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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来的60年(组图)


http://www.sina.com.cn 2005年09月20日01:45 海峡都市报
归来的60年(组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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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来的60年(组图)
活着

  2005年9月18日,正逢农历中秋十五。

  这样的巧合,独具历史的深长意味。

  这一天,所有的中国人都注定要心情复杂地度过这个中秋团圆节。在与家人欢聚、博饼赏月的同时,心底深处,仍然要隐隐作痛。

  正是74年前的这一天,日本军国主义发动了“九·一八事件”,中国从此陷入水深火热之中,多少个家庭妻离子散,中华大地上白骨累累。那一天,正值农历初七,那一年的中秋节一周后在炮火声中降临。

  这场战争的阴霾直到14年后才散去,60年前,同样是在9月,日本正式投降。

  60年甲子轮回。
9月3日,中共中央、国务院、中央军委向全国所有健在的70多万名抗战老战士、老同志及抗日将领或其遗属颁发中国人民抗日战争胜利60周年纪念章。

  于是,我们特地选择在中秋节前夕,走访了9位获得这特殊纪念章的在泉抗战老兵,并在今天推出这一期专访。为了纪念那场战争,同时更是为了纪念战后归来这60年。

  我们一定要铭记——

  有过这么一些人,起初,他们为了生而死,为了活着的人走上战场视死如归;后来,他们为了死而生,为了那些死去的人们,更顽强更努力地活着,不仅要长命百岁,还要儿孙满堂。

  【老兵档案】

  苏孙添,现年79岁,1926年10月出生在晋江永和,1942年入伍,加入国民革命军26军41师2团3营8连。先后转战江西、湖南、贵州、广西。1944年,转入工兵营第三连,跟随部队从湖南长沙到湖北武昌,然后到安徽,再到南京。后因家中老父亲病危,申请回家,1945年日本投降后办理复员手续,回到晋江家乡。现在老人住在晋江永和镇英墩村,育有6个子女。

  苏孙添:60年后儿孙满堂

  【老兵语录】

  有时候,我真担心自己撑不下去,但还是要努力呀,努力干活努力挣口粮。

  【老兵故事】

  “我的命真大。”这是苏老在时隔60多个年头后,在接受记者采访时发出的感慨。经历枪林弹雨和生活窘迫的日子后,苏老晚年过得很幸福:几个孙子都在办厂,家里盖起了又大又漂亮的房子,老人每天就在老人会和同龄人打打牌、聊聊天。

  参加部队那年,他只有17岁。

  “那次战争真激烈。”大约在1943年前后,苏老所在的部队进入贵州,攻打娄山关。苏老所在的连队是突击连,苏老是机枪手,在后面掩护战友冲锋。日本人居高临下,火力又猛,战友们一个冲上去,倒下;又一个冲上去,又倒下……激战中,苏老左手中弹;打到最后,一个连上百号人只剩下几人。无奈,部队只好转战广西桂林,在猫儿山附近,又与日本人展开血战……

  要活着!不能饿死!

  日本人投降后,苏老随连长加入了中国共产党的军队。后来,因为家中父亲病危,加上没念过书,苏老决定复员回乡。

  当他回到永和老家时,家里已经一贫如洗。由于是家中的长子,他早早就担负起了养活一家的重任。

  每天一大早,苏老就起床了,担上前一天挖好的地瓜,走山路,过街市,四处叫卖。那时候是用地瓜换米,运气好的时候,苏老一天能换到10斤大米。

  除此之外,苏老还卖过用来装菜盛东西的瓷罐。尽管苏老辛勤劳作,但由于兄弟姐妹太多,在新中国成立前那段最困难的日子里,两个弟弟妹妹饿死了。另外,还有一个弟弟下南洋,到新加坡闯荡。

  “那时候,周围村子的人有不少饿死了。看着那种情形,真的担心自己撑不下去。所以不停地干活,不停地挣口粮。”苏老说。一家人的生活状况,直到解放后才有所好转。

  晚年子孙

  “六六大顺”

  苏老共有6个子女、6个孙子,有的在海外,有的在自家办厂,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记者在苏老长子的家中看到,新修的房子虽然没粉刷,但屋内地板全是用大理石铺的,光洁鉴人。正屋中宽大的沙发十分惹眼。

  在房子的旁边,是一个工厂,主要是生产化纤配件的。这厂子是苏老的两个孙子办的。虽然规模不大,但经营得有声有色。

  苏老现在和老伴单独住在一幢房子里。看着子孙有出息,自然是喜上眉梢:“我现在啥也不愁,有空就在村子里东晃晃西晃晃;无聊了,就到老人会找老人们聊天、喝茶、打纸牌。”

  不过令苏老担心的是,自己的肠胃有问题,已经做过二三次手术了。“过多了苦日子,不知道享福的日子还能过多久。”

  【老兵档案】

  蔡长发,现年78岁,原名王春荣,河南省坝城县雪楼春人,1942年入伍。在河南南洋抗日战争,3年中全连163人牺牲131人,仅存32人。日本投降后部队向山东进攻,他所在的335团全团投靠八路军,训练3个月后参加游击战,并参加淮海战役,其间,他腿部受枪伤,被评为一等功。后参加渡长江,被炸弹片碰伤,立二等功,解放厦门立一等功,解放金门立三等功。

  1953年向上级要求退伍,在后湖村给陈笑招赘,与王秀兰结婚。曾参加石壁水库建设,左手中指碰伤残废;参加民兵;参加修建青阳机场建设,被评二等功。现定居在晋江市东石镇永湖村后湖自然村,有三个儿子。

  蔡长发:在晋江扎根的河南兵

  【老兵语录】

  上了战场也好,下了战场也好,都要为国家出力!

  【老兵故事】

  “打仗就是要不怕死!”河南乡音浓厚,但字字清晰。

  这是现在居住在晋江市东石镇永湖村蔡长发老人留给记者的第一印象。当一头黑发的老人站在我们面前时,真不敢相信他快80岁了。

  11年的戎马生涯,随后又长年参加国防建设,蔡老落下了一身伤。现在一到阴雨天,满身的疼痛常常折磨得他死去活来。但他很乐观:我现在没什么牵挂,有钱我就花,该享受还是要享受。

  两次与死神

  擦肩而过

  在蔡老的头上,靠近额头的地方,有一道长约5厘米的伤疤。蔡老说,那次,他在鬼关门走了一遭。

  1945年,河南南洋,日本侵略军企图攻占一战略堡垒,而守护堡垒的正是蔡老所在的国民革命军68军335团某连,双方展开了连续几天的激烈战斗。已经连续三天没有睡觉也没有吃饭的蔡老,在击退了敌人一拨猛烈的进攻后,困倦至极,靠着机枪刚打了个盹,突然“嗒嗒嗒”三声枪响,三颗子弹从他的头皮上划过。

  “要不是歪着头打那个盹,我早就找阎王爷报到去了。”蔡老拨开头发让记者看头上的伤疤。

  这次战争结局是惨烈的,蔡老所在连163人仅剩下32人,部队不得不选择撤退。

  后来蔡老又随军南下,来到了闽南。在解放金门的战斗中,他再次经历了一次生死劫。在战斗中,他们的船被炸毁了,所有的战士都掉到海里,在海水里翻滚了一阵,他抓到了一根竹竿,他就趴在竹竿上,在海上漂了一个多小时,幸好遇到了一个渔夫才得以解救。

  赡养素不相识

  的老人

  退伍后,蔡老来到了晋江市东石镇永湖村后湖自然村,碰到了一个叫陈笑的老人,这个老人孤独一人,当时27岁的蔡老觉得陈笑老人自己一个人怪可怜的,而河南老家的父母还有另外四个兄弟照顾,便决定留下来赡养陈笑。

  同年,在别人的介绍下,蔡老认识了现在的爱人王秀兰,“他那时候可帅了!”提起这段岁月,老伴王秀兰拿出了蔡老21岁时拍的一张照片说。两人婚后不久,由于河南老家亲人催促得紧,蔡老只身回老家探回亲,这一去让永湖这边的人心都悬了。正当大家都认为蔡老不会回来时,蔡老出现在了人们的眼前。

  “他心太好了,不会撇下我不管,也不会撇下老人不管的!”蔡老的爱人王秀兰说。

  退伍后的蔡老曾参加石壁水库建设,在修建水库的过程中,左手被石头砸到,中指断成三节,后来在医院中没接好,从此落了个三等残废。他还参加民兵,参加晋江青阳机场的建设。他说:“在战场上要拿枪,出来以后也要帮国家。”

  有钱就花享受晚年

  老人住的房子是1999年时由晋江市政府扶助修建的,房子比较简陋。此外,老人每月有300多元的政府补贴,每个季度发放。有一次,领钱时银行小姐反复劝他存钱。他当时把头顶的帽子一摔,火了:“存钱干什么?我都快80岁的人了,不花存着干啥?”

  如今蔡老每天都到老年协会去聊聊天、打打纸牌,他还很爱看新闻,他说,看新闻可以知道国家变发达了,也可以知道外国现在经常发生战争,“经常都有死人啊。”

  【老兵档案】

  龚和成,现年80岁,安溪县官桥镇燎原村人,1942年参加国民党,1945年加入到八路军,常德会战中荣获三等功,1951年退伍回乡务农,一直未婚,无儿女。

  龚和成:

  一生未婚看淡生死

  【老兵语录】

  60年来,战壕里伤兵哀叫,雪地里刺刀见红的情景,无时不在我眼前闪现。我宁愿长眠在那里,与死去的战友做伴,以纪念那场惨烈的战争。

  【老兵故事】

  9月12日上午9时,80岁高龄的龚和成老人,坚持要穿长袖军装,让记者拍照。他的弟媳在一旁悄声说:大伯常犯迷糊,老说活着对不起别人,只有穿上军装,才敢见生人。

  龚老所住村庄有个很革命的名字,叫“燎原”,这里是安溪县官桥镇,距离镇区约3公里的地方。但是在过去的60年中,他只去过不到10次。

  战友都死了

  我却活下来了

  档案上记载龚老入伍时间为1945年6月16日,显示这是他从国民党部队参加到八路军部队的时间。可龚老说,这个时间不对,因为他同日本兵打过1年多仗,而如果照这个时间算,他打小日本只有两个月。

  1943年秋,中国对日作战暴发最惨烈的常德会战。日军集结8万余兵力和130多架飞机,中国军队集中28个师约19.4万人展开厮杀,50多天战斗中,中国军队付出惨重代价,师长阵亡3人,后来这一战被称为“中国的斯大林格勒战役”。

  是年,18岁的龚和成所在部队参加侧攻,他说敌我双方杀声震天,战壕里伤兵累累,入夜鬼哭狼嚎,活着的没有人敢睡觉。在雪地里,北方战士脱下棉衣拼刺刀,而南方战士则趴在一旁打冷枪,就这样“分不清死活,看不清昼夜”,直到战后“竟找不到同营同连一个活着的战友”。

  战毕,日军伤亡4万多人,中国军队死伤5万余人。

  我死时

  要穿着军装去见战友

  年轻10岁的龚文英,是龚老的弟弟,他对记者说,哥哥自幼胆大,1951年退伍回乡,同村的人说他命大,而他自己的解释是:从来都把生死看得很淡。

  “活着算什么?”这是龚老常对后生们说的一句话。弟弟龚文英知道哥哥的心事,劝村里人不要“刺激他”。

  9月12日,龚老又一次提起生死话题,他说现在越年老,越念战友们,觉得活得有愧,应当拼死沙场。并说之所以长寿,是因为战友在给他“续寿”,每当想到这,就又“越发惭愧”。

  龚老一生不婚,从挣工分到干自留地,吃喝都是粗茶淡饭。现在他独住古大厝,一无余物,唯一庄重的东西,是20年前买的一身的确良军装。握手言别时他说,60年了,活得不易。死时一定穿军装,好去见战友。

  “有来生,有抗战,我还要冲锋陷阵。”他的话让人肃然。

  【老兵档案】

  王言友,安溪西坪芜阳人,现年83岁。1941年入伍,参加国民党。1945年被编入中国人民解放军第3野战军1师八团二营机炮连,初在浙江富阳参加抗日战争,1956年退伍返乡,在县食堂当过采购员,因不会算账离职,之后一直以务农为生,现居老家,育有3个儿子。

  王言友:战场归来沉默是金

  【老兵语录】

  尸横遍野,让我懂得沉默是金。

  【老兵故事】

  9月13日,安溪西坪芜阳村,记者在王言友家找到他。

  老人已听不到什么了。几名村民轮番靠近王老耳边喊话,王老却只是点头,偶尔答上一两句。

  小布袋

  倒出一堆军功章

  一个相当于两盒烟大小的布袋子,被拉开袋口布绳,“哗啦啦”一阵响过,桌上摊着各式奖章、纪念章。有村民小声说:这是固定节目,谁来言友伯都是“先让事实说话”。

  记者细辨这些奖章,有1944年6月,由中南军政委员会颁发的勋章,1949年1月10日的淮海战役纪念章,1949年4月21日由华东军区颁发的渡江胜利纪念章,以及1951年和1953年的抗美援朝慰问章、纪念章等。

  此外,还有三本“功劳证”,记述王言友在3野1师八团二营机炮连3次立功的事迹。三本“功劳证”都提到他“火线送饭不怕死,不发牢骚”等立功细节,显示当年王老是部队的炊事员,而立功的原因都有一条“少说多干”。

  在浙江富阳,王言友看到过强弩之末的日本兵。交战中,他要三餐背饭到阵地。有一次他爬到阵地,见两旁都没活人,阵地静静的,他背饭回来,自此感到首长的话“很有道理”。

  解放上海,攻克南京后,王言友随部队入朝作战,干的依然是炊事员。所不同的是,班长叮嘱他背饭上阵地,碰到美军尸体要搜身,把饼干、洋烟带回去交公。1953年从朝鲜回国,他所在的炊事班3次补充兵源,只剩3人回来。

  儿子们都沉默寡言

  1956年1月他复退返乡,安溪县政府给他安排在县食堂当采购员,因不会算账只得回家务农。

  几十年来,他以“沉默是金”自勉,并在当地树起一种人人称羡的新家风。

  王老说,3个儿子分家,连同他与老伴一家共4个小家,之所以这样做,是为激励儿孙们“独立生活,艰苦创业”。

  他教育子女“遇事要沉着,平日多干事少说话”,3个儿子长大后“子如父教”,果然一个个勤于耕耘,不与他人闲扯打牌喝酒,夸夸其口。据说,好家风也为王老娶来3个漂亮贤淑的好儿媳,如今3个小家庭十分殷富幸福。

  【老兵档案】

  戴振愿,现年79岁。1943年参加国民党,国共合作后被编入新四军,随后参加过抗日战争、辽沈、平津、淮海等著名战役及抗美援朝,战争中双耳都被炸聋。1954年退伍回乡务农,育有三儿一女。

  戴振愿:德高望重的乐观老头

  【老兵语录】

  家里就剩我和老奶奶了,所以(打日本鬼子时)我没有什么好怕的,命拼掉了又有什么关系呢?但我很有运气,我活着回来了。

  【老兵故事】

  9月13日,记者见到戴振愿时,老人精神矍铄,腿脚也还灵便,只是因为在淮海战役中,炸聋了一只耳朵,抗美援朝时,另外一只耳朵也因为炮声几乎失去了全部听力,所以记者的采访,全部只能用笔来提问。

  尽管已79岁高龄、满头白发,但回忆起11年的军旅生涯,戴振愿老人仍然有些激动。

  参加过

  大小300多场战役

  “哪次最激烈?不记得了,哪里记得清,我参加过的战役,大大小小有300多场呢!”面对记者的提问,戴振愿笑着摆摆手。

  见记者表情很惊讶,老人很自豪地找出了两枚颜色喑哑铜质的“渡江战役胜利纪念”、“抗美援朝纪念”等奖章给记者看。戴振愿的小儿子戴碧居则在旁边补充说,小时候,他的印象中,父亲纪念章好多,可惜,上个世纪60年代去永安谋生时,在火车上,整个包袱连带着里面的勋章和纪念章都被小偷偷走了。

  老人还抬起右脚告诉记者,至今脚踝关节仍有一个弹片没有取出来,如果当时没有躲得快一点,人就这么炸没了。这枚弹片给老人带来的是,一遇到天气变化,踝关节就疼得厉害。

  主动拒绝

  “干部”的岗位

  从部队回乡后,戴振愿当起了一名普通的农民,并且结了婚,先后有了三儿一女。

  结婚后,戴振愿曾到三明永安的建筑队做过临时工以养家糊口,也曾经在村里的碾米厂看机器,艰难度日。

  事实上,复员回家后,戴振愿并不是没有工作的机会,当时,县里和乡里都曾经来过干部,想调他去参加工作,但他都拒绝了,原因很朴素:担心自己的耳朵听不到,会耽误了政府的工作。

  上个世纪80年代初,有关部门开始给他发生活补贴,一个月6块钱,经过这么些年,终于涨到了264元,夏天高温时,还有一点高温补贴,但事实上,这些钱只能保障老人最基本的生活。

  尽管生活拮据、身体状况也不是很好,但老人却一直顽强地活着。30年前,戴振愿患有肺结核,因为经济原因,没能得到根治,最近又发作了。另外,1999年,老人尿道堵塞,大病了一场。

  如果当时没有放弃政府安排的工作,你现在就是离休干部了,难道不后悔吗?记者的问题让老人静静地笑了,但语气却很坚定,“是自己耳朵不行,后悔什么呢?”

  70多岁了

  还下井救人

  “他真的很勇敢!”提起戴振愿,66岁的村民戴良泰语气里满是佩服。7年前的一天,他正在戴振愿家的院里聊天,门外几个小学生嘻嘻哈哈地打闹着经过,突然,外面慌乱了起来,好像是有人落井了。

  戴良泰和其他几个老人还没有反应过来,戴振愿已起身冲到了门外,发现有个10岁左右的小女孩掉到井里了,老戴马上沿着石阶,下到了8米多深的井里,奋力救起小女孩。

  “当时,他根本没有考虑到自己已70多岁了。”老戴的老伴至今想起来都后怕,不过,当小女孩的家人捧着一碗面线和两个红蛋来谢恩时,老伴心里别提多自豪了。

  由于他平易近人,为人热情,乐于助人,在村里人缘很好,德高望重,村里发生了纠纷,往往只有他出面,才能排解。

  心愿:

  找到战友彭智英

  当年的战友中,戴振愿和福州籍的彭智英关系最好。1954年退伍时,彭智英还托戴振愿捎两张照片回家,但到福州的那天,雨下得非常大,几乎无法出门,因此,戴振愿将照片放在信封里,托招待所的服务员寄出去,也因为此,戴振愿没有亲自到彭智英的家里去一趟,没能有彭家的具体地址。

  此后的50多年里,戴振愿就和彭智英失去了联系,“如果还在,他已经80多岁了。估计是找不到了。”提起这个战友,老戴的眼神明显暗了下去,语气也显得十分失落。

  “如果真的能找到这个战友,父亲的心里肯定非常高兴。”戴碧居说,其实,父亲说不想找,那只是不想再更加失望而已。

  【老兵档案】

  林海忠,现年84岁,安溪县官桥镇芹石村,1943年参加抗日战争,之后又参加淮海战役、渡江战役,32岁退伍回乡,在官桥农械厂当铁匠,1981年退休后,在家继续务农,育有3个女儿。

  林海忠:

  放下刀枪扛铁锤

  【老兵语录】

  干活和打仗是一回事,命好命歹不怨人!

  【老兵故事】

  几片猪肉在锅底“口兹口滋”作响,蜂窝煤旁,老人赤膊掌勺,而锅灶饭桌之间,鸡鸭正漫步觅食。推门这一景,我们的双眼湿润了。

  这,就是那位“不见鬼子不挂弦”的抗战老战士林海忠?

  不见鬼子不挂弦

  安溪县官桥镇芹石村,是当地远近闻名的铁匠村,1943年23岁的铁匠林海忠辗转奔赴抗日战场。如今往事依稀,留给老人的遗憾竟是“没带把家乡的大锤砸鬼子”。

  1944年4月,浙江新汀山阻击日军战役打响。个子小和有过铁匠经历的他,被指定为“布雷员”。老人说,和电影《地雷战》的情形很像,每逢战斗,他和战友胸前肩后背满地雷,在阵地前出没,并不时有日军的冷枪传来。

  “不见鬼子不挂弦”,老人说那时地雷引信不很灵,所以埋设后要等鬼子开始进攻时才挂弦。因为说多了,这话已成了他的绰号。

  “布雷员”不能开枪投弹射杀鬼子,这让林海忠“很不过瘾”。好几次他向班长说,想弄把大锤砸鬼子。他的建议始终未被采纳,但“打仗拼死咬牙有狠劲这一点”,却深得战友们赏识。

  回乡后,他重操打铁旧业,劳累之余总哼唱抗战歌曲,最爱哼《大刀曲》。林海忠打的是农具,锄头、尖锥、铁钎等,他说,铁匠里抡大锤最粗重,每天成千上万次抡起砸下,哼歌可解乏,特别是《大刀曲》一唱,好像劲特大。

  命好命歹不怨人

  面对人生磨难,林海忠的做法也是“咬牙挺过”。他告诫家人,命好命歹都是命,千万别怨人。

  林海忠11岁时父亡,13岁时母逝,参加抗战后,又参加淮海战役、渡江战役,32岁回乡时才结的婚。据他说,县里几次要给安排工作,都被他让掉。

  在官桥农械厂当铁匠,林海忠既当大锤工又兼拉风柜,还当炊事员。他生育3个女儿,靠每月25元的工资养家糊口,日子过得紧巴巴。1981年退休后他放牛养猪,女婿入赘生下一双孙儿女,生活负担大,他直到80岁还要干农活。

  记者看到林家旁边房屋不下30座,没有一座不比林海忠的家结实,这是祖上传下的土砌屋,已经摇摇欲倒。“虽然清贫,但他家不乏笑声。”邻居们告诉记者。

  【老兵档案】

  郭绪清,南安市蓬华镇蓬岛村人,现年79岁。1942年被抓壮丁,因国共合作,被编入新四军的警卫团,给叶飞将军当过8年警卫员,曾立二等功、三等功和四等功各一次。1952年退伍回乡后,先后在南安糖石,龙岩水泥厂工作过,上世纪60年代经济困难时期,回乡务农,育有两儿三女。

  郭绪清:将军身边的小警卫员

  【老兵语录】

  入伍10多年了,我完全没有母亲的消息,老母亲肯定也不知道我是死是活,所以我就申请回家了。有人说,如果我不回来,早就当大官了,但我不后悔!

  【老兵故事】

  9月13日上午,在南安市蓬华镇蓬岛村,记者看到现年79岁的郭绪清,他头发花白、身体干瘦、个子不足1.5米,用的是二十年前的电视机,抽的是自制的土烟丝,皮肤非常黝黑,一个典型的闽南海边老农形象。

  对郭绪清的采访异常困难,因为他的话总是只言片语,并且记不清楚时间、地点。小女儿郭秋桂告诉记者,几年前发高烧时,老人怕花钱,拖着不肯上医院,结果脑子有点烧糊涂了,当时医生严肃地告诉他们,再晚去5分钟,老人的命就保不住了。

  “叶飞挑我当警卫员”

  从退伍证上和“回乡转业建设军人登记表”上可以看到,1942年,郭被编入新四军的警卫团,他跟部队去了山东,适逢叶飞前去挑选警卫员,“一听说我是南安的,会讲闽南话,叶飞就挑中我了。”提起被叶飞挑中的那个场景,郭绪清笑了。

  老人说,他给叶飞当了8年的警卫员,还跟随着叶飞参加过淮海战役,参军期间曾经荣立过二等功、三等功和四等功各一次。

  在郭绪清记忆里,叶飞是一个好首长,“8年了,从来没有大声地凶过我。”

  上个世纪80年代,郭绪清生了一场大病,于是大女婿委托村里识字的人,给叶飞写了一封信。“没有想到,叶飞还自己掏腰包,给我寄来了100元。”突然记起这件事情,郭绪清的眼神马上亮了。

  女儿、女婿则告诉记者,上个世纪90年代,叶飞回厦门时,曾写信邀请老人到厦门去叙旧,但不知道为什么,老人却坚持不去,可能是怕给首长添麻烦吧。

  低调而乐观地活着

  复员回乡后,郭绪清被安排在南安县的糖厂上班,后来又去了龙岩的一家水泥厂,上个世纪60年代经济困难时期,工厂停产,他也就回乡务农。

  几十年来,郭绪清一直非常的低调,几乎从来没有和村里人谈起自己是叶飞的警卫员,而女儿、女婿们则告诉记者,老人的很多经历,也是因为最近各级民政局来调查时,他们才第一次听老人家说起。

  “为什么要说?我复员回来又不是要搞个人宣传。”老人觉得低调是理所当然的。

  采访中,老人不时冒出的小幽默,总让身旁的人笑声不断。

  当女婿郭海鸿好奇地问他,“当时抗日,是不是将日本鬼子通通打倒?”老人立即就幽了一默,“当然是通通打倒了,死人又不会站着。难道你见过站着的死人?”

  教育子女和要求自己,郭绪清却是很严格的,“不要和别人争(东西),不要糟蹋别人的庄稼。”父亲这样的话,儿子女儿们听得耳朵都快起老茧了。

  【老兵档案】

  连瓜瓞,德化县国宝乡格头村人,现年87岁,1945年参加国民党,在江苏、安徽一带抗日,参加过高邮战役,解放战争时投奔共产党,战争中,家乡误传他战死的消息,老婆带着4岁的儿子改嫁了。1951年退伍回乡,他领回已11岁的儿子,没有再婚,从此解甲归田务农为生。

  连瓜瓞:不褪色的军人

  【老兵语录】

  别怕!怕也没有用!

  【老兵故事】

  当时在部队用的淡蓝色绑腿,老人至今仍藏在箱底,闲暇时,他会一个人拿出来,看一会儿,然后,又整整齐齐地叠好;部队时用来包包袱的防雨油布,战友送的一双用飞机玻璃窗削的玻璃筷,他都小心翼翼地藏了近半个世纪。

  记者的来访让老人有些高兴,他兴致勃勃地演示打绑腿给记者看,掖裤脚、从脚踝关节处将绑腿往上缠绕,动作非常利落,不到两分钟就打好了,末了,老人却似乎不太满意自己的杰作,他拍拍腿,有些遗憾地告诉记者,“还得再打一条,才会更结实、漂亮。”

  家里人都以为他死了

  入伍多年,到底迈过多少生死关?记者的问题让连瓜瓞十分为难,因为,他根本就记不清楚了。

  记得入伍不久,因为脚长疮,连瓜瓞转为火头军。那时正是日本鬼子负隅顽抗的最后时候,“有时候一整天,日本的飞机都在头上嗡嗡地响着,子弹像下雨一样沙沙地落下来,如果躲闪不及,随时就没命了!”连瓜瓞告诉记者,那时,一顿饭得好久才能做得熟,“挑一担水,一路上都得在树丛、草丛里躲好几回!”

  不久后,连瓜瓞开始负责看武器,他回忆说,“好几次,行军时,炮弹朝着我们打过来,一听到声音我立马趴了下去,躲过了炮弹的轰炸。但是在我后面的战友往往没那么幸运了,被炮弹给炸了。”

  但是最悬的,却是他刚入伍没几天的那次:那时,因为白天行军太累,守夜时,他打起了瞌睡,排长发现后,发火了,用枪指着他的脑袋,当下就要拿出去枪毙,“幸好连长和班长都非常疼爱我,联合起来保我,还帮我解释说我是新兵,纪律还不太清楚,才免得一死。”

  多次死里逃生,当时,从外面传回来的风声是,连瓜瓞已经战死了,悲痛之余,家里人按照农村的风俗,替他做了功德,而老婆,则带着4岁的儿子改嫁了。

  但是让记者好奇的是,这些关乎生命的大事,听者都揪着一颗心,连瓜瓞老人脸上的表情竟然十分的淡定,只是笑着自嘲,“我有贵人相助。”

  日子清贫却无怨言

  一张没有上漆的木板床、一张样式老旧的书桌,两个小箱子,15瓦的灯泡,连瓜瓞的房间,简单到让来访者忍不住眼眶湿润。

  连瓜瓞的家在半山腰上,离最近的公路要走上10来分钟,房子是简单的一座砖混房,地板则是粗糙的水泥地。据乡政府民政办的工作人员小陈介绍,老连的房子是2003年,民政补贴3500元才建成的,之前他一直住在一所老房子里。

  1951年复员回家后,连瓜瓞从改嫁老婆那里领回了已经11岁的儿子,从此没有再婚,一个人艰难地把儿子拉扯大,日子的艰辛,也是可想而知了。

  长期艰苦的生活条件,使得连瓜瓞的耳朵很早就背了,记者采访时,所有的问题,都得老人的儿子、儿媳将嘴凑到他耳边,翻译一遍,但他的面容,却始终是很平静。

  在谈话过程中,连瓜瓞的儿子,一直在旁边不停地喘气,儿媳妇则告诉记者,丈夫患有严重的哮喘病,什么活都干不了。田里、山上的农活都由她一个人干,实在忙不过来,因此,家里的鸡和猪则只能交给老人喂养,但老人一点怨言都没有,每次都帮她料理得很好。

  采访快结束时,傍晚喂鸡的时间到了,老人提起了一个半米长的长方形木槽,很利索地迈下高40厘米左右的台阶,喂鸡去了。

  “你现在对政府有什么要求吗?”采访快结束时,记者大声地问连瓜瓞,老人默默地摇了摇头。

  【老兵档案】

  郑石(土丘),现年81岁,永春石鼓镇桃星村人,1941年入伍,参加四野57师469团3营12连,1954年退伍回家,务农至今。

  郑石(土丘):

  战争让我懂得爱

  【老兵语录】

  历史就是历史,我看电视里的“鬼子”并不生气,因为人家也是被迫的,我们团长还娶了个漂亮的日本小姐。要说坏是军国主义坏,要雪耻,国家要强盛。

  【老兵故事】

  今年82岁的郑石(土丘)在同村村民看来,是一个“乐天派”,因为他总把过去经历的战事,“说得跟笑古似的”。9月13日中午记者拜访郑老,他说“战争可能因贪因恨而生,但战争中确实有爱。”

  娶日本女人也是打胜仗

  郑老家住永春县石鼓镇桃星村,同记者一见面,郑老便谈起他在村中被视为经典的故事。

  “我一个团长娶了个日本小姐。我的那个团长姓张,山东人”,郑老说道:当时团长已经50多岁,人黑个不高,却在全团第一个与日本女子好上。结婚时,师长说:“这一结,是打个大胜仗。”

  那个日本女人原来是日本兵,后来俘虏过来当翻译,当宣传员的。

  其时郑老在四野57师469团3营12连,是一名“六○”炮的标尺手,这一点从他提供的退伍证上可看到。他说,那时四野部队有不少日本籍女兵,她们说得一口流利的普通话,平时大家在一个营地,不仅与当官的,就是与当兵的也会“日久生情”。

  不过这还只算是其中的一幕爱情剧,郑老回忆说,当时谈恋爱与日本女人结婚的,时常听说。到后来,成批日本女兵开小差跑到四野,把关东军气得哇哇叫,所以师长才会说“是打了胜仗”,而照郑老理解:这叫瓦解敌人。

  郑老说,战场上敌我交战,恨不得消灭对方,但是人家是被驱使来的,与发动侵略战争的人不同。

  干活我拿手

  为什么不在农村

  郑石(土丘)于1954年退伍回家,也开始了编织属于自己的爱的历程。

  回家第二年,家乡搞初级社,郑老动员新婚妻子入社,俩人成了全村16个初级社员中的两个。次年,他当上高级社队长,妻子还给他生了个大胖小子,郑老爱的蓝图在辛勤中一点点描就。

  郑老对那段岁月似乎更动感情,他说他一天能插7分地,挑粪挑谷子别人100斤,他一挑160斤,“名字天天上黑板报,浑身有使不完的劲。”

  1957年永春县水电厂招他当国家工人,别人求之不得,而他婉拒:干农活我最拿手,到哪里都一样;再说在家种田,心里更踏实。

  郑老对记者说,对于立二等功可享荣华富贵的说法,他“从不抱奢望”,现在他“子孙满堂,安享晚年,已经十分知足了。”

  “是战争让我懂得爱”,临别郑老这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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