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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茂元”的最后记忆


http://www.sina.com.cn 2005年09月06日08:18 宁夏日报

  在山西老字号的寻访中,笔者有幸找到了一位今年已95岁高龄的老人,老人姓卢,叫卢思温。卢思温老人是“福茂元”昔日最早的学徒,又是今天“福茂元”历史最后的知情者。以下文字便是根据他的口述整理而成。

  老掌柜

  我12岁时从山西老家来宁夏找我爹妈,他们两年前来宁夏在平罗做小买卖糊口。15岁时,我从平罗来到银川,进入“福茂元”当学徒。掌柜姓薛,叫薛富春。我来时,他已经50多岁,我们叫他“老掌柜”。老掌柜也是创办“福茂元”的东家之一,叫连东(家)带掌(柜)。

  老掌柜的家眷在山西,宁夏这边没有亲人。我进“福茂元”时,他已不怎么管生意上的事,天天早上天不亮就骑上车去中山公园转,回来后就抽大烟。老掌柜为人和善仁义,人缘很好,但对我们一干学徒、店员却是管得极严,我们都很敬畏他。

  有一年年底(我记得店里过年的馍馍都蒸好了),我和店里的一个伙计想出去洗澡,又怕老掌柜不答应,就撒谎说是去一个亲戚家,晚上10点钟回来。老掌柜答应我们去。洗完澡,我们赶在10点之前回来。老掌柜见我们回来了,又问我们去哪儿了,我们还是说去了亲戚家。老掌柜听后啥也没说,到了第五天晚上,老掌柜便招集大家开会。这时,老掌柜再次问我们那天干啥去了,我们还是没说实话。这下老掌柜火了,说了一句“你俩明天就回去!”

  第二天,我和那个伙计离开了“福茂元”,我不敢回平罗爹妈那里,去了亲戚家又不敢说是被开除了,白天在亲戚家凑合,晚上我就睡在大街上。最后,托人给老掌柜求了情,我才继续留在“福茂元”做事。原来,那天老掌柜一打听,我俩根本没去亲戚家,他最见不得人说谎,这次我得了个大教训。

  还有一次,我和店里的另一个伙计给老掌柜擦烟灯,正擦着,听见店门前传来“哐哐哐”的骑摩托的声音,摩托车在那时很稀有,我俩太好奇了,便跑到院子中间探头往外看,只见马鸿逵的二少爷骑着一辆摩托车过去了。正看时,屋里的老掌柜发话了:“看啥呢?”我们说是在看摩托车,老掌柜又说了:“把烟灯放下,去!看摩托去!”我俩吓得赶紧缩回了脑袋。

  宁夏解放没几天便是中秋节,拿不准中秋节这天还有没有人买月饼,我们就去问老掌柜还做不做月饼,老掌柜说:“做呀,不光要做,还要比往年多做5000斤。”中秋节前一天我们一干人忙了大半夜,第二天,银川街上其他店铺都没有月饼卖,就只有“福茂元”一家有。那时19兵团的人都是河北人,可爱吃月饼了,好家伙,那天我们“福茂元”的月饼可是卖火了。

  学徒——二岔岔(谐音)——把式

  来宁夏前,我在老家上过8个月零12天学,我脑子不笨,但家里太穷没钱供我读书。我的文化大部分是在“福茂元”学的,那时候,每天店铺关门吃完晚饭后,大家就坐在一起学文化。学徒和学徒坐一起,打算盘的打算盘,写毛笔字的写毛笔字,都是二岔岔教。二岔岔就是学徒期满了的店员,掌握了多种技能。跟二岔岔学文化,学不好还要挨打,严得很。

  “福茂元”的规矩极严,所有的学徒、店员在店内走路都得直来直去。就是看见钱扔在地上,都没人敢捡。有时扫地,遗落在地上的钱被扫来扫去的,但不能捡,只有老掌柜的看到了,发了话,才能捡起来丢进钱柜。

  学徒平时不能离开店铺,我们那时小,好奇心重得很,老想去外面看看,为了出趟门,给老掌柜打酒、给做饭的师傅买菜成了学徒娃娃抢着干的事。

  店员的最高极别是把式。过去买卖难做,把式就是能说服顾客买东西的人,有时为了说服顾客,两个把式轮翻上阵各显其能。好的把式不仅能把顾客原来不想买的东西卖掉,还能把原来八毛钱的生意做成一块二。

  学徒期一般是3年,学得慢的时间会更长些。成了二岔岔就可以带徒弟了,但要成为把式可不容易,“福茂元”一共16个人,能称得上把式的也就一两个。

  老城轶事

  民国十七年,宁夏建了省,冯玉祥的国民军军长门致中来宁夏当省主席,住了不少时间,但没带多少兵。第二年初春,马仲英从河州下来,过甘肃民勤,从巴音来到了宁夏。那时宁夏省城内驻守的国民军只有四五百人。一天大约在晚上两点多钟,马仲英把银川城围了起来,国民军组织起来守城。第二天早上太阳刚出来,马仲英的队伍就开始攻城了。人家有钢炮,守城的国民军打不过,打了没有5个小时,国民军就被打垮了。马仲英的队伍进城见国民军就开枪,到了下午,听不到枪声了,只听见商务会的李会长在街上边敲锣边喊:“好人(老百姓)都出来,不杀人,不杀人!”到了做晚饭的时候,我和店里的另一个学徒去仁义巷挑水,一路上看到不少死人,把我俩吓坏了。挑了水,我们一路小跑回了店铺。

  马仲英来到银川后,门致中就跑了。商务会把马仲英安排好,听说他当时才20岁,他手下的一个副司令员马谦也才18岁。8个多月后,国民军又来了,把马仲英又赶跑了。十几天后,马仲英召集了孙云生、马大云、郭栓子的队伍共五六千人,又杀回银川攻城。打了几天几夜,马仲英队伍打到了东门羊肉街口。马仲英洒上汽油要烧城,商务会的李会长去求他,说东门一带住的都是老百姓,不能祸害百姓,最后求下了,马仲英没有烧城。

  马鸿逵刚到银川城时作风还很朴素,从街上过来时,骑了一个破自行车,跟了几个随从,穿得乱七八糟。马鸿逵落脚到现在的信义市场北面。

  兵荒马乱的那会儿,老百姓人心惶惶,买卖人的日子也不好过,老掌柜给我们一人分了10块大洋,让自个藏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过年

  学徒、店员的日子很清苦,过年是大家一年中最大的盼头。那时不光能从老掌柜那领来一年的工钱,还可以好吃好喝不干活。

  “福茂元”过年过五天,三十晚上不睡觉,穿上老掌柜给大家每人准备的一套新衣、硬壳帽,天不亮时跟着老掌柜放炮接财神。接完财神,大家互相拜年讨吉利。随后的五天谁想去哪玩都不限制,但有一条,就是不能出远门,到了饭点上要赶回来吃饭。店里过年吃得可好了,一般早上吃饺子,中午八个菜,下午吃火锅、喝酒。过年吃的菜里,海参、鱿鱼、玉兰片、鱼翅、干贝、鱼肚等六样海味是少不了的。

  到了初五晚上,老掌柜便召集大伙开会,收收心,准备第二天开张,辛苦的一年又开始了。

  老李

  老李个子高高的,人长得很精神,但具体叫什么名字我不知道。解放前,老李是给人送水的,天天打店铺前过,我们熟得很。刚解放那几天,在街上见不到老李了,我们都觉得奇怪。后来有一次见了老李,我吃了一惊,老李穿了一身军装,我问他:“老李,当兵了?”老李笑着说:“噢,当兵了。”老李后来成了二分局(相当于派出所)的局长。听人讲,原来老李是党的地下工作者。再后来,一直再未见到他,可能调往别处上任了吧。

  我

  我在“福茂元”干了一辈子,我们那一茬子人,现在走的走了,去的去了,现在世的怕就只剩我一人了。

  我进“福茂元”的那天是九月十五(农历)。为啥记得那么清楚呢?“福茂元”有个规矩,每月初一和十五吃肉,平时吃素菜,那天我去时,他们正吃肉馅包子呢。

  我三十几岁时成了“福茂元”的会计,经营方面的进出账归我管。我现在年纪大了,但脑子还好使着哩,不信你出些计算题来,我掐指头算得比你们年轻人还要快,这都是那时候练出来的。

  我管的是小账,老掌柜管的是“万金账”。“万金账”三年一翻,商号一年营了多少利,只有老掌柜的“万金账”上可以查。

  解放后,老掌柜回了山西,当年兴办“福茂元”时入股的贾家只享受三年一分的红利,没人参与日常经营,而银川当地的余家后人也不怎么参与管理,因此到了五十年代初,我实际上成了商号的负责人。

  1952年,“福茂元”突发了一次大火,十几间房产烧成了灰,只剩了营业房,人员也散去了大半。我寻思着怎样才能东山再起,那年秋天银川召开物资交流大会,开了10天的会,我在会上收了5天的黄豆,收得别家商铺闹开了意见,说黄豆都被我收走了,别家都收不着了,广播里点名批评了我。明里收不着,我就暗地里收。

  “福茂元”有几百口做酱的大缸,那是“福茂元”的本钱。1952年秋天,我们大量地制做酱油、酱菜,酱好价钱卖得也好,当年年底,“福茂元”就恢复了元气。

  1956年“福茂元”公私合营后,我慢慢退出了。现在我已经退休三十几年了,是政府养活着我,比起前半生过的那些苦日子来,我现在过得很幸福,儿女们也很照顾我,但我不想拖累别人,所以我自己能做的事情都是自己做。(本报记者闻海霞)新闻来源:新消息报 责任编辑:马江 田丽 实习生:马彦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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