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阻击禽流感

　　全球阻击禽流感

　　对可能的禽流感大爆发，世界各国正在严阵以待

　　-本报记者 马昌博

　　“村子里闹疫情，通往村子的路口设了卡。”呼和浩特市巴彦镇一位村民对中国青年报记者李玉波说。这是2005年10月19日，这一天，巴彦镇一家养殖场被确诊发生了H5N1禽流感疫情。

　　疫情最早出现在10月13日，当地养殖场内上千只禽类突然死亡，第二天诊断为疑似高致病性禽流感——这是一个出乎意料的诊断，此前养殖场内所有禽类都进行过免疫注射，按常理发病的可能性不大。

　　如临大敌的

　　事实上，最让人紧张的不是“禽”而是“人”。为了防止禽流感向人传播，卫生部门随后对包括参与养殖和捕杀的23名人员采取了医学观察并服用预防药物。

　　就在中国紧急应对禽流感的当口，10月24日，50多个国家的卫生专家和官员在哥本哈根开会，商讨应付禽流感的策略并协调行动，以防欧洲出现人传人的疫情——自从两个星期前土耳其和罗马尼亚遭禽流感入侵后，欧洲国家已召开一系列紧急会议。这一天，中国禽流感参考实验室又确诊，安徽省天长市一个村发生H5N1亚型禽流感疫情，500多禽只死亡。

　　坏消息依然不断，大会的第二天，印尼卫生部宣布，该国又有一位禽流感感染者死亡。越来越多的专家认为，H5N1病毒正在不断变异。

　　更令人不安的是，从2003年底开始的一百多例人类感染禽流感病例全部出现在亚洲。世卫组织说，新一次流感大流行，很可能将在亚洲爆发。

　　H5N1归来

　　到目前为止，从2003年底开始的所有的禽流感病死者都指向一个名为H5N1的病毒，这是一个新型的强毒型病毒。

　　按照之前的观点，H5N1是一种只能感染禽类的病毒，但随后的事实表明，H5N1能经由禽类感染人类。现在专家们最担心的则是H5N1经过变异后获得由人传播人的能力。

　　“如果发生了H5N1的人际传播，就等于出现了一个新的毒株，这样所有人对它都没有免疫力。”卫生部流感防治专家指导组成员、北京预防医学会副会长唐耀武对《时代人物周报》说。

　　根据病毒学原理，流感的病毒抗原结构分H和N两大类。H代表血细胞凝集素，是病毒的钥匙，用来打开及入侵细胞；N代表神经氨酸，是帮助病毒感染其他细菌的酵素。到目前为止，引起人类疾病流行的流感病毒株，只发现三种H抗原(H1、H2、H3)与二种N抗原(N1、N2)。

　　按照这一规律，只能是以上5种抗原组合出的流感病毒才能造成人的感染，而其它抗原组合形成的禽流感病毒难以超越物种界限感染人。历史上的经验也表明，人类感染禽流感的概率非常低，而且很容易康复。

　　然而，H5N1的出现改变了上述看法。

　　1997年5月，香港1名3岁儿童死于H5N1引发的人类流感，这是世界上首次证实H5N1能感染人类并致人死亡。由此，这个早在1959年就在鸡瘟中被发现的怪异病毒开始逐渐显示它的威力。

　　2004年1月5日，越南11名孩童感染了严重的呼吸道疾病，其中7人死亡。6天后，世卫组织证实病童携带有H5N1病毒，同时越南南部的两个农场也有大量饲鸡因感染H5N1死亡。随后在这个月的23日，泰国的两个男孩被H5N1感染。

　　至此，H5N1再次隆重登场，感染病例在包括越南、泰国、印尼和柬埔寨在内的四个亚洲国家发生，越南因有41人死亡成为最大的受害者。

　　一个火花可能烧掉整个森林

　　H5N1能传染人的特性令卫生专家十分不安：一旦被这种全新的病毒传染，人类的免疫体统很少有抵抗能力。按照1918年流感大流行的经验，一种新的流感出现后，其传播速度和病死率都是惊人的。

　　惟一能松口气的是，H5N1病毒现在看来还不具备由人传染人的能力。世卫组织驻华代表处10月24日向《时代人物周报》证实，“目前还没有任何病例是人与人之间传播”。

　　“就人类而言，这种病仍然极为罕见，从动物到人之间的传播并不容易。从2003年开始，已经有数百万的鸟类和家禽受禽流感感染，但是人类受感染的并不多。” 世界卫生组织(WHO)驻华代表处新闻官Aphaluck Bhatiasevi说。

　　当然，上述判断只是建立在目前的情况下。事实上，H5N1病毒可能发生变异却是诸多卫生专家的共识。世卫组织发言人麦克纳布10月18日警告说，禽流感病毒发生变异已经“不可避免”。路透社也援引专家的观点说，H5N1禽流感病毒早晚都会发生变异，使得其能轻易在人与人之间传播，这只是个时间问题。

　　一种理论认为，目前流行的禽流感将和人流感在其它动物体中重新组合，变成一个亲和于人的流感——其中猪是最大的“嫌疑犯”，因为它既能感染禽流感也能感染人流感，如果猪被感染H5N1并和它身上存有的人流感发生结合，有可能出现一种新的致命病毒。另一种看法则认为H5N1在人和家禽体内生存足够长的时间后，会在人体内组合直接变异。

　　“每一例人类感染都会增加病毒变异的可能性。” 世卫组织防治禽流感负责人陈冯富珍说。世卫组织早在2004年的报告便说，与之前相比，H5N1病毒的致病性在不断提高——这意味着H5N1适应人体的能力在增加。“如果这种情况(H5N1病毒在人际间传播)发生的话，哪怕只是一个小火花，也可能将整个森林烧掉。”美国流感专家威廉沙夫纳说。

　　然而，现在还无法判断这种变异的最终结果。“有两种说法，一种说H5N1的毒性在减弱，比如从越南来看，感染者的年龄范围在扩大——从过去主要是老人和小孩扩大到青壮年——但死亡的人数在减少；但在动物实验中H5N1的毒性在增强，目前很难说它适应于人之后的状况。”唐耀武说。

　　可能比萨斯更可怕

　　H5N1病毒变异后可能发生的人际间传播让全球紧张，而病毒的变异几乎肯定在发生，路透社在一篇报道中甚至预计了可能爆发的禽流感大流行：

　　在某个地方的村庄，一个家里养鸡的小孩感染了H5N1禽流感病毒，病人开始咳嗽，感染肺炎并最后死亡。感染了H5N1的邻居随后把病毒传给他们的亲戚，H5N1在几天内传播到全国各地。测试病毒需要几天的时间，当一切水落石出时，新的H5N1病毒变异体已经通过飞机传播到全球8个城市。

　　当然，这只是假设，但对禽流感的担忧在加剧：两周前美国科学家宣布破解了1918年导致人类大量死亡的流感病毒基因组，发现病毒是从禽类转移到人类身上的，人们担心H5N1可能会遵循同样的路径。

　　一个普遍的观点是，如果真的由禽流感引发人类流感爆发，将是一个比萨斯严重得多的灾难。

　　所有的估计都基于H5N1病毒变异后的高感染率。如前面所说，一旦H5N1病毒获得人际传播能力，那人类现有的免疫系统几乎没有防御能力，这将导致高传染率和病死率。

　　“萨斯的传染力是有限的。”中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流行病首席科学家曾光对《时代人物周报》说，“萨斯全世界传染的不超过1万人，而之前流感大流行的时候光死就死了5000万，这两个能比吗？”1918年全球范围内的流感大爆发，事后估计死亡人数在2000万到5000万。

　　“从历史经验看，流感大概有50%到80%的发病率，萨斯没这么高。”卫生部流感防治专家指导组成员唐耀武说。他认为如果禽流感变异引起流感大爆发，很多老人、小孩以及慢性病患者会因为禽流感引发并发症而导致死亡。

　　事实上，流感造成的死亡率一直不低，唐耀武曾在1998年北京一个中型流感结束后做过调查，当年的超额死亡率提高了30%。英国《独立报》则报道说，英国政府的内部文件称，万一流感大爆发，政府已经做好了75万人死亡的准备。

　　全球布防

　　从亚洲、欧洲到美洲，人们正试图通过国际社会的一致行动，共同防御禽流感。

　　10月24日，在50多个国家的卫生专家和官员在哥本哈根开会的同时，“全球流感预防部长会议”也在渥太华开幕。包括中国卫生部部长高强在内的30多个国家的卫生部长出席了会议。世界卫生组织总干事李钟郁说，早发现、早通报是防止流感爆发成功的关键，国际社会在这方面必须紧密加强合作。

　　同一天，欧盟在卢森堡召开农业部长理事会，一致同意全面禁止进口活禽类；越南考虑禁售鸭血和鹅血；中国卫生部在北京召开了“防控人感染高致病性禽流感和应对流感大流行国际研讨会”。

　　媒体呼吁人们不必恐慌，美国《新闻周刊》网站24日发表文章说，通过储备抗病毒药物“达菲”——这是目前世卫组织推荐的防治药物，一些国家已经开始储存——并保持监控，即使禽流感爆发，也可以控制住。

　　一些专家认为，如果H5N1变成人类病毒，其致命性将减弱，因为它必须变异，或与另一种病毒结合，这几乎肯定会降低其致命性。“如果大流行起来的话死亡率不可能有这么高。”曾光说，“传染力越强的情况下病毒的传染力是会下降的。”

　　在药品储备方面，法新社报道说，生产“达菲”的瑞士罗氏药厂中国办事处人员表示，罗氏药厂愿与中国政府一起合作增加“达菲”的产量，并且也已提供了关于“达菲”的全部和最新资料。

　　事实上，中国农业、卫生、林业、质检、工商、海关各部门已经在联合行动。卫生部也制定了《应对流感大流行准备计划与应急预案》和《突发人间禽流感疫情应急处理预案(试行)》。从十月下旬开始，中国的各个省市也已陆续启动预防措施。10月25日，安徽的禽流感疫情被证实已经扑灭，卫生部已经派出专家赴各地指导防范禽流感疫情。

　　“中国正很认真地对待这个情况。政府已经提高了监视，在动物及人的病情监视已经加强合作。我们相信如果他们知道了任何病例，没有任何理由去隐瞒。”世卫组织驻华代表处新闻官Aphaluck Bhatiasevi对《时代人物周报》说。

　　世卫组织认为，预防住禽类流感是第一道防线，这样才能减少人类感染禽流感的可能性。“对于禽流感，现在还没到个人要做什么预防措施的地步。我们要保持关注，但完全没必要害怕。”卫生部流感防治专家指导组成员唐耀武说。

　　世卫组织：禽流感还只是一种禽类的病

　　陈冯富珍是世界卫生组织指定的防止禽流感负责人。她的正式头衔是负责流感事务的总干事代表、负责控制和防止传染病的副总干事。作为在非典和第一次禽流感爆发期间的香港卫生署署长，她在这方面已经积累了丰富的经验。日前，她接受了美国《新闻周刊》的采访。

　　Q：现在爆发禽流感的可能性有多大？

　　A：我们在使用术语方面非常小心。有禽流感，季节性感冒和流行性感冒。现在我们处于三级警戒。四级警戒是最高的，即在爆发禽流感的时候。我们必须掌握分寸，我们既不能掉以轻心，也不能搞得人心惶惶。在目前阶段，禽流感还只是一种禽类的病。

　　Q：你的计划是什么？

　　A：我们的战略是必须控制禽类的问题，从源头直到农场，这样就能减少传给人类的风险。许多农户正在作出巨大的牺牲，他们养10只、20只鸡作为蛋白质和收入的来源，现在全部损失了(特别在亚洲)。我们必须让农民知道，家禽粪便里有很多病毒，因此弄完粪便必须洗手。有些人爱喝鸡血，这种高风险行为必须制止。特别是小农户，我们必须加强说服教育。

　　Q：如果H5N1确实发生变异，从而满足了第二个必要条件，那时将采用什么计划？

　　A：我们有消防队式的应急特别机动队，一项遏制战略。我们必须把问题消灭在萌芽状态，消灭在出现持久有效的人类感染迹象的最早阶段。我们已经准备了300万支禽流感疫苗Tmaiflu(达菲)，可以在首次爆发时使用。我们不能各搞各的，我们必须同时寻找各种途径进行人类干预，研发流感疫苗，西方国家必须支持发展中国家，使他们能很快得到疫苗，现在，只有10—12个国家能够生产这种疫苗。

　　Q：但是，如果流行病真的在人类中开始，真的有希望制止它吗？

　　A：在历史上，流行病一旦开始，人类干预都没能制止过它。但是，看着流行病在我们眼前传播，这在历史上也是第一次。现在的科学平台，全世界联系和合作的水平，使我们可以跟踪病毒。我们有机会在熊熊大火燃起之前扑灭星星之火。这有赖于迅速发现疾病的爆发并迅速采取行动。

　　Q：在变成流行病之前我们能有多长时间？

　　A：大约20—21天。

　　资料来源：《参考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