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堪亏本奶农含泪宰奶牛（图）

　　今年以来，原奶收购价格出现了大幅下跌，很多奶农辛苦一天却要赔大几十元

　　今年以来，我省的原奶收购价格出现了大幅下跌，下跌幅度有的地区甚至超过了30%。奶价下跌的同时，奶农遭遇“卖奶难”。这些直接导致奶牛养殖收益下降，奶农收入减少，一些养殖户开始抛售奶牛，一些地方甚至出现倒奶杀牛的现象。

　　进入8月，作为全省奶牛基地的太原市小店区鲜奶出现严重滞销。近日，记者走访了太原市小店区著名养牛村———化章堡村，看到了一个低奶价下养牛村挣扎的真实样本。

　　李二则宰牛

　　进入8月份以来，祁县、太谷、平遥等地的牛肉加工厂突然兴旺起来，成批原料源源不断地自动送上门来。更令人吃惊的是，牛类品种不是普通的耕牛，而是一度单只价格过万元的奶牛。

　　李二则（化名）是祁县一家牛肉屠宰场的收货员。8月31日，记者在采访他的半个小时内，他的手机接了四个电话，全部是联系宰牛的。李二则说，近半个月来，几乎每天都可以接到宰牛的生意，最多一天杀了四头牛，而且全是奶牛，其中甚至有尚未断奶的牛崽。李二则介绍说，由于近来卖牛人剧增，牛肉的收购价已经由16元/公斤下降到14.4元/公斤。

　　太原小店区化章堡的村干部说，就在一年前，牛贩子来村中买牛，每头成乳牛价格是1.5万元左右。而现在，每头牛的价格已跌到4000—5000元，这还是丰乳期的奶牛。如果是败奶、出奶少的奶牛杀了卖肉，连3000元都卖不了。化章堡是太原市小店奶牛基地的第二大养牛村，村里40多户人家养奶牛350头，日产原奶6吨左右。8月31日，这名村干部告诉记者，半个月来，村中已经宰杀了40多头牛，如果“卖奶难”的状况再持续下去，他们村号称“奶牛大村”的帽子就该换成“无奶牛村”了。

　　在该村干部的带领下，记者见到了化章堡村的养牛大户赵艮喜。这是一位60多岁的瘦小老头，和人说话总是笑眯眯的。记者见到他时，他正在清理牛圈。记者问他养了多少头奶牛，赵大爷说，半个月前还有34头，现在只有28头了。“养不起，已经宰杀了6头。”

　　赵艮喜的帐目

　　赵艮喜给记者算了笔账：他家以前养34头牛，每日需要饲料钱600元、草料100元、豆腐渣80元，雇工费40元。一天下来，再节省也需要支出820元左右，但今年以来，原奶的收购价只能卖到0.6—0.7元/斤。34头牛，里面有老有小，不可能每头都能产奶，每日的出奶量也就是800斤左右，结果只能卖700元左右。

　　“辛辛苦苦养一天牛却亏了120多元，我一点办法都没有。只好把吃闲饭的、出奶少的奶牛送去杀了。”赵大爷说起自己宰掉的奶牛非常心疼。他说，自己养了25年奶牛，其中好几头都是亲眼看着从母牛肚子里掉出来一天天长大的。

　　养奶牛成本图示

　　陈大有卖牛

　　将奶牛卖出去宰杀不只是赵艮喜一家，也不只是化章堡一个村的事情。小店著名养牛村西温庄乡高中村，乃至清徐、阳曲等地都存在着类似的事情。山西省农业部门的一位官员说，在低奶价的压迫下，奶农不得不走上一条勉强养牛———尽力卖牛———被迫杀牛的无奈之路。

　　据我省相关部门调查，上半年原奶平均收购价1．5元／公斤，比去年同期下降20％左右。一些个体养奶户，以手工挤奶为主的鲜奶价格，每公斤甚至不足1．3元，最低仅1．0元／公斤。一些大型养殖场和奶农养殖效益普遍下滑。以料奶价格1∶1为盈亏平衡点计算，目前奶牛饲料价格要高出奶价0.2个百分点，大多数散养手工挤奶的农户则处于亏损状态。

　　化章堡村养牛户陈大有这半年时间的处境就非常典型。年初，原奶收购价刚跌到0.7元/斤时，陈大有卖奶回去一算账，每天亏大几十元钱。他想，自己先忍一忍，把前几年赚的老底掏出来，熬过这个低价时期再说。可过了不到一个月，收奶企业就开始打白条了。送过去的是白花花的牛奶，可拿回来的却是花不出去的欠条，连买牛饲料人家都不认，陈大有开始着了慌。

　　到了4月份，陈大有开始四处打听哪里有买奶牛的，可平时在小店各个养牛村中逛来逛去的牛贩子突然都消失得无影无踪。陈大有好不容易在清徐找到一个搭话的，人家开出的价没把他肺给气破：7000元，还不到买牛价格的一半。自己养了不到一年的牛，没病没伤的，平白就折了六七千元钱，陈大有不信这个邪，就跑到大同去卖牛。

　　到了大同，陈大有彻底失望了。大同市场的成乳牛价格已经跌到6000元左右/头，比去年下降了60%，而且市场上到处是处理的奶牛。陈大有说：“我这辈子也没见过那么多奶牛，黑白花花地挤满了整个驴马市场，一眼看不到头呀。”最后，他在大同忍痛以6000元的单价处理了两头牛。

　　进入8月份，化章堡村的奶农连卖牛都来不及了。于是，以收牛屠宰的李二则开始在化章堡频繁出现，而且成了村民的大熟人。记者进村随便问了一个奶农，这人说，我有他的手机号。

　　今年奶牛市场图示

　　奶农日子不好过

　　更让在低奶价下苦苦挣扎的奶农始料不及的是，乳制品加工企业从7月份开始压低了原奶收购量。据了解，我省的原奶日采购量，与去年同期相比下降了40%以上。在太原，古城、伊利、蒙牛三家大型企业的原奶收购量从去年的150吨下降到了现在的70多吨。小店区农业局副局长郭连忠说，小店每天至少有近30吨鲜奶滞销。

　　化章堡村的主要收奶企业是恒康和蒙牛。赵艮喜说，6个多月了，他卖奶的钱还有4万多元没收回。由于蒙牛把收奶点设在了焦作，赵艮喜说，他们村只好合伙雇车把牛奶送到省外，这样，路费、油费、运费算下来，每公斤牛奶还卖不到1.2元。

　　化章堡村有近200户村民，全部务农为生。村中的干部告诉记者，原先村里还能每人均到两亩多地，现在经济开发区在附近大规模征地，连人均两亩的耕地也达不到了。村里没有任何工业，因为离城远，服务业也不成规模。村干部说，村里惟一的副业就是养牛，今年畜牧生产滑坡，村民日子很不好过。

　　记者第二天再去采访时，恰逢9月1日，村小学暑期结束开学了。小学校长说，还有十几个娃的学费没交齐。村干部说起拖欠奶款的事就忧心忡忡，“某奶制品加工企业欠了村里40多户奶农200多万奶款，每家头上要均5万，他们都是农民，拖不起。”

　　因为牛奶加工企业在村中设点，雇村民收购原奶。村民已经多次到收奶点讨要奶款，但总被人家以没钱为由顶了回来。村干部说，奶农与收奶户双方关系已经非常紧张，有人甚至放出狠话，要雇人讨债。村干部感叹，以前村中打架闹事的人很少，村干部说话也顶事，现在情况都变了。

　　据小店农业部门有关人员介绍，国内奶业在经历了前几年高成长、高利润的发展阶段后，供需形势逐渐发生变化。特别是去年以来，市场竞争趋于白热化。与此同时，白糖、包装等原材料价格涨幅分别达到30%和55%，再加上运输、电力等价格的上涨，乳品加工行业生产成本直接上升。

　　成本上升、利润下降，企业不得不寻求降低生产成本。鲜奶作为最主要的原料，成为首选目标。今年3月份，古城、伊利等乳品加工企业就采取了在山西联手压低牛奶收购价格的协议，直接导致了该地区奶价的大幅下跌。在小店，一些鲜奶收购企业拖欠奶款达1300万元。

　　养牛前途的争论

　　持续半年的低奶价风波，在化章堡的村民中引起了激烈争论。村干部说，倒退两年，认为养牛可以脱贫致富的说法没人怀疑。大家争先恐后买牛，有钱的作为投资，没钱的到银行贷款、向亲戚朋友筹款。现在否定养牛致富的论调已经占了上风。

　　陈大有坚决认为应该抛弃养牛。他不仅卖了牛，把牛圈也拆了。陈大有以前干过木工，他正在四处联系，让在城里的亲戚帮忙找份建筑工地的活。他说：“现在养奶牛的多过了吃奶的，每天牛奶都卖不掉，再这么下去，牛奶就得往茅坑里倒了。”赵艮喜是村中为数不多的几个仍坚持养牛的人。赵艮喜说，他大半辈子都在养奶牛，其他事情他干不好。在村东头，赵艮喜为他的28头奶牛新盖了十几间大房子，房子里食槽都是一列一列的排开，新挖的水渠还可以把奶牛排出来的尿液自动流到厕所里。赵艮喜说，十几年前，因为牛奶加工企业少，也发生过牛奶滞销的问题，但当时是给集体养牛，自己没受什么损失。他相信现在这种情况会过去的。

　　低奶价风波令化章堡村委会非常尴尬。村干部说，前几年形势好时，村委会鼓励大家养牛，现在牛奶滞销，有的村民甚至把账算到村委会头上。化章堡村没有附近村庄的资源优势，也没有临近省城的地域优势，村干部坚持认为，发展养牛比较实际。但他们认为政府应该给奶农提供政策和资金支持：规范加工企业收奶行为、对奶农实施一定补贴。

　　省奶业协会的王应奎会长认为，近年来，我国奶业在快速发展的同时积累了一些问题，现在开始显现。奶业市场出现了区域性、阶段性、结构性的供大于求。但发展奶牛园区化养殖是奶业发展的必然趋势，通过养殖园区现代化的手段可以保证奶牛健康和奶质、减少奶牛和人的共患玻现在，政府部门希望奶农进入养殖园区。

　　小店区农业局副局长郭连忠说，要改善企业收奶说了算的状况，应当建立第三方监督制，保证不会在牛奶的等级上遭到挤压。现在，奶农没有发言权，企业说牛奶是几级就是几级，说什么价格就是什么价格，想拒收就拒收，奶农完全被动。虽然现在市场上奶制品供应充足、价格也便宜了很多，但我省农业部门的官员也对乳品加工企业压级压价，拖欠奶款的现象非常普遍。这种情况长期不解决，会严重触伤奶农积极性，最终使牛奶行业生产、加工链条发生断裂。针对这种情况，政府一方面在养奶牛集中的村镇和大中型奶牛饲养区建设现代化的挤奶站；另一方面，加大投资力度，建设现代化的牛奶加工生产线，缓解奶农的“卖奶难”矛盾。

　　本报记者 陈俊琦

　　(来源：山西新闻网 山西晚报网络编辑：张保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