这些家属相处，冯春尽量不去触及当年的往事。和家属们一样，冯春把深切的悲痛埋在心里。

　　这12年，也是中国漂流探险发展史上的第二个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