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城市添点野趣

　　城市建筑美学

　　袁忠

　　当代中国的城市多以气派阔绰、几何形态为建设要旨，人们在石屎森林中穿行，欣欣然于雄伟的高楼大厦。现代的城市景观是规整的、同质化的，若截取世界各地一些城市的中

心街区来比较，几乎辨识不出其间的差异，中国的城市规划与建设也同样加入了这样的全球化浪潮。

　　由于社会经济的共性化发展，我们的建筑单体及城市空间形态与国际接轨，也就是说向西方学习、借鉴乃至模仿，是历史发展不可逆的趋势，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的城市特色可以忽略。城市是有文化个性的，野趣就是中国景观与文化的一个亮点，曾几何时，我们却将它遗忘了。

　　我们城市街道、一河两岸的休闲地带、园林景观等，都似曾相识，有着非常理性的构图设计。以园林为例，园中的路径、水道、花草树木都按人的意图有序地布置，建筑的轴线也同样是园林景物的轴线，在重要的位置上常耸立着主体建筑，人工的意味相当浓厚。草地与观赏植物成为当前城市空间景观的宠儿，有时还追求名贵品种。实际上，引进的外国草种，既昂贵又娇气，维护费也高，据说有的草地比住宅造价还高，还常禁止人们进入游憩踩踏，成了纯粹满足眼球的观赏品。显然，种树的周期要比铺植草地、引进观赏植物长得多，所以其“绩效”不大，主政者的兴趣也就不大了。

　　在景观方面其实也有崇洋媚外的问题，我国土生土长的植物也许形象上没有引进的草地平整，但有着天然的野趣，也有着协调的生命力。据报道，近年来由于大规模的开发建设，兴修铁路、公路、房地产，开矿山，造成山体植被被破坏，黄土边坡裸露，水土流失严重，通常采用进口的草种绿化，当年效果较好，一二年后便退化消失，实际上等于浪费。我国的发明家从1993年开始发现我国野生植物类芦，不但能结籽，而且产量高，进而研究开发出用类芦绿化裸露边坡的一整套方法，效果持久稳定，创造性地走出了一条草种国产化新路。

　　其实，城市里的人对野趣的追求还是有的，如在阳台上种上一盆盆的花草；房地产开发中也是有的，如对住宅区里的大树、小溪、瀑布的突出强调宣传，但大多为概念性的策划，夸大了的象征。城市与乡村的功能结构不同，不可能完全存在农村的野趣，但可以尽量在城市空间中留住自然与天然，如不破坏城市中原有的自然河道、山丘等自然景观，甚至是一些旧工厂的旧址。依托生态环境，对自然景观包括石头、树木、清潭、茅草地等，进行资源整合，而不是全盘破坏来进行西化。如江南的城市可以通过控湖叠山、贯通水系，塑造出公园丘峦起伏、水网纵横、层次丰富的江南水乡格局，在生态景观上形成水生植物群落、湿地植物群落、疏林草地、人工山林的自然过渡，使本地生物资源形成良好的自给循环，而不是只在引进的形式上做文章。没有经过修剪的草丛难道不也有一种情趣？至于何种内涵与形式的野趣，那就因地制宜、因人制宜了。

　　西方也有讲野趣的，只不过不是中国式的趣，而是一种人力创造性的趣。如他们有的在混凝土档板拿下后也不加修饰，以粗示人。现代建筑大师赖特设计出“草原住宅”，颇能满足一些中产阶级对平静单纯生活的憧憬。中国文化中的野趣是指向天人合一的，传统皇家建筑追求的是豪华、整齐与艳丽，而文人雅士崇尚的是素雅自然，喜爱的是青草、苔癣，“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野趣是在较高层次上的一种反观，对野趣的培养是需要层次与修养的，也需要过程。梁启超说“趣味这件东西，是由内发的情感和外受的环境交媾发生出来的”。

　　一泓清水，一阵蛙鸣，一缕杂草，那是生命力的集体无意识，那是当下远离自然的禅悟，我们中国的城市来点野趣又如何！

　　作者系华南理工大学建筑美学博士、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