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明17民工集体“处决小偷”集体“认罪”

　　9月25日凌晨，昆明一建筑工地17民工怀疑两名流浪汉是小偷，向两人集体施暴3个多小时，其中一人被活活打死；事后，17民工面对办案民警又集体站了出来，异口同声宣称打人者中"有我！"。

　　集体施暴

　　9月25日上午10点多，昆明市公安局盘龙分局白龙派出接到报案，将东三环刘家营桥的工地的路边一重伤的中年男子送往医院急救，但因伤势过重，男子经抢救无效死亡，盘龙公安分局刑侦大队、白龙派出所立即对此案展开侦破。

　　经过走访，专案组民警查清了死者的身份。死者展某，45岁，云南昭通市巧家县人，在昆明以拾荒为生。而死者的侄子洪某却向民警讲述了一个令人心惊的残暴故事：25日凌晨，他和叔叔一起到附近工地捡拾废料，却被一伙住在工地的民工误认为是小偷，"他们抓住我们，用电缆线、软管、电机皮带轮番殴打，有的人手边没有工具，就把系裤子的皮带解下来使劲打……"洪某在被殴打过程中瞅准机会逃脱，但没想到叔叔展某竟被活活打死。据此，专案组民警立即将涉嫌打人的刘家营桥工地23名民工传到派出所讯问。

　　白龙派出所刑侦大队队长李文告诉记者，讯问过程中， 这23名民工中竟有17人同时站出来，不少人高高举起一只手，毫不在乎地异口同声：打人者中有我！

　　"在他们看来，打死一个小偷完全合理合法、理直气壮。"李文说。据这17名嫌疑人交代：25日凌晨4点多钟，守工地民工听到工地上有人走动，他起身查看，发现有两个人影正把工地上一些钢筋和边角废料塞进袋子。因为工地之前曾多次被小偷"光顾"，他 认为这两个可疑的黑影必定是小偷无疑。他立即唤起同伴，一伙民工立即将两个可疑的闯入者包围，他们一拥而上，对两人进行轮番殴打。

　　在整个殴打过程中，17人自发分成两拨，一拨人在工棚外痛打洪某，另一拨人在工棚里狠殴展某；打累了，17人就拖着两人去寻找藏匿的"赃物"，但最终一无所获；随后继续分作两拨殴打；大约一小时后，年轻的洪某顺势从山坡上滚下，这才从坡底的树丛中逃脱；但这反而更刺激了工棚内民工对展某的施暴欲望，从凌晨4点到7点，他们轮流殴打展某，打累了就睡一觉，醒过来接着再打，在长达3个多小时的轮番殴打中，展某从最初还能喊叫、求饶被打得恹恹一息、再无动静……为了怕他再跑掉，民工用铁丝把他手脚牢牢捆了起来。

　　25日清晨7时许，工头来到工地，见状后让民工赶紧把展某"处理掉"，于是几个民工抬着他扔到了工地路边……10时许，有群众发现后向110报警。

　　法律意识极其淡薄

　　李文介绍，民工们殴打展某、洪某的原因仅仅为了让他们承认自己是"小偷"，但并不想把他们往死里打，因此使用的并非"致命"工具。

　　"完全不懂法，没有任何法律意识！"李文感慨，17民工中文盲2人，5人是小学文化，其余是初中文化，他们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参与了违法审讯、非法拘禁，而且在那么长的殴打过程中竟没有人对一个完全丧失抵抗能力的人报以同情并停止殴打，更没有人报警；这种对被害人精神、肉体的双重折磨却被他们视为是正当的，他们觉得自己代表了正义并且在实施这种正义，根本没有考虑到事件的严重后果。

　　仅仅因为怀疑偷窃但并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就对被怀疑者集体实施暴力，这一极端事件折射出农民工这一弱势群体法律意识的极其淡薄。昆明国民律师事务所律师孔德明认为，本案民工将两名拾荒者误认为小偷，在殴打、拘禁过程中又屡屡挟迫他们去寻找"赃物"，种种行为均属于假想防卫。但即使是小偷也有自己的人身权利，不能随意殴打，应该及时交公安机关处理。如果不是正当防卫，都是法律所不允许的。"他们以违法手段对待'违法'行为，已经从'受害者'变成了犯罪者。"孔德明说。

　　关注弱势群体心态

　　孔德明认为，可以把这帮民工归为"法盲"。小偷是过街老鼠、法不责众心态使他们最终能对这样的暴力行为有恃无恐。但此案的微妙之处还在于，民工同拾荒者一样同样属于城市中的弱势人群，但前者向"更弱"的后者宣泄暴力充分体现了弱势人群严重失衡的心态。

　　云南大学社会保障学教师刘军认为，目前我国弱势群体帮扶工作仍以物质帮扶为主，精神帮扶仍未列入相关体系。弱势群体的生命在日益扩大的贫富差距中贬值了，生命廉价观念在弱势群体内逐渐蔓延。从这种视角出发，他们只会看到人与人的等级差别，看不到人与人平等享有的人格和尊严。

　　目前，昆明市外来人口约150万人，年龄大多在16－30岁之间，外来务工者大多无文化、无技术，进城就业后从事繁重而艰苦的劳作，难以真正融入城市社会，无法建立与城里人交往的生活圈子，缺少精神文化生活，也没有组织可被依靠，遭受到职业、教育、人格等多重歧视，农民工在心理上有极其强烈的自卑感，他们对城市的仇视、隔膜也日益加剧，本案中的群殴致人死亡可视为一种严重自卑心态下的极端"报复"。

　　刘军认为，除了劳务输出当地急需对外出务工者做好法律宣传，政府目前急需打破农民工身份的"二元对立"，应放开户籍政策，让农民工尽快纳入城市保障体系。同时应密切关注农民工精神状况，发挥社区服务、非盈利部门、工会和志愿者在社会救助方面的作用，否则农民工被在城市边缘的歧视与排挤中很容易形成越来越严重的社会隐患。而妥善解决这一迫在眉睫的问题，已不仅仅是政府职能部门的事情，更是构建和谐社会的当务之急。（陈鹏孔雯霏）

　　责任编辑:唐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