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岁儿子伺候瘫痪爹

　　一次意外的矿难让28岁的建昌青年张庆丰永远告别了走路的权利，也让与其相依为命的3岁儿子一夜间长大。一个弱小的肩膀在风雨中扛起了他本不能负荷的一切。但因为有他，这个家才残而不破。

　　2002年10月1日傍晚，3岁的张帅和往常一样，坐在自家门口的大石头上，等着爸爸回来。

　　天渐渐地黑了，张帅的肚子早已“咕咕”地叫个不停。可路口仍不见爸爸的影子。

　　就在这时，住在隔壁的奶奶急匆匆地跑过来。“帅，你还等你爹呢，你爹出事儿了，在医院呢。”

　　小张帅睁大眼睛看着奶奶，他不明白“出事儿”是什么意思，但从奶奶的语气里他感觉不是好事，“哇”地大哭起来。“我先给你弄点吃的，明天我带你去看你爹。”奶奶安慰他。

　　张帅不知道，他的童年生活从这天开始完全被改变了。

　　6岁孩子能做什么

　　6岁的孩子能做什么？

　　沈河区市民杨建新的儿子杨云哲今年6岁。杨建新说，6岁已经是入学的年龄，最近家里人在加紧给儿子补功课，还时不时带他到附近的小学体验生活，担心离开家人的照顾孩子不适应。

　　张庆丰拿给记者一个笔记本，上面记录了6岁的小张帅一天的“工作”。

　　7月28日晴

　　早上5点，张帅准时起床，给爸爸倒尿壶。扒灰，把炕烧热，饭做好，把热水装进暖壶，倒出一杯端到爸爸的旁边，把爸爸要吃的药拿出来，数好，摆在同一位置。给鸡鸭喂食，打扫院子。

　　6点，把爸爸叫醒，帮爸爸穿好衣服。和爸爸一同吃早餐。然后收拾桌子，洗碗。

　　7点，在爸爸的指导下认字。

　　9点，扶爸爸坐上轮椅，推爸爸到院子里，让爸爸呼吸新鲜空气。

　　12点30分，饭后，收拾完家务，烧开水，帮爸爸洗澡，然后自己洗澡。

　　下午2点半，爸爸睡着了，终于可以歇一下了，到院子玩自己最喜欢的石子游戏“狼吃羊”。

　　下午3点半，听到爸爸的叫声，跑回屋帮爸爸大便。然后陪爸爸下象棋（象棋根本不懂，但发现爸爸喜欢玩）。

　　晚上6点，饭后躺在爸爸怀里撒娇，缠着爸爸讲故事，然后坐在旁边给爸爸按摩大腿。

　　晚上8点半，把爸爸安顿好，睡觉。

　　听说了这些，杨建新感到惊讶。他说，这显然不能用城市和农村孩子的不同身份来解读。“著名京剧选段《红灯记》中有一句唱道：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但这样的结论放在张帅身上也嫌为时过早。”

　　而张帅承担起这一切已经3年。

　　矿难砸折了腰椎

　　张庆丰“出事”的第二天，张帅在离家几十公里的县医院看到了浑身缠满绷带的爸爸。“爸爸醒来，爸爸醒来。”他一边念叨着，一边拉着爸爸的手。

　　昏迷中的张庆丰听到了儿子的呼唤，他慢慢地睁开了双眼。“我怎么在这？帅，你怎么来了？”张庆丰迷茫地看着周围，那可怕的一幕忽然间回到了眼前……

　　2002年10月1日。张庆丰和工友哼着小曲进入自己所在的冰沟煤矿。忽然他感觉到地面在摇晃。“不好，一定是煤矿冒顶了。”

　　张庆丰撒腿就往回跑。没跑出多远，一块石头突然砸在后背上，一阵巨大的疼痛袭来……

　　他被工友发现时，已经奄奄一息。由于胸膈被巨大的压力挤裂，腹腔的脏器进入了胸腔。更严重的是，他的腰椎几近粉碎。医生告诉他：“即使手术后能侥幸活下来，今后也永远都站不起来了。”

　　张帅6个月时，还未记住妈妈的模样，妈妈就离开了这个家。他的爷爷在外地打工，奶奶有严重的哮喘病。从那时起，张庆丰当爹又当妈，和儿子相依为命。

　　因为是工伤，矿里承担了所有的治疗费用，每个月还给400元的营养费。但张庆丰最担心的不是钱，而是自己和儿子以后的生活。

　　3岁做饭掉进锅里

　　张庆丰把自己家的地送给了亲戚。条件是每年给够他和儿子的口粮。菜园也托给邻居打理，只要每天吃上菜就行。

　　可现实的问题还是接踵而来。以前，家里的一日三餐都是张庆丰来做，可瘫痪后，吃饭就成了大问题。刚开始，亲戚朋友抽空轮流帮忙，但日子久了，总会有特殊的情况，每到这时，爷俩就饿肚子。

　　不但照顾不上儿子，还成了家里的累赘，张庆丰绝望了，他想到了自杀。

　　张庆丰把儿子叫到身边，对儿子说，“爸对不起你，不能好好照顾你，爸要是没了，让奶奶把你送到孤儿院……”话没说完，张庆丰已泣不成声。

　　旁边的小张帅没有听出爸爸话里的深意，拉着他的衣角说，“爸爸，有我呢，我可以伺候你。”儿子的话让张庆丰愣住了，他不相信，这是3岁孩子说出的话。

　　一天中午，家里又没有人做饭。小张帅和他商量：“爸爸，我给你做顿饭吃吧。”“你这么大点儿怎么做？还没锅台高呢！”他就当儿子和自己开个玩笑。“爸爸，你等着。”说完，小张帅一下子没了影儿。

　　不一会儿，被炉灰熏得跟个小花猫似的儿子出现在面前，“爸爸，我把火点着了，这些天，我一直留意学呢。”小张帅得意地炫耀着。“我才不信呢，你就别调皮了，老实呆一会儿，要不你更饿了。”“你等着瞧吧。”张帅又跑到厨房。

　　“救命，爸，救我啊……”传来的是儿子的求救声。“帅，你咋了？”张庆丰急得火上房，可他挪不动地方。正巧邻居路过，进屋一看，张帅掉进锅里了！紧忙把孩子从锅里捞上来，所幸锅里的水还不热，并无大碍。

　　原来，小张帅够不着锅台，就站在锅台上淘米，结果一不小心失重，就掉进锅里了。

　　没让爸爸吃上饭，小张帅一脸歉意，浑身像落汤鸡似的站在那，张庆丰一把搂过儿子：“帅，是爸对不起你，你才这么大……”

　　年幼的家务主理

　　这以后，张庆丰发现，只有3岁的儿子仿佛一夜间长大了。平时张庆丰特别怕凉，张帅一改以往睡懒觉的习惯，每天早早就起床烧炕。他还当上了爸爸的按摩师。每次为爸爸敲打完全身后，小家伙都会累得一头大汗，半天都缓不过来。

　　逐渐地，他还学会了喂鸡、打水、收拾屋子。爸爸爱下象棋，他每天都陪爸爸下一盘，尽管他对象棋根本不懂。

　　3年来，张帅没要过一件玩具，他惟一的快乐源泉就是院子里的一堆大大小小的石头。抽爸爸午睡的空，小张帅把那堆石头摆在一个画好的方格里，摆弄来摆弄去，他管这个游戏叫“狼吃羊”。每次玩游戏时，小张帅的脸上不时露出天真的笑容。也只有这时，他才真正像一个孩子。

　　下午4点，该做晚饭了。记者和张庆丰谈话的空，张帅拎着泔水桶晃晃荡荡地走进鸡舍，因为力气不够，进门时肩膀靠在墙上歇一下。又一会，听到“嘭———”的一声，院子里的“洋井”太高，每次打水，张帅需要助跑一段，跳上平举在空中的井把，然后用身体的重力压下，“哗”的一声，井口的水喷了出来。再举起井把，再次起跳。

　　“没见过这么懂事的孩子。”“太小了，像他这个年龄的孩子正是无忧无虑的时候，他承受得太多了。”年幼的孩子深深地感动了左邻右舍，一有空大家都赶来帮一把，但大多数时候，家里的杂务都由张帅一手打理。

　　两个烦心事

　　张帅是个不多话的孩子，平时闲下来的时候就坐在那一个人发呆。

　　张庆丰说，儿子发呆是有原因的。张帅的左耳先天性残疾，耳朵非常小，而且没有耳朵眼。平时，小张帅只靠右耳来聆听大千世界。这个缺陷让小张帅颇为自卑。

　　一次，一位邻居到张庆丰家帮忙，恰巧看见小张帅蹲在地上叹气。邻居感到奇怪，就上前问原因。张帅回答：“我什么时候才能挣到好多好多钱呢？有钱了，我得先给爸爸治病，究竟等到什么时候才能治我自己的耳朵？愁啊。”一番话，听得邻居目瞪口呆。

　　然而，小心眼里的忧愁尚未散去，新的烦心事又来了。

　　还有3个月，6岁的小张帅就到了上学的年龄了。“我想上学，只有上学才能考大学，才能挣好多的钱给爸爸治病，可我上学了，我爸可怎么办？”小张帅毫不掩饰内心的矛盾。

　　奶奶身体不好，做活又丢三落四，小张帅觉得不放心；邻居们各有各的活，他也觉得不可靠。只有自己才最了解爸爸。“我到底该怎么办呢？”谈到这个问题，小张帅的眼里一片迷茫。

　　屋里的张庆丰同时在叹气：“我不能耽误了孩子，这不是长久之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