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高中生源大战硝烟四起

http://www.sina.com.cn 2005年09月12日08:27 新华网

学校打的广告随处可见，目的就是提高知名度，招来好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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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考成绩刚刚尘埃落地，一场没有硝烟的生源之战便在城市和县城的高中学校之间展开。城市的重点高中深入到县城农村，尽可能地多找多挖未来的大学生苗子。县城高中面对本地优秀生源的流失，尽管收效甚微但仍奋起反击。生源之战不仅贯穿了整个暑期，甚至会延续到日后很长一段时间，或许会延续到整个高中三年。对城市重点中学来说，抢招生源是教育资源的优化配置，名利双收；对县城中学来说，这是一场不对等的城乡之战。

　邢台市威县一中是威县唯一一所省级示范性高中，以往，该校网罗了全县几乎所有的中考

优秀生，但近年来，成绩优秀的学生来此就读的越来越少。

　　2004年，威县一中公助生名额是中考成绩前700名的考生，但招收到的学生只有330名达到录取线；今年，公助生名额是中考成绩前800名的考生，但在招生高峰期的暑期，只招到350名。威县一中校长王兰君说，之所以出现学校吃不饱的状况，是因为外地学校来本县抢生源的原因。2004年，该县中考成绩前300名的学生被外地学校瓜分殆尽，今年，全县500分以上的中考生共有560名，记者采访时威县一中报名的学生只有58名。

　　为优秀生源挠头的不仅仅是王兰君一人。邢台市广宗中学在相邻几县高中中，规模较小，日子也较艰难。该校一位老师说，今年招生中，旧愁未去，新忧又来，除了以往的外地学校来招生外，今年又添加了几张新面孔，全县中考成绩前100名的学生，又是花落别家。柏乡县今年中考成绩500分以上的毕业生有200多名，但也只招进了三分之一。

　　事实上，这种情况不仅仅是邢台市存在。去年，张家口市尚义县中考排名前100名的学生本县一中只招收了3个，其它大部分流向了私立高中。沽源县去年中考，500分以上的学生一个不剩，全去了市区重点中学；480分到500分的学生也一个不剩，全去了私立中学。即使是400分以上的学生，也被私立学校招收了100多名。

　　我们输在了起跑线上。邢台市一些高中校长这样说。一所学校优与劣，生源质量是其基本标准之一。今年，邢台市一所重点高中的录取线在510分以上，而在其它县里，490分就算是个好学生。邢台市广宗中学，今年公助生录取分数线定在了390分。以这样相差悬殊的入学成绩一决雌雄，谁胜谁负是没有悬念的。

　　前几年，威县一中本二上线的学生有120多名，多有考上北大、清华等名牌大学的学生。但在这几年，升学率却持续下降，今年本二上线的学生只有85名。那不是我们的教学质量降低了，而是我们的生源质量降低了。校长王兰君说。广宗中学今年高考成绩也很不理想，600多名考生上本二线以上的只有10名。学校也将原因归结为生源太差。

　　几所学校认为，在现有的教育体制下，生源太差，就会导致高考升学率低，高考升学率低，就会导致学校的社会口碑不佳，口碑不佳反过来又会影响生源状况。目前他们已经陷入了这个恶性循环的泥沼中。

　　生源之争各显其能

对于一所县级中学来说，最难的就是优质生源难求。

　　来邢台市各县抢生源的学校，不仅有邢台市老牌重点中学，也有新近刚刚崛起的新贵中学，还有来自石家庄市、衡水市在全省较有名气的重点中学。这些学校，有的依靠自身名气，有的依靠优惠条件，通过各种招生方式，几乎将当地中考尖子生瓜分殆尽。而各县为了保护自己的生源，也采取了一些被动反抗的方式，但这场拉锯式的争夺战往往因实力悬殊，各县高中以绝对劣势败北。

　　争夺尖子生的第一步就是摸底。据反映，衡水市一所老牌重点中学，在中考之前就给教师放假，兵分各路，在本市及外市较有实力的初中学校，通过和该校一些教师搞好关系，得知该校的尖子生姓甚名谁，然后就向他们许诺，不记中考成绩的好坏，本中学优先录取。这样，一些学生就在不参加中考的情况下，或者参加中考只为应个景的学生，提前便被该校录取。在邢台市广宗县，衡水市一所中学的教师今年来该县长住20多天，在摸清中考尖子生的底后，挨家挨户做家长工作，最终招走了20多个学生。

　　更多的学校不是通过调查来评定是否尖子生的，而是通过中考成绩的好坏来确定招收的人选。邢台市柏乡中学今年录取了一批中考生，7月1日下发了录取通知书，几天后，市内、市外学校按图索骥，一家一家地做这些学生和家长的工作，柏乡中学吃了一个哑巴亏。而为了杜绝这种我选定，你招走的情况发生，一些处于弱势的县中学也想出了应对办法，邢台市某县一所中学，采取了自己阅卷，不公布考生的中考成绩，只公布他是否被录取的办法，当地学生笑称每个人的分数都是机密文件。

　　当然，名校由于自身的口碑，外地更多的学生不用去拉，自己就会找上门来。在这种情况下，不少名校采取了中考考场外另设考场的方式来选拔学生。据知情人介绍，中考之后，衡水市一所重点中学组织了大规模的招生考试，来自其它市县的3000多名学生参加了考试，最终录取了400多名，其中有一部分是交高价的自费生。邢台市的一所质量较好的中学也如出一辙，中考之后自行组织考试，好的留下，差的另寻他处。而为了不使本县的优秀苗子流入别人肥田中，邢台市有的县采取了提前招生的方式，在中考之前几个月，本县前600名的学生已经被县高中录取，无须经过中考。毫无疑问，无论是另设考场或提前招生，都对中考的权威性发出了挑战。

　　对新贵学校来说，去外地抢生源靠的不可能是名气，只能另想办法。这个办法取材于现在的名校以前的新贵，在当地未有多大名气时，名校往往是靠各种优惠条件来吸引学生，其中最为直接的就是拿钱买好生，实绩颇为骄人。邢台市一所刚为崛起的学校今年在各县招生时，开出的价码是，凡520分以上的中考生，只要来这所学校，一次性发给奖学金3000元，免学费、书费、住宿费，并每月发有一定数额的助学金。这种招生方式对中考生来说是种极大的诱惑，对其它县级学校来说是晴天霹雳。一位校长对记者说，我们学校也想这么搞，但没有那么大的经济实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将尖子生拉走。

　　高四生争夺：名利双收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当上一届学生毕业后，学校便开始为下一届新生做准备。

　　每年高考第一批本科院校录取工作结束后，总会是几家欢喜几家愁。大批考生金榜提名，大批考生名落孙山。在后者中，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与重点高校失之交臂而甘愿落榜去复读的高分考生。对招生的重点高中来说，这些高分落榜生每一个都是炙手的宝贝，尽管上级教育部门严禁省级示范性高中招收复读生，但在光环和暴利面前，禁令只是一纸空文。

　　2005年6月25日，河北省教育厅下发《关于禁止省级示范性高中招收复读生的通知》，通知称，从2005年秋季入学起，全省各地公办省级示范性高中不得占用学校正常的教育资源举办高中毕业生复读生。凡违反规定者，要取消其省级师范性高中称号，待第二年重新申报。

　　记者在通知发下的一个月后给一些省级师范性高中打电话，复读生招生仍在如火如荼地进行中，一所名校告诉记者，低分复读生已经招收完毕，现在学校只招收高分复读生。

　　高分复读生如何炙手可热？只要看一下学校开出的条件就会一目了然。邢台市一所县级中学承诺，达到二本分数线的高考复读生，免除学费、资料费、住宿费，每人奖励3500元；低于二本50分以内的，免除学费、资料费、住宿费，每人每月发放100元的生活补助或2500元的奖励。另一所中学对高分复读生条件同样优厚，费用全免，每月发生活补贴50元到100元。即使在在河北省很有名气的衡水市一所高中，对高分复读生也是免费就读。

　　除了学校赔钱招收的高分复读生外，其它复读生都是要交复读费的，复读费的多少和学校的声誉成正比。衡水市一所重点高中复读费最高达到1.2万元，而一些知名度不大的学校也达到2000元。

　　每年的复读生有多少，仍以衡水市这所名校做例子，据说这所学校去年的复读生班近20个，每班100人左右。2005年，河北省高考考生增加10万余人，没人知道其中复读生占了多大比例。

　　招收复读生除了有巨大的经济利益外，高分复读生还能撑起一所学校的升学率，上段提到的那所衡水市名校，去年2000名复读生中，即使最保守地计算，恐怕至少也有数百名考上本科大学。名和利这两个因素就是争抢复读生的根本原因。对一所学校来说，得到一个高分复读生，等于多了一张升入重点大学的王牌，在来年统计高考升学率的时候，就多了一个进入大学的分子。这也是许多县级高中学校最不服气的地方，一位校长告诉记者，所谓名校的高重点大学升学率，有很大部分是复读生的功劳，而这些高分复读生，无论是放在哪个学校，分数也不会太低的。

　　抢生源从娃娃抓起

　　在许多县城中学中，高考升学率愈来愈难令人满意已经是不争的事实。

　　学习应该从娃娃身上抓起，这句话用来生源大战再贴切不过了。一些颇有眼光的名校和私立学校，不仅将目光瞄准了中考学生，甚至从小学就开始挖掘苗子。

　　威县包括私立初中在内共有39所初中，今年中考排名前3位的全部是私立学校，第4名、第5名分别是县二中和一所镇中。在第5名之后，中考上线率的学生越来越少，后20名乡镇中学全部上线学生只有40来人，还不到排于第一名的私立学校的四分之一。这20所学校中，最高的学校7人上线，普遍是上线3人之内，最可怜的是三所乡镇中学，上线率是零。该县有教育工作者认为，出现这种情况是不正常的。而这种情况的出现，除了乡镇中学教学质量欠佳之外，成绩好的学生在这些学校上了一半时间时，被公立学校和私立学校挖走也是一个重要原因。这种行为的后果，将招致乡镇中学招生困难，难以维持下去。

　　一位县级中学的校长颇为感慨地说，本县的学生外流，不仅仅是高中存在这种情况，从小学到初中都有类似的现象。不仅仅是出于教学质量目的，而是出于一种莫名其妙的攀比心理。尤其是初中，到市里、外地上学的大有人在，好象已经成了一种社会风气。有些家长送孩子到外地上学，不是为培养孩子，而是为了在别人面前摆阔，如果自己的孩子不到外地上学就觉得没面子，有的家长甚至对家长说：咱有钱有车，为什么不到市里去上学？

　　邢台市柏乡县紧邻石家庄地界，对该县教育界来说，这样的地理位置并不是什么好事。每年中考刚过，石家庄、衡水市、邢台市的名校蜂拥而至，共同瓜分该地优质的生源质量。更令该县教育界担忧的是，石家庄的一些名校，不仅将手伸向中学，而且伸得更远，开始在小学阶段招收好学生。据柏乡中学的一位教师说，柏乡县从小学到初中，素以生源质量好著称，而现在这一自豪感正在受到威胁，从小学招尖子生，等于从根子上断了一棵长势良好的大树。

　　柏乡中学一位教师说，目前，石家庄市一所重点中学正在某县建设一所分校，这对他来说是一个坏消息。因为分校一旦建成，由于口碑所在，必定吸引附近各县的优质学生。现在县里的不少中学已经有吃不饱的感觉，而名校大规模扩轨，势必形成一人吃饱，大家挨饿的状态。

　　一位中学校长的建议

　　威县一中校长王兰君认为，当前各高中学校乱挖优秀生的根源就在于收费双轨制，应改变这种收费方法，而实行并轨收费。

　　据了解，目前，河北省公办高中都实行的是双轨收费制。一部分学生按学校层次不同，享受的是公助生收费标准。每生每学期收250元到500元不等，另一部分是择校生，其实是低分生，每人每学期2000元到3000元。但各个不同层次的学校在实际的收费中却有所变通，比如为了吸收尖子生而规定前几十名为免交学费生。一些名气大的学校对择校生的收费早已突破了最高限每学期2000元的标准。如冀南某中学把择校生的标准提高到了4万到5万元，复习生一年的学费也提高到12000元。

　　王兰君说，收费双轨制导致了当前各高中学校乱挖优秀生。一些学校靠优秀生升入大学的数量，提高学校的知名度，然后提高入学的门槛，即对择校生高收费，有的学校每年的收费总额达到上千万元甚至几千万元。然后就是对教师的高福利和高额的奖金，去年邢台市一所重点中学的校长在一次河北省召开的校长会上，公然讲他每年发给教师的福利和奖金已超过600多万元。而这个数字，可能是一所县级学校几年的全部收入。

　　如果实行了收费并轨，比如让每个高中生都像大学收费一样，每人每学期都收600元到800元，即对于一所3000多在校生的学校来说，每年能收学费400万元到500万元，这笔费用足可以满足这所学校的办公开支及平均每名教职工每月500元左右的福利及奖金，并且还会有200万元左右的赢余用于学校基本建设和大宗教学辅助设备的购置。

　　如果实行了并轨收费，乱挖尖子生的混乱局面就会从源头上得到遏制。没有了利益的诱惑，这些学校就懒得再去这样做了。

　　王兰君说，双轨制的另一弊病表现在学生身上，又是一种不平等。同在一个班上课，有的学生不必交学费，甚至有的还享受学校每月50元到150元的生活费补助，而一些分数较差的学生则要交纳成千上万的择校费。使前者有一种优越感，觉得自己高人一等，而后者则有一种自卑感，在同学老师面前抬不起头来。这样对他们的人格养成很不利。近年就发生了一些学校的择校生和高费复习生高考后用砸教师玻璃、砸桌凳等行为而报复学校的恶劣行为，使得一些学校在学生离校前高度紧张、严阵以待。这些问题已然会愈演愈烈，应该引起教育工作者的高度重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