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狮：法治工商之变(图)

　　今年初,石狮工商开始实行“行政指导”试点工作

　　鸿锦工商所所长余泗水

　　湖滨工商所管理人员指导社区干部管理湖滨果蔬市场

　　石狮市工商局特营工商所所长蔡江山

　　工商管理人员到企业检查，指导商标、贴牌

　　快速出动

　　生活在社会转型年代，“改变”是许多人的梦想，然而，如果没有合适的社会条件，“改变”就只能是梦想。

　　１０月１３日至１６日，记者在石狮部分企业走访时看到，许多“改变”正在悄然发生，包括原本一些很难实现的改变，也已真真切切地展露在人们面前。

　　而这一切，均源于石狮工商一场名叫“行政指导”的改革试验。

　　新闻眼

　　“行政指导”这块实验田

　　２００５年１０月２６日下午，莫于川一行悄然出现在石狮市工商局鸿锦工商所会议室。取道香港前来，莫于川带给会场的第一句话是：谁让记者来这？

　　莫先生，中国人民大学法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同时也是国内公认的“行政指导”方面的学术权威。去年起，石狮工商推行有计划“行政指导”试验，莫先生是唯一对此全程关注并亲手调教的学者。他主张“先做再说”，不想让外界过早知道细节，记者们当然不在他的欢迎之列。

　　作为国务院《全面推进依法行政实施纲要》文件的起草人之一，莫先生的审慎当然必要，但他显然有所不知。今年６月２２日，石狮女装品牌“彬伊奴”获得“中国驰名商标”认定。消息传出，人们立刻获知背景故事，并使石狮工商局正在进行的“行政指导”春光大泄：“彬伊奴”８个月便成功申“驰”，创造了泉州企业迄今申“驰”成功的最快速度，个中奥秘正是石狮工商“行政指导”帮了大忙。

　　莫先生的有所不知，看来还不好怪他，毕竟他未能天天待在石狮。从另一个角度看，他的不知显示，“行政指导”在石狮试验的成效，已经远远超过莫先生的设想，就像他在鸿锦工商所会议上的变化一样，前后判若两人。

　　“我不大喜欢媒体过早介入”，莫先生直抒己见。但是１个多小时的会议结束后，莫改口“欢迎媒体朋友多加宣传”。变化的个中原因，是因为他接连听取数人的情况介绍后，发言认为：石狮工商是目前国内有计划进行行政指导试验，并已取得显著成效的突出例证，“鉴此媒体不仅可以而且应当大力加以宣传”。

　　莫先生已经回到了北京。行前他告诉记者，“行政指导”已被写进国务院《全国推进依法行政实施纲要》第９条，并被明确表述为“行政指导是我国行政管理的方式之一”。

　　他还透露，根据国务院的设想，未来１０年内，我国各级行政机关，都将全面推行行政指导方式。“在此过程中，石狮工商的试验意义将更显价值”。

　　郭新疆：那次历险让我难忘

　　几份工商事务提醒书搁在茶几上，一旁的郭新疆斜靠在躺椅上睡着了。

　　石狮市哈泉饮品公司，坐落在石狮市东环路普莲寺一侧。对于建在山腰处的这个企业来说，这只是一个与平日无异的寂静时刻。

　　上班的人群，陆续从他身旁经过，没有人知道正在酣睡的老板，昨晚有过一段如何不平静的经历——

　　前一天下午下班后，石狮市工商局宝盖工商所副所长张开元，送来一纸“工商提醒书”。当晚，几千桶刷着“采用美国最新渗透技术”字样的桶装水，被郭新疆亲手封堵在车间内。一场涉嫌夸大宣传，触犯广告法规的事态，就这样有惊无险地化解了。

　　１０月１３日下午，郭新疆向记者展示那份“救急”的提醒书。在“提醒内容”一栏，记者看到如下数语：你司所产桶装水（18.9升），桶身印刷内容涉嫌夸大宣传，如无法举证合法出处，请勿使其进入市场，否则将招致罚没处理。

　　是这纸提醒，让郭新疆“缓过神”来。文化不高的他对记者说，当初是因为水贩教了损招，才让他在桶身上刷了那些字。

　　郭新疆所说还真有其事。石狮市工商局宝盖工商所所长苏思远，是发给郭新疆那份提醒书的签发人。他笑称：以往当然不可能，这事连没收带罚款好几万元，在所里也算大案，谁还会给提醒坏了自己办案？

　　圣宝奴：１５年的“红帽子”一朝摘

　　位于石狮鸿山镇的“圣宝奴”公司，原名“鸿山西墩爱达制衣厂”，创办于１９９０年。公司监事王火梭说，仅从原名看，任何人都会想到，这是一家村办集体企业，但是实际上，这是他个人出资４万元办起的，与村里一点关系也没有。

　　自己出资办起的企业，为什么要算在集体头上？王火梭说，那时办企业集体与个体完全不同，办企业所需的土地、融资甚至经营活动，不是集体企业，就很难办顺。

　　“还好村里很支持”，王火梭清楚地记得，１５年前到村里办手续的情形。找村长要张表格当场填，填完签个字，村委会公章盖上，“这时你办的企业，就成集体企业了”。

　　土地批了，厂房盖了，贷款的钱也到账了。但是从第二年起，王火梭担心起来：这企业明明是个人出资４万元的，可所有手续都显示这是全部以村委会名誉投资的，万一村里打官司要回，这不是输定了。

　　自此每年年检，王火梭都要向工商部门提出变更手续的要求。他说，人家工商满口答应变更，但需村、镇、市三级部门同意。于是他开始跑手续，但没人应许，原因是“没政策”。

　　这让王火梭更加紧张，好在他也打听到，像他这样的假集体企业，石狮就有１０００多家。“人家不怕，我怕什么”，这句话安慰了他１０多年。但是这１０多年间，“我从无踏实过”。王说。

　　今年８月间，王火梭又在犯愁资产归属。他说，这天中午鸿锦工商所余泗水所长登门，送来《有限公司设立申请书》，并解释说，现在所里在搞行政指导，假集体摘红帽的事，可以帮着办，他听后顿感“喜从天降”。

　　手续果然很快办完。９月１４日那天新工商牌照送到，厂里放假一天，老板们和员工们欢呼雀跃，庆贺“新生”。王说，毫无疑问，９月１４日将定为他们今后每年的厂庆日。

　　余玮：有了高参换了样

　　与王火梭担心资产归属不同，职业经理人余玮的心病是：如何才能减少贴牌加工侵权，确保每一单加工费安全入账。１０月１４日下午，余玮抱来大本账，一一指着对记者说：现在有了工商高参，再不为赔钱提心吊胆。

　　石狮市韦蓝琪服装织造公司，是泉州服装行业的一家知名厂家。余玮受聘在这里担任总经理、工会主席。从他提供的账本记载看，的确今年来，该公司既没有侵权前来贴牌加工的几十个国内外品牌，也没有一笔被恶意逃脱的死账。

　　但是过去的“韦蓝琪”可不是这样，余玮的日子也没现在这样好过。他直言，做贴牌加工，许多时候都是些国内外大品牌，一遇残次品舍不得退给人家，拿到市场上处理，结果总要招惹索赔。

　　另一烦心的事是，石狮做贴牌加工的企业不少，仅“韦蓝琪”公司所在的蚶江镇就有２８家，由于竞争，过去上门委托加工，厂家几乎是来者不拒，结果常被人家钻空子，恶意拖欠、赖账或事后查无委托人形成死账，为此公司常遭损失，而他这个总经理也当得特别烦心。

　　就在去年，浙江西裤品牌“黑胖子”和广东“东方名牌”前来加工，前者是业务经理，没持公司法人委托书，后者虽是老板自来，但资信不详，结果两人的１０多万加工费，都被白白赖掉。

　　５月１８日，蚶江工商所召集２８家贴牌加工企业开会，介绍“行政指导”如何具体帮助企业不侵权不被赖账的方法，余玮说，他会后一拍脑门：原来过去犯错，根子就在对“加工合同”不了解。

　　不过一堂课几种方法，仍然无法避免因竞争带来的侥幸心理。这时工商所又派人逐家企业访谈，指导他们按单建档备查，比如残次品怎么处理要有记录，承接什么加工单要签合同，且都要手续完备。“如此一番照办，再无侵权纠纷，也没赖账出现。”余玮说。

　　１９９４年就开始从事贴牌加工的“韦蓝琪”，终于迎来“真正的春天”，现在这个厂家同时加工的品牌就有１６个，是建厂以来最多的时期。余玮说，多亏有了工商“行政指导”这一高参，让他和企业都“变了样”。

　　所长访谈

　　摘帽改脱帽一字见成效

　　访石狮市工商局鸿锦工商所所长余泗水

　　虚假挂靠集体的企业俗称“红帽子”企业，１９９８年全国发起“摘帽”统一行动，但收效有限。然而短短两个月，石狮市工商局鸿锦工商所，却接连成功变更辖区１２家红帽企业的登记事项。

　　鸿锦工商所到底使了什么绝招？１０月１５日上午，该所所长余泗水说，其实他们就改一个字，把“摘帽”改为“脱帽”，想不到一字之差显现效果。

　　鸿锦工商所是在开展行政指导中，悟到这一字之别的奥妙。余泗水说，“摘帽”的行为主体是别人，而“脱帽”的行为主体是戴帽者本人，改“摘”为“脱”，就是请你脱帽，而不是我要拿帽。由于历史和现实种种因素影响，不少人至今仍有“红帽子”情结，你要摘他的帽，他不肯；若晓以利害，请他脱帽，他倒配合。余泗水认为，这一字之别，实质是行政强制与行政指导，一刚一柔两种方法在同一对象身上的不同反应。

　　改我摘为你脱，除了受众心理和工作方式选择上的区别外，余泗水还认为，这是现实法规政策条件下的一种选择。他说，１９９８年国家财政、税务等多个部门发起摘帽统一行动，但在具体操作中，清产核资机构职责不到位，企业主动性不够，这是导致摘帽进展不畅的原因。

　　“请你脱帽”的情形就大不相同，既想脱掉帽子，戴帽的人就会主动亮明家底，明确资产权属和债权债务，再复杂的状况也能明晰。余泗水这样分析。

　　鸿锦工商所有７８家企业工商登记事项与实况不符，涉及虚假挂靠、虚假股东出资两种“红帽子”类别，除最近已经变更登记的１２家外，目前尚有１５家正在办理“脱帽”手续。余泗水对实现辖区企业“全员没帽”目标充满信心。

　　与“圣宝奴”一朝摘帽，郭新疆喜获提醒，余玮有了“高参”，从而改变企业或个人命运不同，“行政指导”的另一妙用是，理顺企业发展环境，焕发企业发展活力。

　　这种改变，意义不在改变命运之下。采自１０月１３日至１６日的这些纪事，同样显示行政指导“以柔克刚”、不同凡响的一面。

　　彬伊奴：八个月摘下“皇冠明珠”

　　１９９２年设立的“彬伊奴（中国）有限公司”，有不同寻常的品牌意识，然而从１９９３年开始品牌冲刺的她，直到２００５年６月２２日，才摘下号称“中国企业品牌皇冠上的明珠”——“中国驰名商标”。

　　不过个中的戏剧性，现在已广为人知。事实上漫长的助跑过程，到了最后冲刺刹那，是工商“行政指导”起了作用——仅用８个月时间，迈过前１２年创牌之路的最后一坎。

　　１０月１４日下午，“彬伊奴”总经理助理吕秀兰半开玩笑地说，如果让她列一算式，直观显示申“驰”各种成功因素，毫无疑问，她会把“工商点拨”放在首位。

　　吕秀兰的算式是：申“驰”成功＝工商点拨＋品牌意识＋品牌基础积累。她解释算式右边的第一个加数“工商点拨”，说这叫“四两拨千斤”，而非外界盛传的“走后门”。

　　工商行政指导，到底如何作用在这个申“驰”个例呢？吕秀兰说出向来秘不可宣的细节。

　　原来２００４年１０月，“彬伊奴”向国家工商总局提出申“驰”，依照规定，“彬伊奴”须提供３年内被侵权假冒或仿冒的记录，以及年宣传广告的投放情况。

　　照“彬伊奴”高层开始时的理解，３年内的被侵权记录，应指２０００年至２００４年间。但恰在这几年，“彬伊奴”虽屡被侵权，却没有符合规范的记录资料。

　　就在公司上下一片懊悔声中，石狮市工商局执法科骆科长出现了。他带来工商法规的相关规定，指出确有侵权记录的品牌，申“驰”之日的前３年，还可往前追溯３年。

　　就这几分钟点拨，原打算再等几年的“彬伊奴”高层，立即援用这一规定，并迅速补充了被侵记录的有效资料。一件原本可能流产的申“驰”个案，就此不仅被救活，还在短短８个月内一举成功。

　　吕秀兰说，对“彬伊奴”来说，这次点拨，改变了“彬伊奴”成长进程。现在“彬伊奴”“中国驰名商标”在握，仅７至９月，加盟店增长４０％，销售额上升２０％多，企业活力前所未有。

　　五星印刷：工商教我修筑“防火墙”

　　号称连人民币也能印的石狮五星印刷厂，从来不愁业务。但是这家声誉卓越的印刷厂老板，却有与众不同的烦恼：一些大客户老客户，时常夹带一些侵权业务给他。他做还是不做呢？

　　这家厂的老板其实是对老夫妻，丈夫叫庄东兴，老伴叫梁锦惠。１０月１５日上午，老俩口向记者唠起往事时，还扯上一个时髦词儿：防火墙。

　　老庄说：我这防火墙，不用来消防，也不用来防“黑客”，而是用来阻止“一些老朋友托我印东西”。“有了这玩意儿，皇亲国戚也能挡”。说着他笑了。

　　石狮五星印刷厂创办于１９８７年，迄今办厂１８年，积累下来的客户资源不计其数，交下的老客户大客户朋友，也是“一时半会儿念不完”，可这些大客户、老客户虽然有让老庄夫妇做不完的活，可也经常要两位老人“打点擦边球”，印些别人的商标。

　　就为这事，老庄夫妇烦了１０多年。老庄说，实话相告。过去挡不住这些老友的人情，加上也担心人家不高兴改找别人，所以“多多少少也印过一些”，为此一把年纪的夫妇俩，“晚上睡觉还不踏实”。

　　有什么办法能拒人于门外，又不致得罪情面丢了业务，１０多年来夫妇俩想尽办法，但终无良策。“以为这事该列天下最难之事了”。没想到还有人把办法送上门，更没想到的是，居然是“冤家”给献的策。

　　老庄所指的“冤家”，便是工商特营人员，印刷行业由于违规多，特营人员时刻盯着，因此整个行业都这么称呼他们。

　　“冤家”所献之策，就是指导老庄他们搞了项制度：承接加工时要审查对方，所印内容是否合法合规；审查合格后每单无论数量多少，都要签下合同；印刷结束后，有多少废弃商标，怎么处理要有登记造册。

　　更妙的是，特营所的蔡江山所长还嘱咐他，把这项制度挂在墙上，熟人朋友来了，就让他们看，遇到强求者，就说是我蔡江山“把事做绝了”，“让他们来找我”。

　　这就是老庄所说的“防火墙”。“别看这字意写得有些硬，但效果还真不错”，老庄说，几个月下来，他已经挡回去几个，但没一个减少正常业务，也没一个最终与他绝交的。

　　“指导我们理顺这些外部关系很重要，特别是我们这些老厂老公司”，老庄笑问记者：“知道不，老冤家管这叫行政指导，你可听说？”老庄的老伴说：“别再叫人家冤家，都什么时候了。”

　　帝牌服饰：“驰名商标”是捡来的

　　石狮帝牌服饰有限公司，有一个行业内人所共知的口号：衣统江山，大帝雄心。然而“帝牌服饰”，今年６月２２日被认定为“中国驰名商标”时，一些知情人士都知道：这个驰名商标是捡来的。

　　１０月１６日上午，帝牌服饰公司总经理侯昌武，向记者讲述了其中缘由。

　　原来，大帝（企业）集团的吕老板为人低调，那句口号其实也不是出自他口。加上企业发展迅速，继２００１年“大帝服饰”评上省著名商标后，又相继摘取“中国服装行业双百强”和“中国著名品牌”两块牌，因此人人认为“帝牌服饰”够上申“驰”条件，而集团高层却无意于此。

　　应了那句“皇帝不急太监急”的老话，知情人士说，石狮市工商局两任局长都上门，讲解法规政策，通报申“驰”动态信息，力主“帝牌服饰”应当冲刺“驰名商标”这个最高荣誉。

　　几年中，大帝集团高层在游说下开始动心，此时工商局又派出业务科室人员，上门指导企业如何弥补薄弱环节，使企业素质一步步接近申“驰”法定条件，直到今年６月２２日申“驰”成功。

　　侯昌武说，这就是外界所传“帝牌服饰”获“中国驰名商标”是捡来的经过，虽然不尽准确，但却体现出石狮工商“行政指导”的较早意识和实践。

　　作为职业经理人，侯昌武在全国多个大型企业待过。他说在石狮给他留下的诸多好印象中，石狮工商“悉心指导”是其中深刻的一个，这是“石狮企业的幸运，也是职业经理人们的幸运”。

　　“企业发展到一定程度时，有时会不由自主地感到乏力”，侯昌武于是认为，过去大家以为注入发展活力，是企业自己的事。现在他不这么认为了，从帝牌服饰的情况看，来自政府部门的引导、鞭策，可以转化为企业发展动力，并从中焕发活力。

　　他举例说，今年６月２２日“帝牌服饰”申“驰”成功，目前公司已增加盟店１００余间，市场网络扩展１０倍，产销量同比翻了三番。“这个活力是给指导出来的。”他说。

　　所长访谈

　　我与企业谈恋爱

　　访石狮市工商局特营工商所所长蔡江山

　　商标印刷行业历来是工商监管防范的重点，石狮市100多家商标印刷厂家，今年1～10月实现零举报零投诉。对于这个神奇般成绩的由来，所长蔡江山的回答叫人忍俊。他说，他的经验就是要和企业谈恋爱。

　　依职能对企业进行严格监管的工商所长，为何扯谈情说爱喻事？蔡江山的回答是：过去讲监管，方法单一，角色就像恶婆婆，当面人家赔笑，背地里该干什么人家照样干。

　　“谈恋爱就不同喽”，蔡江山说，恋人首先是地位平等，没有婆婆对媳妇的居高临下；其次是恋人必须相亲相爱，两情相悦，这时你要做的他帮你想，你想做的他帮你忙，不是他什么都好说吗？！

　　不过说来容易做来难，那些长期形成的“婆媳”关系，如何变成卿卿我我关系？蔡江山说，这正是行政指导的妙处：不要成天盯着人家想罚款，要想办法使企业不侵权不违规不被罚，这样人家不就跟你好上了。

　　与100多家企业谈恋爱，这多角恋哪来精力应付，再说与企业关系太好，难免招惹猜疑，如何才能确保关系太好，不致该罚该管不罚不管？

　　对此蔡江山说，真正谈恋爱的人，不会在乎别人说什么，只有“乱爱”的人才需要徒增担心。他认为工商人员与企业关系密切，不是个人关系而是政企关系，你关心企业是代表政府，人家听你的话不违规，也是冲着你代表政府，至于发生违规，该罚该管你尽管上，因为这已是另一回事。

　　谈恋爱的效果，是双方身心愉悦。蔡江山由此认为，谈一千家一万家也无妨，建立互信建立感情后，事情将比以往更加轻松，不存在精力顾得不。

　　“比如，过去10个月来实现零投诉零举报，我一起案也不用查，不是更轻松是什么？”蔡江山说。

　　石狮市工商系统进行有计划行政指导试验，实质是对法治工商这一时代课题先行“试水”。

　　观察这场已经初见成效的试验，人们轻易就可在“改”与“变”中，找到充满法治精神的新辨证关系。

　　在过去，所有社会秩序的设定，都是围绕方便管理者管理进行的。在这样一对管与被管的关系中，“改”只是“变”中的一种，所有的改变都依管理者意志而定，老百姓只有遵从之份。

　　但在这场试验中，强制的行政方式之外，多了需要相对人同意和配合的新行政方式——行政指导，管与被管之间，除了遵从还可以互动选择；“改”与“变”中，改成前提。于是，你改我变，你管我愿，一个充满法治精神的辨证观，让人看到以人为本行政理念的真切。

　　法治工商仅是一方面。这从以下官员，专家的谈论中，就可明确。从这个意义上说，石狮工商先行一步的试验，展示的是“改”与“变”互为前提的某种可能性，以及可能的普遍适应性。

　　都来强的不行

　　说这话的是庄秋和。丰富的经历和体验，他带来与众不同的思考。

　　庄秋和是石狮市工商局副局长，1987年他担任石狮“3·15”消费者投诉台负责人时，正是石狮市场秩序最为混乱的时期。

　　他记得，那时台里配备全局最好的交通、通讯装备，十多个人轮番出击查处消费投诉，一年下来，仅受到重处的强买强卖、欺诈打人案件，就有300多起，但是市场秩序依然混乱不堪。

　　那时他只是“表示费解而已”，如此打击力度，长年不断的打击声势和强力压制，“为什么收效甚微？”他问过自己，也怀疑过自己。

　　1990年起，投诉台一套人马两块牌子，另一牌子是“石狮市工商巡逻大队”，由此装备更多，机动能力更强，查处的市场违规违法案件，接连数年居全省县级市第一。庄说，案件高发让他放弃怀疑，他以为还是打击力度不够的问题。

　　往后几年，“一心放在打击上”的他，开始感到过度打击带来的“反弹”，恐吓信，匿名信接连飞向他，甚至连执法车上的车牌也被拆下，摩托、汽车轮上，也常被人用铁链偷偷锁上。

　　在此过程中，庄秋和带领的检查大队依然“穷追猛打”，查案数每年递增，集体和个人因此获得荣誉，继被省人事厅、省工商局评为“先进工作者”后，2000年，庄秋和还被评为全国工商系统公平交易办案先进个人。

　　然而获得殊荣的他，有时还是困惑：这案件应当是越打越少，怎么反而增多。带着疑问，庄秋和调任宝湖分局任局长，这时他尝试了一些“柔性管理办法”，并从中有了一些想法。

　　宝湖分局辖区那时有经济户4000多户，年查处违法违章案件700多起，适用一般程序的案件，还有200多起。办案之余，他用“劝导”、“说服”等办法，使案件数有所下降，但是这办法一直被他“当作辅助办法”，“现在想起特别懊悔”。

　　他想，受到工商查处的经营户，无论大小，都会带来3项不利结果：其一、经济上受损失；其二，经营上受冲击；其三，信誉上受影响。这样无穷无尽地打，到底是服务经济发展，还是名为规范秩序，实为秩序未见好转，社会却为此付出沉重成本？

　　真正使他解开思想疙瘩的，是年初局里开始推行的“行政指导”，他先想到在宝湖分局的“柔性”实践，继而又亲眼看到现在各基层所，推行行政指导发生的变化。他说，吃了这么多年工商饭，总算明白“原来干工商，都用硬的办法不行。”

　　“而其中的道理是，你管理者想要改变的，得先从自己的观念、方法改变开始。”他说。

　　政府功能要像红绿灯

　　郭成宗显然早已关注到石狮工商部门所进行的试验，他认为庄秋和个人经历的例子，正是日后许多行政执法一线人员所要经历的变化。因为从趋向上看，政府功能今后都要像红绿灯一样，站在路口就能让人看到。

　　郭先生是泉州市政府发展研究中心副主任，硕士研究生。他说现在的行政内容和方式，最缺陷的是不够透明，导致这种情况长期存在根源，在于信息的绝对不对称，而这种管与被管的二元化割裂，由于缺少了民意的参与和互动，其行政目的要达到，就要付出高昂的行政成本，而且行政效率也无法提高。

　　“石狮的试验，可以看作是对原有行政方式二元割裂的否定”，郭先生说，现在成熟的理论已经提出，行政资源是一种社会资源，先进的制度设计，应能保障这种资源在全社会成员中的共享，行政指导事实上就是一种共享，它的成功实践，表明这种理论是可靠的，而二元割裂搞你懂我不懂，绝对是不行的。

　　郭成宗指出，石狮工商系统进行的行政指导试验，其可贵之处在于建立了新的行政价值评价标准。他说，有些行政机关喜欢罚款，面上的理由是严格执法，但事实上，是因为罚没收入多少，常被作为评价个人表现的依据，而且一些单位还给个人提成，这无异于鼓动执法人员不顾行政目的乱罚乱收，这是行政价值观被扭曲的表现。

　　石狮工商局半年多时间实践行政指导，罚没款同比大量减少，基层所指导得好的一些行业，罚没款则几乎绝收，如果不是该局建立新的价值评价标准，这是绝难想像的。郭成宗因此认为，这一改变，就是行政价值的复位回归，值得广泛关注。

　　郭成宗还指出，石狮试验的启示还有，新型政企关系要靠互动建立，你改我变取代你要我变，是重要的经验之一，除了说明法治工商将带来清朗前景外，更重要的是，在新行政理念所确立的新型关系中，老百姓包括企业，都是这种新辨证关系中的互动因素。

　　观察

　　“天上掉下林妹妹”

　　石狮人的确很逗。“行政指导”这事，人家工商局忙得不亦乐乎，可到他们嘴上，成了“天上掉下林妹妹”。

　　世上恐怕罕有对石狮和石狮人陌生的。精于经商赚钱的他们，早就有“中国犹太人”的美誉。西方版“天上不会掉下馅饼”、中国版“天上掉下林妹妹？”，一个举世皆知的公理，石狮人闹糊涂？

　　石狮人当然不糊涂，但是这个公理在他们眼里，的确正在被颠覆着。

　　准确地说，从今年初起，他们中的部分人，已经或者正在尝到“免费午餐”、“天降馅饼”的甜头，或者说，幸运的他们，已经抱到从天而降的“林妹妹”。

　　行政指导帮赚钱

　　石狮1000多家服装、制鞋企业，三分之二产能用来做贴牌加工。一年下来，百来起侵权，几十起给付加工费纠纷，那免不了。

　　过去工商人员为此疲于奔命搞处罚，现在改为上门逐厂逐单做指导，教企业如何不侵权，如何收回加工费。

　　别看这不算灵丹妙药，但一指导一点拨，偌大的行业，点拨过的企业，今年来贴牌侵权案件就没发生，加工费一笔也没被人赖掉。

　　没人侵权违规，工商局自然是一分钱没罚到。石狮人为此算过一笔账，没被赖账、没被罚款、没遭损失，这半年，石狮人起码省下几百万元。

　　而且人家工商局搞指导不收钱，这不是“林妹妹从天而降”是什么？讲这些事给记者听的，是石狮市蚶江工业区的几名村民，其中的黄先生还在“韦蓝琪”服装织造公司当统计。据他说，他有一个堂亲在工商局，所以一些事是他“既看在眼里又听入心里的。”

　　“好心情”是行政指导带来的

　　咋听别扭的“林妹妹”，照这些村民理解，就是“工商人员白做好事送人。”

　　只是这好事不止一桩。石狮市商标印刷业，被工商局改“盯”为“教”，同样也让业者发出“抱到林妹妹”的感慨。

　　在石狮市振狮工业区A幢附近，采访途中的记者，随便和几个村民聊了起来，不想这几个人中，“吃印刷饭”的就有小王和小许两个人。

　　俩人说，石狮商标上印刷企业有100多家，这是一个被工作人员“游走在违法侵权边缘的行业，因此全国无一例外，”都要被当地工商盯着”。

　　小黄说，盯着人家做事，盯者辛苦，被盯者心里肯定也不舒服，这一点他“深有体会，而且从每周一次的通报会上知道，每隔一周，各地就有层出不穷的商标印刷侵权案被通报，证明盯人的效果其实并不好。

　　“石狮过去也是如此”，都是业内人士，俩人自称“知根知底”。但不同的是，俩人说，今年以来，石狮工商特营像是换了面孔，几次到他们老板那里坐，“亲切多了”，还开会讲解做指导，帮助定制度。

　　“现在只隔段时间才来一次厂”，把“盯”改为“教”，改为“巡”，不见他们身影，大家做事反倒小心起来，前些天又听通报会，说是今年来，石狮整个商标印刷行业，没接任何一起投诉、举报。

　　“老板赚了没被罚款省下的钱财，我们做工的赚了个不被人盯，有了好心情干活。”小黄说话不多，但这话令人一听就记得。

　　多亏了工商的提醒电话

　　“天降馅饼这种事我过去不信，现在信了，因为就接过工商所打来的提醒电话——要不是这些电话，我恐怕早被炒鱿鱼了。”

　　小吴在石狮某成衣厂当文秘，由于人手少。她还要办一些工商税务事项。可是毕竟是新手，一些分内事，还是常被她“忘了”。“忘了办事情会出大事，”小吴说，她的前任不算新手，可忘办了一件事就被辞退，这是主任告诉她的。

　　“前任没我幸运”，小吴说，有3件事别人都不知道，她之所以说出来，是因为她受惠于工商人员，“千万别让老板知道，要不完了。”她反复嘱咐。

　　链接

　　何为行政指导

　　行政指导，是指基于法律法规精神、原则、政策，适时灵活地采取非强制性手段，取得管理相对方同意或协助，以期有效实现一定行政目的的主动行为。

　　与一般行政行为的强制性特点相比，行政指导具有灵活性、多样性、广泛性、柔软性和及时性特点。开展行政指导，是执法意识的一次思想变革，是行政执法从“权力本位”向“责任本位”转化的具体体现。

　　“行政指导”产生于二战后的日本、欧美等市场经济成熟的国家，上世纪６０年代后，行政指导在欧美等国得到广泛应用。

　　工商行政指导有哪些具体对象

　　狭义的工商行政指导，主要适用以下4种情况：

　　第一、辖区内经营主体普遍存在的违反工商法规行为；第二，法规政策变化后，有关工商行政管理一时无法衔接的问题；第三，运用职能和信息优势，给予企业信息支持和具体业务指导；第四，工商部门为实现某个管理目标，而带倾向性、引导性的配套措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