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癌色变村的污染之痛(组图)

http://www.sina.com.cn 2005年09月01日10:17 海峡都市报

环绕村庄的千米小溪已成死水

曾经清澈的河沟如今已是父辈的回忆

　　Ｎ本报记者林海峰/郭光仪文/图

　　这是一组令人焦虑的数字：一个4000多人口的村庄，连续出了两起污染要案，还有大小污染源数十个；这个村的一个自然村，294户人家，1990年至2002年死于癌症的村民有41人，每年的癌症发病人数达10人。

　　村民说，“铺天盖地”的污染源，侵蚀了他们的身体，继续住下去的信心正在一年一年地消失。

　　8月29日起，本报记者在莆田市荔城区黄石镇七境村，连日探访这个据称是“谈癌色变”的村庄。

　　【污染之患】

　　小小村庄

　　两起污染要案

　　黄石镇七境村，位于荔城区青山脚下，原是莆田二十四景之一“谷城梅雪”的所在地。但如今，这个村庄集中了数十个大小不一的污染源，其中，“飞燕生物养猪场”污染被列为今年我省十来个污染大案之一；“七境塑料厂”的污染也引起省长黄小晶的重视，并专门作了批示。

　　昨日上午，记者来到与“飞燕生物养猪场”一墙之隔的七境村。刚走进村道，一股臭味就扑面而来。“昨晚回来住了一晚上，被臭味熏得一夜都睡不着，现在头还很痛。”一位村民告诉记者，她家的房子建于1985年，当年空气很好。自从猪场建起来后，恶臭开始像影子一样伴着村民。无奈之下，一家人只好外迁。

　　猪场围墙外，猪场的排污管一直铺到七境村下庄自然村的小溪边。排污管里不断向外流着黑如墨汁的污水，把环绕七境村的1000多米长小溪染成黑，染成一条死溪。

　　“用这样的‘肥’水浇庄稼，植物马上就烂根。”莆田市环保局提供的材料称，飞燕生物养猪场年存栏生猪1万多头，除产生的干粪经收集为农肥外，废水则只经三级化粪池简单处理，就排放到附近的农田水沟，造成溪水严重富氧化。

　　包围七境村的还有多家机械加工厂、废塑再生厂、小型铸钢厂，这些污染企业不但排放废水，还产生大量废气。“七境村塑料厂”就建在黄园自然村村民住宅区里，离七境小学只有50米左右。村民们说，这家工厂在生产时会排放一种很难闻的气味，即使睡着了也会被呛醒。

　　“水脏了、空气臭了不说，现在连耕地都要保不住了。”村民还反映说，村的青山近年来被乱开采，山脚下的几十亩耕地上全是爆破后散落的小石头，根本就无法耕种，由于水土流失，沙土淤积又造成排洪不畅，遇到暴雨，村里的200多亩土地就要被淹没。

　　【治污之痛】

　　一个村支书的无助

　　彭瑞明，黄石镇政府下派到七境村的村支书，之前曾在镇里当了近20年的干部。他说，每个村都走遍了，就是七境村的污染问题最为严重。上任时他对村民的承诺是“尽心尽力全村治污”，但一年多来的不停奔波，已让他“很累、很无助，甚至有点愤怒”。

　　几个月前，为了追回青山的矿山产权，规范开发，他和几位村干部自筹近2万元资金，上法院打官司，但案件最终还是被退回镇里协调解决，因协调未果，目前污染仍在，大片田地还无法耕种。

　　“收成的大米又黑又黄，连鸡鸭吃了都会晕，你说污染有多严重，群众的健康受到多大的威胁？”彭显得很气愤，“现在天天都想不做了（村支书），但又怕对不起村民。”

　　村里的污染问题为何如此严重？彭不太愿意说。但其他几位村干部说，这是前几任村委遗留下来的包袱。

　　一个老医生的愤怒

　　下庄，七境村的7个自然村之一，该村74岁的退休老医生陈祖雄，目前受聘当地一家医院，任内科主治医师。“整个村的污染现状他最清楚。”村干部指引记者去找他。

　　结果令人意外，老陈不愿接受采访。他说：“记者也解决不了，我早已绝望了，我要是再反映，我全家人受到的报复就会更多！”8月30日中午，记者费尽周折再次找到了他，近半个小时的“动员”后，他才让记者坐下来“慢慢谈”。

　　老陈说，9年前，他就开始反映村里的环境污染问题，家里存放的寄给各部门的反映材料就有十几斤重，因为他和村民们不停地上访、反映，一家污染被查的企业主称，老陈让企业损失了30多万元，并诬蔑他是“刁民”、“老上访户”，甚至还说他是“老嫖客”。“我这么大年纪，能去嫖娼吗？”老陈突然间激动起来，拍起了桌子。他说，他是老党员了，反映的都是公家问题，从不为私利。

　　9年来，他利用医生职务之便，对下庄自然村的癌症发病率作了一个调查：下庄村294户1344人，自1990年至2002年死于癌症的村民有41人，其中，2000年一年内新发生患癌症的达10人，2001年的癌症死亡达8人，2002年底尚有7人癌症病人在治疗中。

　　老陈说，这调查虽不十分准确，但很可怕，整个村的胃癌、食道癌、肝癌等发病率在千分之七左右。而据南京军区福州总医院肿瘤医学专家介绍，癌症患病率的正常值是十万分之五左右，这个村癌症患病率已超过正常值的100倍。

　　本想带领村民一道与污染企业斗争的老陈，还有他看不惯的事情，比如，在村民们愤然向环保等部门投诉的时候，一些村民对自身的环境卫生很漠然，把自家的垃圾倒向河沟，把养猪的粪便直接排向田地……

　　一位老环保局长的矛盾

　　七境村，两个上级督办的污染案，群众的频繁举报，让荔城区环保局忙得不可开交。当了十几年环保局长的刘成沐，递给记者厚厚的一摞材料。

　　这些材料显示，“飞燕生物养猪场”，就是这个被当地群众称为“政府奈何不了”的企业，从2001年4月份起，就被列入县长环保目标责任制的治理范围，又被要求限期搬迁。但是几年来“由于企业自身原因，至今不能完成”，到今年6月份左右，区委区政府才决定予以关闭。可现在因搬迁选址等问题，养猪场仍未搬迁，污染还在继续。

　　而对“七境塑料厂”污染问题，刘成沐显得有点无奈，该厂达标排放，但因相关法规滞后，村民一直反映臭味污染，目前国家还未定出监测标准，环保部门也不好对此进行查处。他说：“这个厂设在居民区并不合适，环保部门的最大权限就是动员搬迁。”

　　刘成沐说，七境村的污染问题，在全省全国其他村庄也不同程度地出现，农村环境问题已成为政府面临的一个重要课题，除了环保、工商等部门要加大监管力度外，同时村民自身也要提高环保意识，从“要我整治”转变为“我要整治”。

　　“执法的人力、物力力不从心，农村有那么多小规模养猪场、作坊式加工场，靠什么整治呢？”刘成沐显得很矛盾，他说，单靠环保一家是不够的，比如说工商部门若先取缔无证的作坊，后面的污染问题自然就不会出现。再比如，整个镇没有一个垃圾处理场，收集后的垃圾往哪儿去？“若政府没有资金投入，农村污染整治只是一句空话。”

　　据悉，目前，荔城区政府正设想在该镇建污水和垃圾处理场，加上七境村纳入工业园区统一规划，该村的污染问题可能会得到解决。但这只是计划方案，什么时候施行谁也说不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