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拉克是他们的一个梦魇

　　今年１月１８日有８名中国人在伊拉克遭绑架，一时牵动了全国人民的心，上至国家主席、总理，下至黎民百姓都在密切关注着同胞的安危。１月２２日下午传来消息，经国家多方努力，在伊拉克被挟持的８名中国公民终于获释。

　　几个月过去了，我们的许多读者还惦记着他们。他们过得好吗？

　　他们说，如果有机会他们还想出去。就像他们身边的那些人一样，依然在冒险出国，他们的目的很简单，就是为了挣钱。

　　我们似乎该反思一下，他们为什么对一个充满梦魇的地方如此“义无反顾”呢？

　　记者回访

　　８人依然活得艰辛

　　魏武是一个很不喜欢说话的小伙子，他从来不做多余的想象，甚至连今年多大了都懒得思考。你问他多大了，他会懒洋洋地说不知道。

　　几个月前，他在伊拉克被绑架，然后全世界的媒体都在关注着他和他的伙伴。才过去几个月，伊拉克绑架事件似乎离他很远了。

　　采访他的时候已经是晚上８点多了，但他饭还没有吃，刚从工地收工回家。好像把什么都看透了，很麻木的样子。

　　问他累吗，他的回答让你感到有点冷淡——还可以。

　　他哥哥魏文说，对弟弟了解很少。所知道的就是他是一个很听话的孩子，没有太多的主见，父亲叫他做什么他就会做什么。当然他也没有太多的抱怨。

　　从伊拉克回来后，他一直过的就是同样的生活。每天５点多便起来，到晚上８点多的时候才回家。

　　父亲的意思是，去跟别人学点手艺什么的，于是他就去学室内装修，学贴瓷砖。他几乎和他的父辈们一样勤劳，每天都要工作十多个小时，毫无怨言，现在一天只能挣上几十元，好在有着好习惯，不抽烟不喝酒，基本有着一个父母心中好孩子的所有的品德。

　　至于为什么要这么辛勤工作，他说他也不知道。

　　他似乎有点不愿意回答类似的事情，也懒得思考这样的问题。

　　但后来对自己的自责却背叛了他原先的麻木。他说他去伊拉克的时候是借高利贷去的，在伊拉克基本没有挣到钱，反而亏了一两万。

　　他说父母亲没有责备他的意思，这似乎让他更难过。听他的口气是想尽快把自己亏的钱还掉。

　　但现在每天可能就挣几十元，一个月也就挣千把元，加上开销吃饭什么的，剩下的不多。

　　他说在伊拉克的时候有工作的话一天能挣１００多元，但剩不了钱。因为经常找不到工作。

　　和他一起被绑架的共８个人，魏武不算最校魏武说周孙钦最小，还有周孙琳，他们是堂兄弟，年纪差不多。他们经常见面，见面的时候有种感慨，但大家似乎都没有表达出来。还有其他几个一起从伊拉克回来的那些人，见了面都有一种很热乎的感觉，毕竟共患难过。

　　但他们很淳朴，没有电视里那些人那样的豪言壮语。每次见了面不过是点点头罢了。

　　魏武和周孙钦、周孙琳的家离得很近，因此他们经常见面。

　　就在前几天魏武还遇到周孙钦，是天刚亮的时候，他们在去工地的路上碰到了。碰到就碰到了，也没有太多的交流，下车的时候就说，我下车了，先走了。

　　周孙钦，现在和魏武一样都是做室内装修的工作，两个小伙子似乎都不喜欢说话。但很多人都说这两个小伙子其实心里什么都明白，只不过是不爱说话罢了。

　　事实上，生活让他们过早成熟了。

　　周孙钦遇到的情况和魏武相似。

　　记者一大早就到周孙钦家采访，但周孙钦已经去打工了。

　　周的妈妈很不耐烦，说没有什么好说的，现在回来没有事情做。对于１７岁的孩子来说，周孙钦的经历已经让城里很多同龄孩子感到有点不可思议。周的妈妈似乎对周有点抱怨，因为周的经历让他们家又多了一笔债务。

　　周的妈妈开了一家理发店。据说周孙钦也学过理发，这和他妈妈的工作有点关系。不过理发店的生意似乎不是太好。店就在自家的楼下，很简单的，椅子是老式的四脚木凳，镜子都已经褪了水银，从镜子里可以看到斑驳的人影。

　　周孙钦的妈妈并不打算接受采访，一直说现在生活没有出路，没有什么好说的。

　　魏武说，那批人（同时被绑架的伙伴）现在都在做工，和他做的差不多。每个人的生活都很苦。他们不经常联系，有的已经不联系了。因为他们的生活工作都很累。

　　现实对话

　　有机会还是会出国

　　在去采访的路上，摩的司机说他也是这个镇的，他们镇里有好多人都出去了，去以色列，也有去伊拉克的。他说大部分人没有合法手续，都是办旅游之类的手续，然后在那边躲起来。

　　在采访的时候，记者问魏武，还想去伊拉克吗？他说不想去。

　　还想出国吗？他说能出去还是想出去。

　　挣钱成了他坚定的目标。他和许多年轻人一样，总想成为一个有钱人。不去伊拉克可能还不是因为被绑架，更多是因为没有挣到钱。

　　问魏武是什么时候开始想出去的，他说前几年就有这个想法了，也就是说，早在周孙钦这个年龄的时候魏武就想出去了。至于为什么想出去，他依然不愿意做太多的解释。他说不知道。

　　他的哥哥魏文，一个还在上大学的很斯文的小伙子，在介绍他弟弟的情况时说，魏武不爱说话。至于他为什么想出去是因为在家挣不到钱，书又读不来，唯一的路就是出去。魏文说，村里很多人都出去了，这些人有去以色列的，去新加坡的也有，还有去西班牙的。

　　魏文说，家里的田地不多。他指着家前边的一片地说，全村人的田几乎都在那边。他做了个手势，就那么大块的地，分到每家的不多。

　　在平潭，许多年轻人和别的地方的年轻人一样，都想有一天能发财。但他们没有太多的机会，假如就呆在家里的话。

　　据当地人说，在平潭可以很明显地看到产业分割是以乡镇划分的，比如说平原乡，现在是全国隧道工程包工头集中的地方，这些地方的工程队消化了大部分的农民，而靠海边的那些人，他们通过打鱼等方式获得不少的资本积累，然后通过海运业和养殖业进行突破，比如苏澳镇、流水镇。而敖东镇因为地处平潭腹地，靠海靠不着，靠山田不多。地域的尴尬让这个地方的人大多选择出国。

　　像魏武、周孙钦、周孙琳等都是这个地方的人。

　　真相追问

　　他们为什么去伊拉克？

　　魏武说，去的时候村里已经有人回来了，他们都说那个地方很乱，但很显然这些消息无法让魏武他们却步。因为伊拉克劳务费比较便宜，才两三万，而去其他地方就比较贵了。

　　所以他们认为还是值得冒险。很显然这个险也冒得太大了，不过当时他们没有想到。

　　据说平潭一直就有大量的人员到境外打工。出去的途径有合法的也有非法的，而不少是通过非法渠道——由“蛇头”或人贩子组织，偷渡出去的。

　　由于当地居民的收入普遍偏低，所以他们无法选择日本、英国等打工费用较高的国家，只能到以色列和伊拉克这些费用相对较低的国家。他们出国打工大都通过外地劳务公司、旅游机构等途径，其中以赴新加坡、伊拉克的居多。

　　魏武说，如果有机会的话，他们还是想出国，当然不是伊拉克。

　　而记者在当地采访的时候，当地老百姓也说出国还是一条不错的出路。当地人说，他们那出境做劳工的有很多人，因为在家没事可做，而出国虽然要花很多钱还要冒一定的风险，但能赚钱也就管不了那么多了。但很多人踏上这条路后就等于踏上了一条不归路。

　　沉重结尾

　　偷渡仍在地下活动

　　在平潭当地，许多人不愿意再说出国的事情了，当记者拨通一个乡镇书记的电话，表示要采访当地在伊拉克被绑架的当事人的时候，该书记说他在福州，无法接受采访，同时他把镇长的电话号码给记者，叫记者去采访镇长。当记者表示书记在福州无法接受记者采访时，镇长说，他也在福州。记者回头给书记打电话的时候，书记的手机已经是无人接听，而前后还不到５分钟。

　　就是采访当地的干部，他们也只是沉默，不愿意说更多的话。

　　在平潭街头，现在依然可以看到去新加坡务工、以色列劳务一类的小广告。据悉，其中大部分属劳务公司所为，还存在少量“挂羊头卖狗肉”打着合法出境旗号实为变相偷私渡出境的“蛇头”所为。

　　当地人说现在去伊拉克的人是少了，但去西班牙什么的多了。

　　我们留意一下这样一组由平潭县边防大队提供的统计数据。２００４年至２００５年７月，平潭边防共查获偷私渡案件３６起３２３人，其中偷渡人员２７８人，组织者、运送者４５人；另外抓获各类组织者、运送者３６人，其中在册批捕在逃１６人，负案在逃２０人，查扣涉嫌运送船舶８艘。

　　新华社曾撰文指出：偷渡“中介人”与福州的多家合法中介公司有着紧密的“合作”关系，一名挂靠在合法公司下的承包人告诉记者，目前骗取出国签证的方式主要有三种：旅游、商务考察、出国留学。不少合法的旅游公司、出国中介、留学中介与各县市的“蛇头”“中介人”勾结紧密。

　　福建省近年来对非法偷私渡活动始终保持“高压态势”，但仍有人提着脑袋从事这一暴利行业，原因之一就是有关部门的打击往往是“打下不打上、治标不治本”。县乡基层的治理整顿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整治一些有着合法身份、从事违法勾当的各类中介公司，最后“出口”把不住，偷私渡的势头就无法有效遏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