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烧生命——记“孤岛”女教师曲凤琴

　　从24岁到42岁，整整19年。一校一师，曲凤琴把一个女人最好的年华献给了孤岛赵凯村的孩子。

　　高中毕业后，曲凤琴一直在吉林省大安市郊舍利镇民主小学任代课教师。

　　1987年，一位在赵凯的亲属告诉曲凤琴，这里的25名孩子因为没老师上不了学。善良

的曲凤琴心里难受，和丈夫来到赵凯。赵凯村隶属齐齐哈尔市铁锋区扎龙乡，地处扎龙湿地腹地，四面环水，没电没路。岛上几十户居民以捕鱼、种地、割苇子为生。孩子们外出求学费用大，岛上却没人教。

　　在这个孤岛式的村小学，曲凤琴一干就是19年。

　　没有她，赵凯会是一片文化沙漠

　　初来时曲凤琴一家只能挤在一间旧库房里。可曲凤琴更关心的是学校。村里原来的校舍是一间破仓库，课桌是土坯垒成的台子，窗户上只蒙着一张在寒风中哗哗作响的旧塑料布。由于年久失修，这间教室已是摇摇欲坠。

　　村里没有钱盖新校舍，曲凤琴决定自己动手。她带着几个稍大一点的学生，自己动手脱土坯，她的手磨出了血泡。第四天，村民们被感动了，他们放下田里的活儿，一起动手盖起了3间土坯房。

　　有了校舍，可更难的还在后头。25名学生分3个年级，只能复式教学。曲凤琴一个人要教3个年级的语文、数学，还要教思想品德、劳动、社会等课程。

　　开始时她有些手忙脚乱，但渐渐地就适应了。为了提高课堂教学效果，她让学生们自己动手制作教具，香烟盒、芦苇、旧纸壳等都成了她的材料。

　　当年，赵凯小学毕业班的成绩在全乡名列第一。一直在乡里倒数第一的赵凯村沸腾了。村长兴奋地凑了300元奖励她。

　　从1987年到现在，虽然一师一校，年年届届复式班，但各年级成绩始终占据全乡第一位，而且遥遥领先。乡中学历届最好的学生几乎都出自赵凯。

　　19年来，赵凯村没有一个辍学的学生。从孤岛小学走出去的120多名毕业生中，考上本科或大中专院校的就有十多个。

　　除了给孩子们上课，曲凤琴还利用业余时间给村民们扫盲，现在有20多名过去的文盲村民能读书看报了。

　　齐齐哈尔市教育局一位领导感慨地说：“如果没有曲凤琴，这个岛上就会是一片文化沙漠。”

　　赵凯的孩子需要我

　　赵凯常年没有电，曲凤琴看书和批改作业只能靠蜡烛照明。一年得用600多根。时间长了，曲凤琴的视力减退，看一会书就得揉一揉眼睛或望望远。

　　物质生活的困苦还好容忍,精神上的孤独就难以解脱。因为没有电，看电视只能靠蓄电池，而蓄电池必须到乡里充。记者在曲凤琴家里看到只有一台14吋黑白电视，还只能收到两个频道。

　　赵凯是个孤岛,曲凤琴想找个沟通的人都难.只好靠写日记发泄。

　　采访中，曲凤琴告诉我们：“有时我自己都不敢回味。我当时怎么就站下了。”

　　“外头的老师多了。这里太需要我了。”这是曲凤琴激励自己留在孤岛的信念。当她感到累了，孤独了，想走了，这一想又让她留了下来。

　　赵凯四面环水，只有冬天水面结冰时才能走车。二十多里的沼泽地，趟出去要用三四个小时，赶上下雨，躲都无处躲。

　　1996年初冬的一个傍晚，曲凤琴外出开会回岛。她穿着十几斤重的水衩，走在还没有冻结实的冰上。刚走出不远，水衩就被扎漏了。冰冷刺骨的水立时灌了进来，冻得她牙齿不停地打架。她从兜子里找出塑料袋将漏洞缠上，又薅了些乌拉草絮进靴子里，就这样走一段倒一次水，再换一次草。天越来越黑，她害怕了，但喊破嗓子，等到的都是自己的回声。夜幕下的芦苇荡显得死一般的寂静，她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恐惧、孤单和无助。记不清摔了多少个跟头，当她跌跌撞撞地摸到家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她在冰上足足走了6个多小时！

　　那一夜她失眠了，她开始问自己：我真的要在这里干一辈子吗？她动了离开这里的心思。

　　曲凤琴与大安老家的学校联系，校长告诉她，大门随时为她敞开。

　　行李都打好了，丈夫特别高兴。

　　这一天，当她来到学校时，看到学生们都趴在桌子上抹眼泪。桌子上放着一张纸，上面写着“老师，您一走，又没有人来教我们了！这是全班同学凑钱买的钢笔，它代表我们的心。无论您走到哪里，我们的心都跟着您。”下面是全体学生的签名。一个孩子跑到教室前面，在黑板上写道：老师，留下吧。我们再也不气你了。

　　曲凤琴受到了强烈的震撼：这里这么需要我，孩子们这么需要我。为了这些孩子,苦点就苦点。她在黑板上写道：老师不走了，扎根赵凯。孩子们一下围了上来，抱住曲凤琴，鼻涕眼泪蹭了她一身。

　　愧对家人

　　19年的孤岛岁月，受苦的不仅是曲凤琴，丈夫和女儿的生活同样被改变了。

　　“如果不来赵凯，我的生活会好得多。当时，我丈夫在吉林大安做生意。我自己当老师，日子挺不错。”

　　为了专心教书，今年21岁的大女儿不满周岁就留在了千里之外的婆婆家。只是在读小学的时候回到曲凤琴身边待了5年。已经考上大学的大女儿经常说：妈,你太残酷了。别人的母亲都把孩子往优越的地方带,你却把孩子带到荒僻的地方。

　　小女儿是在岛上出生的，刚满7个月，她就给女儿断了奶，以免课间喂奶耽误上课。一次，女儿龋齿发炎。正巧丈夫回了吉林老家，忙着准备全乡数学竞赛的曲凤琴无暇顾及女儿，狠了狠心将女儿一人关在家中。中午回来时，女儿半边小脸已经肿得连眼睛都睁不开了。可一想到还得给学生上课，她只给女儿吃了点药就又回了学校。晚上，疲惫不堪的曲凤琴回到家时，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大跳：房门大开，女儿却不见了。邻居告诉她，“你丈夫回来带孩子上医院去了。还说不让你再进这个家了。因为有没有她都一样。”那一刹那，曲凤琴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

　　小女儿小时候，为了不影响学生上课，就把小女儿关在门外，困了，墙根、草地都是睡觉的地方。丈夫说她：“把别人的孩子当成自己的孩子。自己的孩子却成了流浪儿。”

　　因经常在野外睡觉,小女儿得了风湿性神经痛。初中毕业后，小女儿已经考上一所幼师,但却念不了。

　　前年，看到姐姐的大学录取通知书，小女儿哭了。她说：妈妈，我要是不得这病，是不是也能考上大学。

　　提起小女儿，曲凤琴的丈夫就埋怨曲凤琴：孩子让你给断送了。

　　面对亲人埋怨，曲凤琴无言以对。她说，我心里确实感到愧疚。（黑龙江日报）

　　作者：高学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