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革命闫森林的传奇人生

　　他，抗战时，加入八路军，进行游击战争。

　　他，被俘后，被迫在日本做劳工。

　　他，抗战胜利后，从日本回国加入解放军，参加解放战争从天津打到了合肥。

　　他，是中国革命史的见证人。

　　他叫闫森林，五台县陈家庄乡陡寺村人。

　　闫老今年已是83岁高龄，仍然住在老家陡寺村。

　　今年7月，闫老很忙乎，正为8月去日本做准备。这一次，他到日本是要参加对日劳工诉讼案的开庭。60多年前，闫老被日军抓到东京做了14个月的劳工，如今，他要站在日本的法庭上，声讨日本军国主义欠下的血债。

　　由于种种原因，闫老最终没能成行。但他还是说：“还能白白侍候了他们？总得有个说法１

　　■打游击少了一块儿骨头

　　“那是（19）39年。”这是记者见到闫老后，他说的第一句话，之前，他一直沉默着。

　　这几天，闫老从老家来到太原住在儿子齐德才家。8月23日下午3∶00，记者如约来到双拥路汾机皆利小区齐德才家中。

　　入屋，在客厅见一老人坐在马扎上，心想这便是闫森林老人了。记者上前打招呼，老人却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记者以为老人耳朵背，与齐德才商量着让他大致讲讲父亲的人生经历，让闫老补充细节。

　　“我父亲17岁时参了军，那是1938还是1939年……”齐德才刚开始讲述，闫森林猛地发话了：“那是（19）39年。”原来，闫老并不耳背！只是他的思绪情不自禁又回到了那战火纷飞的岁月。

　　闫森林兄弟三人，他排行老二。1939年，他参加了八路军，加入了中国共产党。“那是聂荣臻的部队。”闫老说，他在晋察冀边区二分区特务营，当时他是通讯员。特务营后来编成了26团，大概1941年的时候，26团又编成了河北区队。

　　河北区队主要在滹沱河以北的原平、五台、代县这一带进行游击战争。从1939年到1943年，闫老跟随部队不断打击着日本鬼子。“几乎每天都有战斗，最长也就隔个三五天。”至于每次战斗是个什么情况，闫老记不起来。但最后一次战斗至今仍深深地印在他的脑海里，那时他已是班长，在战斗中，他负伤被俘了。

　　1943年10月的一天，闫森林所在的河北区队的一个分队，百十来人驻扎在定襄县宏道镇西头庄村。晚12时左右，部队刚休息，哨兵的信号枪响了！鬼子来了，部队紧急集合。日军包围了整个村庄，战斗打响了０我负伤了，要不然鬼子也抓不住我１闫老有点伤感地说。罪恶的子弹从他的右肩膀打进，又从胳膊上射了出来，打掉了他的一截骨头。闫老捋起袖子指着伤疤说：“我这里少一块儿骨头。”

　　■被俘虏受“灌凉水”酷刑

　　与闫森林一起被俘的，还有十来个人。他们被日军抓到了宏道镇，折磨了大约一个礼拜。

　　日军问八路军的情况，他们就提供假情报欺骗鬼子。可十来个人不可能说得一致，日军就不断拷打他们。“用皮带打是小问题，最厉害的是‘灌凉水’。”闫老回忆说。鬼子把他绑到梯子上，竖起来，不停地往嘴里灌凉水，一直灌到再也灌不进去。肚子撑得已经够难受了，鬼子又连人带梯把他推倒在地，用脚狠狠地踩他的肚子。一脚下去，上下都冒水。几脚过后，闫森林就昏死过去了……

　　所有的人都没告诉鬼子实情，一周后他们又被押到了原平———日军的一个分部。在这里，他们又被关了一个月。日本人吃的饭剩下了，就给他们吃点；没剩下，就不给他们吃。“没饿死就不错了１闫老说。

　　1943年底，闫森林又被押到太原小北门日军的俘虏营。那是一个用带电的铁丝网围起来的地方，里边搭了两排大棚，每个棚内关着100多人。“俘虏营每天都在死人，死了，就把尸体拉到壕沟里让野狗吃。还有的人，日军看见快不行了，就直接拉到太平房，一晚上就冻死了！我经常在想，下一个被拉的可能就是我１闫老历数着日军的种种罪行。

　　■成劳工眼睛都快气瞎了

　　采访中，闫老说的时间、地点，记者总要向他求证。每当记者拿采访本让他看时，他总让儿子代劳。“我眼睛不好，看不清。”闫老解释着。其实，闫老的视力现在已经好多了，赴日当劳工时，他和很多劳工一样，在悲愤、绝望和饥饿中，几乎双目失明。回到祖国怀抱以后，他的眼疾才得到治疗。

　　这次，他没能再赴日本，当庭指证日军的罪行，多少有点遗憾，但他并不失望。他说：“我没能到日本，但我在祖国的土地上，仍然可以把自己的血泪经历告诉世人，把日本军国主义的暴行告诉世人１

　　1944年大约7月的一天，日军从太原俘虏营挑选了1000多个身体没毛病的人，“赶”着他们上了火车。闫森林就是其中的一员，“我们不知道要干什么，也不知道要去哪儿。”车至塘沽，他们又被“赶”下车。紧接着，有人开始给他们建档登记，这时他们才获悉一些情况，他们要被送到日本做劳工。

　　在运煤船上过了一周“暗无天日”的生活后，他们被运到了日本东京。一下船，这1000多人就被分开了。闫老所在的这一拨被拉到深山里，要他们打山洞，日本人要在这里建一座电厂。来的有300多人，被编为一个大队，下分3个小队。大小队长都由中国人自己担任。

　　他们日复一日地劳作着，繁重的体力劳动后，给他们吃的，每顿只有一小碗米和一小块咸菜。“吃不饱啊１闫老叹着气说。

　　这样过了四五个月，他们突然被调到了离东京机场不远的地方。蹊跷的是，原来的几个中国队长都不见了。在这里，他们没有具体任务。哪个公司要用苦力，就来领一拨人去干。那时，闫老的眼睛已经几乎什么也看不见了，他每天就被圈在那儿，饿着，等着。

　　等什么呢？连他们自己也不知道。祖国被大海所隔，家乡被大海所隔。那么，他们能等来什么呢？

　　机场上空不断有飞机出现，有炮弹扔下，不让日本飞机起飞。这是个好讯息！

　　时间终于到了1945年8月17日。那天，一位中国军官向大家宣布：日本无条件投降了！不管是共产党，还是国民党，大家都是一家人，都回国。

　　“没想着还能回国，那时简直太高兴了１闫老痛苦的回忆中，似乎又有了一丝兴奋。

　　几天后，他们踏上了回国的旅途，这时他们又见到了做工时的队长，才知道队长们之所以被调走，是因为队长们发现了日军的军械库，计划着抢武器举行一次暴动。可惜还没实施，就被敌人发现，结果3名队长被投入监狱。

　　一路高兴着，经过六天六夜的颠簸，1945年9月上旬，他们回到了祖国。

　　■再革命这次成了地下党

　　闫老1939年参军，1939年入党。可在他的档案中，他不是党员，参军日期也是1946年。说起这事，闫老还觉得有点窝火。

　　闫森林1943年被日军抓走之后，失去了与党组织的联系，丢了党籍。

　　1939年闫森林参军，五台县的一个区公所（相当于现在的乡镇）也有登记，可惜在日本扫荡中，区公所给弄丢了。从1946年开始，实际是闫老再一次入伍。

　　1945年9月，从日本回到青岛，在难民所住了一个月后，他又被转到天津难民所。在这里，他治好了自己的眼疾，视力大大提高。于是他想回老家五台县，可那里还被国民党统治着，不让他回。

　　1946年，一名地下党员找到闫森林，鼓励他做地下工作。就这样，闫森林又一次开始了革命历程。与他联系的，一个是说服他的人，是组长，另外还有一个人。他们三人一组，单线联系着。每天早晨，组长给他安排工作，晚上他回去汇报。主要任务就是刺探国民党的情报。

　　从1946年到1949年，闫森林每天都在做着这样的工作，他已记不起做过哪些事情了，但那种紧张的感觉他还记得。他说：“每天出去，不知会遇到啥人。他明明是国民党，还假装是共产党，你不能上他的当。看情况不对，你就得赶快离开，要不，就会出问题。”

　　1949年1月15日，天津解放。第二天，闫森林跟随大部队向南进发。几个月间，闫老所在的部队已打到了合肥。这时，部队决定让包括闫老在内的2000多人退伍。返回天津后，闫森林退伍了。

　　■回家乡娶革命者遗孀为妻

　　1949年八九月间，闫森林终于回到了朝思暮想的家乡———五台县陈家庄乡陡寺村。那一年，闫森林27岁。

　　革命胜利了。为革命奋斗了10年的闫森林也又一次开始了自己的农村生活。

　　时间很快就到了1951年，闫森林也29岁了。在那时，这绝对是大龄青年。找谁成家呢？闫森林选择了革命遗孀王凤仙。

　　王凤仙的前夫是革命烈士齐玉泰。1949年解放太原的时候，齐玉泰率领担架队支前，不幸牺牲，留下了王凤仙和一男一女两个孩子。

　　王凤仙比闫森林大4岁，还带着两个孩子，有人反对这门亲事。但闫森林执意要为已经牺牲了的同志担负起照顾妻儿的责任。1951年，他们成亲了。

　　婚后，他们又生了3个女儿，一家人的生活甚是和睦。两年前，王凤仙去世了，但闫森林与孩子们的感情却丝毫没变。“我们那父子关系，比亲生的还好１闫老无比自豪地说着就站了起来。“连孙子都待我特别好１前几天孙子结婚，闫老从五台赶到了太原参加了婚礼。“我得来，我肯定得来，孙子待我真好１

　　然而，亲情的满足并不能掩盖闫老客观生活的困难。由于过不惯城市生活，他一个人住在陡寺村。83岁的他，还侍弄着1亩薄地。国家每月补助的110元钱几乎全买药了，1亩地的粗粮也根本不够吃，还得靠孩子们接济。

　　本报记者叶恒

　　(来源：山西新闻网 山西晚报网络编辑：郭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