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一片丹心铸警魂——跑犬梁侧柏林盗伐案侦破纪实

　　宜川县寿峰乡跑犬梁周围，有一片天然侧柏纯林，约一万余亩，当地人称为跑犬柏林。它是陕西省至今发现的保存面积较大的一片侧柏林区。属宜川县国有薛家坪林场管辖。跑犬梁东倚滔滔黄河，梁西的半山腰是跑犬村，30余户人就坐落在侧柏林内。这里土地贫瘠。然而，这片有着200多年历史的侧柏林却长得郁郁葱葱，呈团状或散生在黄河岸边的石山上以及跑犬村周围的山峁沟畔和崖石缝隙之中，忠诚地守护着这片永恒的土地不被暴雨冲蚀，保护着跑犬梁区域小气候，深受当地群众的爱护，大家亲切地称其为陕北的“绿色明珠”。

　　一

　　怀壁其罪

　　由于侧柏木质细腻，颜色呈红褐色，红心占横断面的80%，又带着微微香气，沁人心脾。是制作寿木的上等材料。侧柏本身的经济价值惹来了杀身之祸。一些目光短浅、利慾熏心的屑小之徒残忍地把刀斧砍向美丽的侧柏林！而这些盗贼又是来自一河之隔的山西省吉县部分村民。

　　80年代初，随着改革开放的脚步，与跑犬村隔黄河相望的山西省吉县柏山寺乡河头，驮腰等村的个别村民，为了给老人做寿木，在冬季黄河结成冰桥后，偷偷过河盗伐柏树。柏木在山西十分奇缺，当地群众相互效仿，从此揭开了大规模的、长期的盗伐恻柏林的序幕。至90年代初，盗伐之风已愈演愈烈。继而吉县的黑秀村，杨家岭村，乡宁县的万宝山村，寺家滩村，一双双罪恶的黑手，一把把寒光闪闪的利斧无情的伸向侧柏林。到1994年前后，随着商品经济的发展，这一带的部分人已经不满足自用，他们将盗伐的柏木全部外销牟利，变成金钱。吉县、乡宁一带的群众和干部、职工都知道黄河岸边的河头村一带有出售的优质柏木，纷纷通过各种渠道购买。产、供、销、加工一条龙的柏木黑市也逐渐形成。有开着机动船在黄河岸边随时收购后从水路运往河津的；有开着汽车直接到村里收购，从陆路运往吉县、乡宁、临汾等地的。柏木价格也由40—80元一根，卖到80—150元一根，暴利的诱惑，驱使盗伐的人越来越多。并且演变成由偷偷摸摸到大白天成群结队，有时多达数十人公开过河砍伐；由每年的冬季过冰桥盗伐发展到春、夏、秋季乘坐汽车内胎漂浮过河长年盗伐。一年两个盗伐高峰：一是麦收以后，农闲无事，黄河水少；二是年关前后，冰桥结实，来去自如。青壮劳力每天盗伐2—3根，拖过冰桥后由年老体弱、不会游泳的短工从岸边扛回村，每根挣10—15元运费。妇女到河边送衣送饭，儿童三两成群帮忙给家里抬。在黄河边形成了一道“独特”的盗伐偷运景观。

　　明珠遭毁，柏林在哭泣！

　　临黄河岸边散生的柏树被伐光了，往日郁郁葱葱的柏林留下孤独的伐根黯然向远山撤退。盗伐大军已经延伸到了跑犬村周围，村里人大白天在家里也能听到“咣咣”的斧声和揪心的树倒声。山峁上盗伐者踩出的路愈来愈宽，往山下溜木材的沟濠越来越深。据初步估计，被盗伐的柏树在1万株以上，价值百万之巨，其生态价值难以估算。

　　二

　　面对如此猖狂的长期的、大规模的盗伐，难道就无人管吗？不是的。

　　笔者在采访时，当地群众说：盗伐初始，群众主动拦截制止，并将情况及时报告给薛家坪林常

　　林场和薛家坪林业派出所也曾多次联手打击过盗伐活动。据他们讲：1985年腊月，派出所和林场抽调共9人进住山西河头村，对参与盗伐的村民苏新忠等13人实施了林业行政处罚，并经常性的组织人员巡护、守候；从1992年到1996年，薛家坪林业派出所5次出击山西，抓获盗伐者苏广全，购买赃物者张怀章2人，对其分别处以1万元、1.8万元的罚款。

　　1997年春，薛家坪林场三名护林员在护林时，将12名盗伐者堵在盗伐现常但是由于对方人多势众，他们将3名护林员打伤后，推进灌木丛中逃之夭夭。

　　由于打击不凑效，跑犬村当地群众受到了盗伐者的威胁而敢怒不敢言。久而久之，个别人甚至成了盗伐者的眼线，林业派出所一出动，即秘密报告盗伐者。一旦撤离，盗伐者马上又回来。据统计，从1997年到2000年，宜川县林业公安共出动民警到跑犬梁林区巡护山林中抓获盗伐者达20多次，均未有效遏制盗伐的势头。2001年5月18日，县森林公安股再次牵头，抽调民警11人，护林员9人，驱车到林场后，在天亮前步行潜入黄河岸边守候。天亮了，他们看着有19人浮水过了黄河，带着伐木工具向山上爬来。民警们目睹这些盗伐者上山入林后，开始迂回，想截断其退路，但是由于沿河边林子被砍伐后，植被稀少不便隐蔽，民警们的行踪被河对面放羊人发现，放羊人大声呼喊报警，盗伐者四散逃跑，行动失败。

　　柏林仍然笼罩在恐怖的刀斧之中！

　　三

　　历时十多年的柏林保卫战让县林业局领导头疼，让老百姓揪心，让林业公安民警更有着无颜见江东父老的感觉！

　　2001年6月，全国林业严打整治行动拉开战幕，县林业局领导再次将治理跑犬梁柏林被盗伐的担子压在森林公安的头上。时任林业公安股股长张怀立感到肩上似有千斤巨石沉甸甸地压着，一连几天，他彻夜难眠。他在思索着：为什么历时十多年的打击治理，盗伐没有被制止，反而愈演愈烈？他眼前不断浮现出那满山被盗伐后残留的伐根。他浑身躁热，他觉得那些伐根一会儿哭泣，一会儿又似在嘲笑，嘲笑民警们的无能！他一拳头砸下去，惊得妻子一轱辘坐起来。

　　白天，张怀立又一次召集几个所长和办案人员开会，他让大家讨论如何才能有效地遏止对柏林的蚕食。经过几天的讨论，大家统一认为：1、10多年来的打击仅仅是行政处罚，没有从严执法，法律的威慑力没有体现出来。2、多次处罚只处理了少数人，绝大多数盗伐者没有得到处理。3、护林措施跟不上，基础工作薄弱等等。那么到底如何治理呢？大家也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张怀立归结为：秘密侦察、掌握证据；一网打尽，依法严惩；彻底根治。

　　5月30日，领取任务的薛家坪派出所所长张喜胜和民警高强，一身普通人打扮，挤上去吉县的公共车前往吉县进行秘密侦查。他们以收购柏木为名，走村串户，调查摸底。

　　时值赤日炎炎的麦收季节，村里的大人都在地里忙着收割麦子，村道上闲人很少。

　　6月2日，二人冒着酷热的娇阳，来到了盗伐出售柏木最为严重的河头村。在村口树荫下，几个约七、八岁的小孩在玩耍。见到陌生人，一个小孩问：“你们是收木头的吗？”高强随口答道：“是哩，你知道谁家有木头？”孩子说不知道。二人转悠着来到村中间的一户人家，向人家讨水喝，这时一个壮年男人光着黑黝黝的脊梁，手里拿着麦镰进了门，看到张喜胜他们，男人问：“你们是闹什么的？”，张喜胜说：“我们想收些柏木料子，给老人做寿木，你知道哪里有。”男人说：“那你们来迟了，这几天收麦，没有人过河去伐，村里可能没有东西。”停了一下又说，“前天晚上，吉县城关镇林雨村的老木匠冯武辰刚收走一车，可能没货了”。张喜胜便与其闲聊起来，插空问道：冯武辰收的谁家木料，收了多少根，不知还有没有？那个男人说不清楚，只知道冯收过木材。问了冯武辰的地址，出了村，张喜胜和高强商量，先找冯武辰摸清情况再说。

　　下午，二人来到林雨村冯家。高强扮做买木材走进冯家，恰好冯在家里。高强问：“你这里有柏木吗？”冯是个很精明的人，见生人来，立即警惕起来，他问高强：“你是哪里的，做啥的？”高强说：“我是临汾的，想给老人买付寿材”，冯左右打量了一阵高强，吞吞吞吐吐说：“你要真要，我给你想办法弄，你什么时候要？”高强说：“越快越好，我把车都带来了。”冯说：“哪好，晚上12点以后，你们来拉。价嘛，按这里行情每副1500元。”高强说“价格好商量，只要货好就行”。听冯的口气，他家里肯定放着木材，而且他收购木材的情况是真的。双方说好价，高强离开冯家。把情况给张喜胜做了汇报。张喜胜说：“那咱们给家里打电话，让连夜来人，就从冯武辰这里突破。”高强说我看行。张喜胜立即将这一情况打电话告诉给股长张怀立。

　　此时已是下午6时。接到电话后，张怀立股长立即组织在家待命出征的11名民警，带齐了司法文书，分乘四辆车，连夜赶到吉县。6月3日凌晨1时，民警们将冯武辰控制，经政策攻心，冯交待了在河头村收购杨有德、苏长金、杨焕德等人柏木的事，张怀立查封了冯武辰收购的柏木，然后带着冯武辰星夜赶往河头村。凌晨4时，民警们到河头村后兵分三路，迅速将杨有德、苏长金、杨焕德抓获。就地盘问，杨等三人又供出了长期盗伐柏木的苏新忠、苏成忠、苏立权、杨富德等人。民警们又马不停蹄，将苏等四人抓获。在抓捕时，民警陈升、李润生被嫌疑人抓伤、咬伤，鲜血直流。但是，民警们没有退缩，他们忍着伤痛和家属、村人的围攻，将嫌疑人全部抓获。

　　天亮了，民警们带着8名嫌疑人返回宜川。

　　四

　　初战告捷，民警们并没有感到轻松。草草吃过饭，张怀立安排了四个组，分头进行谈话。谈话一直持续了10个小时。根据8人的交待，张怀立基本弄清了近两年来的盗伐情况，由于柏木在山西的价格一路走高，近两年来，吉县的河头、驮腰、黑秀、万宝山、山头、蒿坡腰南尘土洼、官地岭等两县八村的100多青壮年村民，由原来的偷偷摸摸过河盗伐，发展到大白天成群结队搭伙几十人公开过河盗伐柏木，父子、兄弟、连襟、亲戚等倾巢出动，大肆盗伐。还有一些村民，看到盗伐柏木的暴利，干脆将自家耕地租给他人耕种，他自己则整年以盗伐、出售柏木为业。

　　民警们震惊了，他们被违法犯罪分子的猖狂和胆大妄为而激怒。大家决心将这一大案办到底，坚决铲除这一毒瘤。

　　6月5日，根据收集和掌握的情况，张怀立主持召开了全体民警会议。经过简短动员，张怀立宣布，由张喜胜、杨贤兴两位所长带领袁国升、陈升等五名民警，驻守吉县外调取证，另一组由袁潮、张喜民等人负责审讯和移送案件。随后张怀立将此案进展情况分别向县林业局、县公安局、延安市森林公安局做了汇报。。县公安局副局长王静云亲自赴吉县公安局协调关系，得到当地公安机关的大力支持。

　　6月17日晚，在吉县外调的张喜胜带领三名民警在吉县城关镇林雨村将非法收购赃物的嫌疑人吴永抓获。在抓捕吴永时，遭到几十名群众的围攻。袁国升、杨贤兴二人将吴永推上警车，所长张喜胜在车下断后。他喝退围攻的群众，警车迅速冲出人群撤离。张喜胜、袁国升的上衣均被围攻的群众撕烂，吉县公安局配合行动的民警张小刚被抓伤。6月25日，在吉县人民医院门口将嫌疑人冯上彦抓获。同时，民警们在吉县取证和收缴赃物过程中，通过其它侦察手段分别抓获嫌疑人17名，使案件的整体脉络基本清楚，所有嫌疑人名单全部掌握。但是，由于涉案人多，从“6.2”大行动后，绝大部分嫌疑人纷纷潜逃外地，尽管民警们的足迹踏遍了吉县、临汾、光华、招头、乡宁等地，也只是取得了一些证据和追回了部分赃物，嫌疑人如泥牛入海，不知所踪。抓捕工作陷入困境。

　　案件进展受阻，张怀立心急如焚。他知道，案件拖下去很不利。一是大多数人员在逃，警力、经费难以为继。二是长期拖下去，自己也会被拖垮，到时只有草草收兵。风头一过，那些人回到家里，盗伐仍然继续，这次行动就会和以前的历次行动一样，归于失败。跑犬梁的柏林将又遭劫难，长期这样下去，这片林子还能保住吗？！

　　张怀立召集几位所长研究对策，长期的斗争，招都用尽了，一下子还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

　　除过直接抓人，还能有什么更好地办法呢？如何能不战而“屈人”呢？张怀立终于想到了法律的威慑力和感召力。他想，办案的目的是惩罚犯罪，但更重要的是教育大多数人去珍惜这片森林，爱护这片森林。那么，能否学学诸葛亮七擒孟获，攻心为上呢？想到这里，他心里一下子豁然开朗。他向县林业局、县政法委汇报了此案的进展情况和目前的困境。提出了由公、检、法、林业联合发一个通告，敦促逃跑的盗伐者限期到宜川县林业公安股投案自首，可以不予追究，不投案自首的，从严惩处。这一建议，得到县政法委、林业局、公检法的全力支持。6月18日，在宜川县政法委的支持和协调下，由县人民法院、县检察院、县公安局、县林业局四个部门联合签发的“关于督促参与盗伐林木违法犯罪人员投案自首的通告”正式印发。《通告》在吉县到处张贴，并由民警将《通告》送到嫌疑人家中。

　　这个通告真正发挥了巨大的威慑力和感召力，起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从6月29日至7月25日规定的时限内，在外潜逃的苏毅德、杨喜德等43人先后通过吉县柏山寺派出所向宜川县林业公安股专案组投案自首。至8月底，在宜川县森林公安民警的努力下，山西吉县百人跨省盗伐林木大案终于告结。按照打防结合，以防为主，以教育为主的原则，对苏长金、杨焕德、杨富德、张焕亮、公小二等盗伐数量较大的嫌疑人依法逮捕、起诉；对杨有德、苏长忠等7人，依法行政拘留15天；对杨喜德等84人则分别给以林业行政处罚、具结悔过、批评教育的处理。这次行动，收缴被盗伐的柏木646根。关键是通过打击和教育使盗伐发生地的群众受到了震憾和教育。同时案件也引起了吉县地方政府和公、检、法机关的关注。跑犬梁的侧柏林区第一次恢复了平静。

　　但是战斗还没有结束。张怀立知道，根据掌握的线索，还有四十多人还未得到处理。此时已到春节，半年多时间来，民警们都累坏了。他想，让民警们借过春节休整一下，同时，也麻痹一下对方。2002年春节刚过，张怀立立即组织民警开展了打击行动。直到7月底，查处盗伐侧柏的违法犯罪嫌疑人45人，其中，逮捕判刑7人，行政处罚38人。

　　随着案件的查处，张怀立带领四名民警进驻跑犬村，将长期为盗伐者通风报信的村民张彦红、张正红、张命红三兄弟抓获，没收其通风报信的非法所得1.2万元，并分别给予行政拘留15天。与此同时，薛家坪林场派出林政执法小组在跑犬村集中整治一星期，收缴私自上山捡拾的柏木40余根，行政处罚7人。召开群众大会，宣传法律，重新任命了半脱产护林员，制定和完善了护林制度。

　　至此，这场达十年之久的“拉据战”宣告胜利结束。两年来，宜川县森林公安餐风饮露、英勇奋战，共处理违法犯罪人员144人。森林公安民警以实际行动向全县人民交了一份满意的答卷。为了宜川的生态安全，民警们奉献出一片丹心。他们功绩和侧柏林永存！

　　一年多时间过去了，跑犬梁侧柏林区的治安状况如何，让我一直牵挂。2004年10月，笔者来到宜川县采访，据张怀立局长讲，经过两年的集中打击后，跑犬梁林区再没有发生过盗伐事件！

　　站在跑犬梁上，遥望母亲河浊浪滔滔东流去，让人遐思悠悠，放眼跑犬梁的侧柏林，只见碧浪滚滚，柏涛声声，一片祥和。（李平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