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色中国年度人物”的色彩

　　周末漫笔

　　鄢烈山

　　国家环保总局主办的“绿色中国年度人物”大奖评选活动已经启动，日前已进入向社会各界公开征集候选人的阶段。公众可在约定的网站上或者直接向组委会提名，组委会将根

据公众提名，选出20位得票最高的候选人，委托权威调查公司对其在全国范围内进行民意调查，然后交评委会评议。国家环保总局副局长潘岳说，我国这个首次由政府颁发的环保人物大奖，是一个真正具有“公众精神”的奖。我理解这个“公众精神”有两层含义:一，当选人物必是热心投身环保事业，为建设绿色中国作出杰出贡献的，亦即具有服务公众精神的人士；二，评选过程将做到最大可能的透明和最广泛的社会参与，亦即充分表达公众意志，具有公信力。

　　我想，推荐、评选“绿色中国年度人物”就应只盯着“绿色”一词，“满眼绿色”看人，而不能要求当选的人物具有切·格瓦拉般的红色造反精神或天使般白色的纯洁无瑕或……。主办者提出了“绿色中国年度人物”评选的八项条件，都是围绕着“绿色”一词来设限的，主要是要求当选人的行为体现鲜明的环保公益意义，具有较高的生态文明价值。我认为这是允当的。

　　我的担心是，国人自古以来“明于礼义而陋于知人心”(春秋贤人季札语)，而近几十年来，虚虚实实为人们所树立的榜样大都是“高、大、全”的完美形象。若用这样的眼光来评价活生生真实存在于我们身边的人物，那就糟糕了:极可能该当选的选不上，当选的反而不那么亲切可信有感召力。

　　我的这个担心不是无来由的。

　　众所周知，2005年有一件举国瞩目的环保事件，即圆明园湖底防渗工程的合法性与合理性质疑。介入此公共事件的有全国各大媒体、国家环保总局、所在地区政府和几所大学的环评机构，社会影响之广泛可谓空前，无疑是完善中国环保制度的一次大规模操练。而“发起”这件事的甘肃人张正春，算得上一位环保有心人吧？他在聚集着那么多人才的首善之区，独具慧眼地发现问题提出质疑，贡献不可谓不大。可是，竟有那么些人关心的不是他提出的问题，反而热衷于掘地三尺挖他的身份背景，散布关于他的种种流言蜚语，极力贬低他。就算他不是兰大教授，就算他是“风水先生”，就算他是“卖高价酒”的，那又怎么样？那么多到过圆明园的正人君子，对湖底铺膜工程视若不见，他心到意到发现并认真地提出疑问，这就是他的难能可贵之处，难道不值得我们敬佩值得我们效法吗？

　　另有一个传奇性的人物，“浙江农民陈法庆”。此人热心于环保事业恐怕是没人会否认的，仅凭在杭州电视台、人民日报等媒体掏钱做环保公益广告这一点就能证明他的“公众精神”。但此人又绝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好人”。不妨上他自己办的《农民陈法庆环保网》上浏览一下:有“农民陈法庆简介”，毫不客气地摆出自己的业绩，包括何时何地为何事将哪一级政府告上了法庭；有一个栏目叫“媒体报道”，列举了从中央到地方各新闻机构对他的采访与评论；还有“威胁与恐吓”、“刁难无奈”栏目等，反映他投身环保的艰难处境。他的行事风格堂堂正正，但与国人欣赏和习惯的传统作派大相径庭。如果用传统道德眼光来评价此人，很多人会认为他动机不纯，就是要出风头。至于被他开罪的人将怎样诋毁他，那是不难想象的。

　　写到这里，我不禁想起中国近代启蒙运动的先驱龚自珍的名诗:“九州生气恃风雷，万马齐喑究可哀。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词句虽为众人所熟悉，很多人却不一定知道他这首诗包含着深重的忧思。可与此诗相互印照的是他的《乙丙之际箸议第九》。他痛感中国“人心混混而无口过也，似治世之不议”，人们循规蹈矩，使中国不仅没有才相、才史、才将、才士、才民、才工、才商、甚至没有才偷、才盗，“履霜之屩，寒于坚冰；未雨之鸟，戚于飘摇；痹痨之疾，殆于痈疽”。所以，他痛感当国者“徒戮其(民众)心，戮其能忧心、能愤心、能思虑心、能作为心、能有廉耻心、能无渣滓心”，所以，他说“三代神圣，不忍薄谲士、勇夫”。

　　——用龚自珍这样的心思和眼光来看待“人才”，才能、才配叫“不拘一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