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中心新浪首页 > 新闻中心 > 国内新闻 > 正文

惠农连杀四人的民工袒露心声:看守所比工地好


http://www.sina.com.cn 2005年09月12日09:28 宁夏日报

  民工王斌余的怒与悲

  讨薪将这个羞涩、本分并渴望得到尊重的年轻人变成一个疯狂连杀4人的罪犯

  我也没有多少时间了。我爸说了,很支持记者的采访。你们采访我,文章发出来,可以让更多的人关注我们农民工。领导到下面来,只看表面大楼好着呢,我们在墙上施工,一
不小心就摔死了,你知道修大楼多少民工死了?我知道有保护我们农民工的政策,但下面人不执行,我们的权利还是得不到保障。

  ———王斌余

  悲剧就是死的都是好人,没有胜利者。

  农民工王斌余,带着改变贫穷生活的美好憧憬,17岁开始到城市打工,却在艰辛的生活中不断地痛苦挣扎,备受欺侮。数次讨要工钱无果后,愤怒之下连杀4人,重伤1人(据新华社9月4日电)。这则新闻一出,网上沸腾了,对王斌余表示同情的同时,有的网民将王斌余挥刀杀人的犯罪行为“浪漫化和悲壮化”,称其为“英雄”。然而,实际上很多人都不清楚,王斌余杀的并不是备受诟病的包工头,而是和他一起打工的并帮助过他的工友及其无辜的亲属。

  悲剧让人沉痛,更令人沉思,当其不能推诿于命运不可抗拒的力量,而是有着社会的制度的发生背景时尤其如此。本报记者深入采访,试图还原王斌余杀人一案的前前后后。

  9月7日,手铐、脚镣加身的王斌余第二次出现在法庭上。人生多少有些出乎人预料,他和他想杀的人竟站在了同一被告席上,却是在民事法庭。王斌余面对法官大声说:“你们给我戴上手铐和脚镣,却让包工头陈继伟、吴新国逍遥法外,他们才是真正的凶手!”

  4个月前,王斌余杀死了领工吴华和他的3名家人。这次,吴华的父亲和岳母把王斌余和陈继伟、吴新国一起告上法庭,索赔42万元。但他们“最恨”的并不是手刃亲人的第一被告王斌余,而是第三被告吴新国,“要是他不拖欠农民工工资,要是他把王斌余的5天生活费给了,要是他不躲在屋子里,能早些出来,就不会这样了!”

  第二天,北京律师武绍智来到关押王斌余的宁夏石嘴山市第一看守所,要为他免费辩护。这时候,一些网站上声援王斌余的浪潮正达到高潮。

  但对于王斌余来说,死亡尽在咫尺。两个多月前,他一审被判处死刑。“我就是想死,死了总没有人欺负我了吧?”

  对倒地的4人再捅一遍

  “活着也没啥意思”,王斌余拿着血淋淋的刀子进巷子追杀吴新国时,一旁开小店的张建国听到他嘴里反复嘟囔着这一句。

  第一轮捅杀刚刚结束。

  这是5月11日的夜晚。“10点半左右,我和我哥来到吴新国的出租屋,隔着玻璃门敲门要他给生活费,吴新国在里面骂道:‘下午说了给你们50元,你们不要,我没钱,要钱你找陈继伟去!’我们接着敲门。吴新国从里屋出来,拿着拖布把说:‘你再敲,我就打死你!’我又敲,他说:‘你们不是到劳动局告我去了吗?明天再去告我!’我们跟他争论,他不理,又进屋睡了。我继续敲,他老婆喊道:‘你再敲,我就打110报警!’”与王斌余一起打工的弟弟王斌银回忆说。

  吴新国没有报警,而是打电话给附近水果店里的手下领工吴华,他们骑同一辆摩托刚加班回来不久,“想叫他过来把王斌余兄弟劝走”。吴华妻哥苏志刚也在店里,听到消息后即先来劝解。

  但双方很快发生言语冲突。其后,苏志刚的父亲苏文才、妹夫吴华、妹妹苏香兰相继闻声而来。

  矛盾是在苏文才打了对方一个耳光后开始激化的,这点在石嘴山中级法院的判决书上得到确认。这个耳光让王斌余暴怒,他掏出了随身携带的折叠刀。

  “我弟死抱住我,说:‘哥,家里还有老父亲,你不要捅!’我说:‘你放开,别管我,出来挣钱这个坑那个坑,活着真没意思!’这时吴华又扑我过来,我朝他身上捅了一刀……”王斌余在口供里说。

  4人相继被捅倒在地后,吴新国的妻子出门扶着被捅伤的苏志刚蹲在墙根处,也被王斌余刀捅,逃跑中再被捅成重伤。吴新国从隔壁小店里打110报警出来,被王斌余发现,进巷狂奔,王持刀相追。

  几分钟后,王斌余追不到吴新国又回到现场,对倒地的4人进行第二轮捅刺。然后打的到黄河大桥,将刀具扔进黄河,洗了洗手上的血迹,再打的到最近的公安派出所自首。

  王斌余两轮捅杀中,王斌银也亮出了与哥哥一样的刀子,但警方调查后认定,他没有杀人。最后,“吓懵了”的他把刀子扔在了地上,留在原地束手就擒。

  讨薪点燃蓄积的怒火

  王斌余的怒火在杀人这天一直明明灭灭。

  一大早吴新国就告诉他,要停他们兄弟俩的灶。王斌余要他结算工资,“他说给你算个啥,你找陈继伟去,说完就去工地了”。

  今年4月,跟着“大老板”陈继伟打工近两年的王斌余感觉心力交瘁,加上父亲帮村民盖房子被木头压断了腿,急需用钱动手术,就提出不干了,但“吴新国一直拖着不给结算工钱”,王斌余“敢怒不敢言”。

  吴新国去工地后,王斌余在小店里给陈继伟打电话,陈说自己现在中宁,让他去中宁结算去。“我说不去,陈继伟说‘你看着办’”。

  我们能怎么办呢?想了一上午,我们就去惠农区劳动局投诉了。”王斌银说,“我们开始也不知道找谁,里面有个人说他们管不了,要我们找法院。我们就去了,法院说,这种案子很慢的,至少也得要1个多月,建议我们直接找劳动局劳动监察科科长。”

  兄弟俩重新回到惠农区人事劳动保障局,找到劳动监察科的办公室。“这个人好像官大一点,立即给陈继伟打电话,要他把工钱结清。等了两个小时,吴新国带着吴华来了。”

  王斌余提出先给他们三四百元,吴新国答应了。和“当官的”握手告别后,吴新国却只愿意给50元,遭到拒绝,双方不欢而散。

  晚上回到宿舍,兄弟俩发现门已经锁上了,做饭的阿姨说是被吴新国要去了。28岁的王斌余当着弟弟的面哭了起来:“我在外干了这么多年,就干了这么个下场,对不起你,也对不起我介绍来的老乡。”

  两人去钢厂附近找旅舍,路过彩票销售店时,王斌余进去花4元钱买了两注彩票。在疯狂即将爆发的这晦暗时刻,他对生活还是留存有希望,只是这希望是寄托在机会渺茫的彩票里。

  两人没有找到合适的旅社,便回去继续找吴新国。路上碰见吴新国和吴华、苏志刚骑两辆摩托车经过,王斌余大喊“给我们一点生活费”,可是,“吴新国加大油门跑了”。

  “那时我就想,今晚一定要把生活费讨过来!”王斌银说。在吴新国出租屋前的敲门,一向比哥哥怯弱的他,比哥哥还要敲得多,敲得猛。但他万没想到的是,哥哥王斌余长期积压在胸中的怒火,终于将他烧毁了。

  “看守所比工地好”

  “你平时一向带刀吗?”警察问。

  “经常带刀子和匕首之类的东西,主要是自己用和防身用。”王斌余回答。他的辩护律师则称:“打工这么多年他常受人欺侮,带刀是为了获得心理上的安全感。”

  在杀人前一个星期,兄弟俩逛到钢厂市场时,看见了一种刻有鸟图案的折叠水果刀,“这种刀以前卖12元一把,现在两把才卖8元,又觉得漂亮,当即买了两把,我的要稍微小些。”王斌银说。

  当时,王斌余还告诉他,找老板要工钱时,如果被打,还可以用刀防身。

  王斌余的家在甘肃省甘谷县一个小山村,6岁那年死了娘,此后一边读书一边帮家里干活,17岁时,他随村里人外出打工,在甘肃、宁夏多处辗转,蹬过三轮车,也干过建筑小工。

  从2003年8月起,他一直随河南包工头陈继伟干活。后来,王斌余做到了班长,一天工资35元,但只能年终结算,而且还扣除300元质保金和1000多元的伙食费,而本来是说好了包吃住的。

  工作中,王斌余还与既是技术员也是领工的吴华产生了矛盾。按照王的说法,吴华经常平白无故地拿工人出气,叫他偷工地上的东西,他不干,吴华就骂他、打他。王斌银来工地后,看见过吴华用砖头砸到他哥身上,有一次还踹了他哥几脚,“因为他说哥到老板面前告他的状”。杀人那天在劳动局办公室里,两人又一次争吵起来。

  王斌银说,他哥从来都是不还手的,一直忍气吞声。王斌余在口供里还诉苦说,他介绍来的老乡都是受不了打骂和工作的辛苦跑掉的。

  长年打工生活,让王斌余患上了严重的胃病,去年治胃病花了1000多元钱,合同里本来写好了有医疗保险的,但实际上他一分钱也没拿到。即使是这样,王斌余不到坚持不住时绝不想回家。家乡在他的回忆中,全是贫穷和心酸。

  在辩护律师眼里,这是一个自卑而又极渴望得到自尊的羞涩、本分的年轻人,“一旦他觉得你尊重他,他便非常感激”。在看守所里,每天半军事化的生活让他的脸色逐渐红润起来,他甚至觉得在高墙内比打工还要好,因为“不受骂,不挨打,有人权”。

  他杀的是自己的工友

  王斌余杀人事件经新华社报道后,网上反响热烈。大多数网民显然将王斌余挥刀杀人的犯罪行为“浪漫化和悲壮化”。有人甚至称其为“英雄”,为其赋诗;有人号召拯救王斌余行动,称这是拯救正义;还有人呼吁给他贫困的父亲捐助,都得到了极大响应。

  与此同时,关于王斌余该不该判处极刑的讨论,则从法律和社会学角度进行着针锋相对的大辩论。其中“激愤杀人”的辩护意见拥护者众,反方也有一定拥趸。

  实际上,很多人都不清楚,王斌余杀的并不是舆论里备受诟病的包工头,而是和他一起打工的工友和无辜的亲属,虽然他们和包工头走得很近。

  王斌余和吴华之间的纠葛,很难让人断然下结论说谁对谁非,但敏感自尊的王斌余,显然将“老板的红人”吴华看作与自己不同身份甚至和老板同一联盟的人。

  当地人都认为,吴华一家成了陈继伟和吴新国的替死鬼。从常人理解来说,后者应该感恩戴德,但很快,两家的龌龊出现了。吴文熙气愤地说,吴新国妻子被刺伤出院后就失踪了,手机也换了号码,到他贺兰县城的家里找,也躲着不见。吴华夫妻死后第二天,孩子刚满百天。生病住院、吃奶粉都要钱,给陈继伟打电话,陈说没钱。“一家4口都为他们死了,他们却没上门看望过一次,这可寒了我们的心哪!”

  8月11日,吴文熙和亲家母夏学荣将王斌余、陈继伟、吴新国告上法庭,索赔42.93万元。9月7日庭审中,陈继伟矢口否认苏志刚是他的工人。“天哪,苏志刚都跟了他快两年了,就因为没签合同吗?他还欠着我们几个人的工钱没给呢!”吴文熙说,这两个包工头现在是他们家最大的仇家。

  带血的欠薪

  据宁夏当地媒体报道,今年以来仅惠农区由于拖欠农民工工资就发生多起刑事案件,9人在冲突中死亡。1个月前,距王斌余曾所在工地不远的另一个工地上,因总承包商欠包工头工程款,包工头又欠农民工工资,200余名农民工冲进工程项目部,砸坏办公室,打伤多人。

  从今年起,惠农区开始在部分建筑企业推行农民工工资卡制度,即由施工企业按月将农民工工资直接打到农民工在银行的工资卡上,但只实行了1个月就偃旗息鼓。

  惠农区今年起还施行了农民工工资保障金制度。建设单位和施工单位必须各按工程总造价的2%向指定银行的专户缴纳农民工工资保障金,才能开工建设。一旦有农民工欠薪,经核实,便从这个专户里付给工资。

  但就是这个被很多地方采用、各界看好的政策,对王斌余来说却是美丽的肥皂泡。

  王斌余家里急需要钱,他对这个城市已经厌倦,他只想带着弟弟早日回家。现在,弟弟王斌银被刑拘30天后终于回到了家中,哥哥王斌余却在高墙电网里。6月29日,他被一审判处死刑,后提起上诉。他曾想过用死的方式对抗包工头和这个他认为歧视他的世界。

  同一天,王立定也来到看守所,这可能是他们父子俩的最后一次见面。但他们已说不出更多的话来。见到律师和记者时,王立定却激动起来,从红布兜里掏出一大团皱巴巴的纸,都是状告村干部“欺压百姓,倒卖学校”的材料。这都是8年前他口述,由儿子王斌余写下的。他说村民们信任他,让他利用这个机会找律师和记者帮忙。实际上,他在当地已经为此告了8年的状,却没有任何音讯。

  现在,他说他帮不上儿子的忙,只有再帮一次村民的忙了。一只小虫子从枯黄的材料纸里爬出。红布兜里4个烧饼是他的干粮,已发出馊味。(据《南方都市报》)评论讨薪民工为啥连捅5人

  樊夫

  王斌余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民工,带着改变贫穷生活的美好憧憬,17岁开始到城市打工,却在艰辛的生活中不断地痛苦挣扎,备受欺侮。数次讨要工钱无果,他愤怒之下连杀4人,重伤1人,后到当地公安局投案自首。6月29日,宁夏石嘴山市中级人民法院判处王斌余死刑

  王斌余因为要不回工钱而杀人,怎么说都是重罪。但是,从王斌余杀人的直接原因看,拖欠、克扣农民工的工钱,表面上看伤害的是农民工兄弟,而它对社会安定与和谐的危害之大,是很多人想象不到的。

  很长时间以来,许多城市人对农民工有一种排斥思想。在这种情况下,农民工的生存环境变得十分恶劣,他们对社会作出了巨大的贡献,却得不到应有的尊重和理解。前几天,中国社科院人口经济研究所所长蔡昉在一份报告中说,外来劳动力与城市劳动力之间工资差异中,同种岗位“因为歧视因素”占39%——也就是说,如果城市劳动者和农民工之间工资相差1000元,那么其中有390元是由于歧视造成的。

  因为歧视,农民工就要比干同样工作的城市劳动者少拿近四成的工资,同时,农民工拿不到工资如今也已经成为一种常态。

  任何人杀人犯罪,都要受到法律的制裁。可是,社会在对他们的犯罪行为进行依法制裁的时候,需要反思的是,社会是否也给了他们尊重和关怀?是否也给了他们一个安定、安全的生存环境?

  (据《齐鲁晚报》)新闻来源:华兴时报 责任编辑:马江 田丽 实习生:马彦娜


爱问(iAsk.com)

收藏此页】【 】【下载点点通】【打印】【关闭
 
 


新闻中心意见反馈留言板 电话:010-82612286   欢迎批评指正

新浪简介 | About Sina | 广告服务 | 招聘信息 | 网站律师 | SINA English | 产品答疑

Copyright © 1996 - 2005 SINA Inc. All Rights Reserved

版权所有 新浪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