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和木偶说话(图)

　　“孤独”老人_徐竹初

　　徐竹初和他的作品

　　“跟人说话多了，就没时间跟木偶说话了！”

　　所以，他虽然待人和善，朋友却不多。不过，从少年开始，他就名声在外了———100多个国家和地区展览了他的作品，他的工作室先后接待过40多个国家的官员和游客。今年5月，他受聘于中国艺术研究院，成为中国艺术研究院首批30名“民间艺术创作研究员”之一，也是福建省此次唯一入选的民间艺术家。目前，他的作品被申报为我国首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作。

　　这8年，他投入毕生所得，想建一个木偶艺术馆，却一直遭遇资金不足，贷不到款的尴尬酸楚。

　　他叫徐竹初，今年68岁，一个木偶世界里的“孤独”老人。

　　□荐者感言

　　徐竹初妻（一句话说了很久，其间两次流泪，第一次流泪，她别着头用手使劲抹眼睛，第二次流泪的时候，她笑了）：“有时候看到他一个人忙，我心里就酸酸的，他那么辛苦，没什么人帮；但有时候我看到那么多人来参观（他的展馆），又觉得辛苦是辛苦，但是值了。”

　　徐竹初朋友赖忠义：“我很欣赏他的执著，那种需要一刀一刀雕刻成的东西（木偶），只有他有足够的耐心和细致；他可以过得很好，可是他却选择清贫。”

　　艺术大师

　　穷破的家

　　采访徐老的前夜，我辗转难眠，案头上他的材料有杂志那么厚，所有的内容都是他的光辉业绩：出生在木偶世家、少年成名、木偶界的顶级大师……我不知道这样一个光芒缠身的人身上到底有哪一点会感动我，我不愿意老调重弹学艺人创作的艰辛。

　　是他那身农民装束给了我感觉，是他那穷破的家给了我感动，艺术大师级人物啊，他耐得住那样的环境！所有的生活用具全是杂乱无章，但那些木偶和木偶戏服却得到最好的保护。

　　徐老的头发这几年掉得很快，他说是想那个木偶艺术馆想的，妻子的嫁妆、私房钱、儿女的收入被他都投了进去，他没有想到会有那么艰难。有一幕我至今难忘：徐老乘他妻子不注意，小声地说，妻子抱怨过很多次，每一次他都哄她“很快我们就有好房子住了”。而在另外一个房间，老太太偷偷对我说，丈夫那么辛苦，她心疼却不知道怎样说，“很多事情，就由我来做吧”。

　　70平方米的家

　　堆满塑料袋

　　徐竹初背着手走在我们前面，一件蓝黑色的工作服，袖口处露出里面的秋衣和线衣，裤腿沾着木屑，脚穿一双劣质塑料制成的拖鞋。他走得很慢，嘴里一直喃喃着：“不要去我家看了，很脏很乱的。”

　　的确，眼前这套70平方米的房屋内，没有一件像样的家具，招呼客人坐的只有两张小沙发，皮面早已破裂，露出很脏的海绵。所有能放东西的地方，堆满了一个又一个塑料袋，里面全是他老伴缝制的木偶戏服。

　　这就是这位木偶界大师的家。今年5月，徐竹初受聘于中国艺术研究院，成为中国艺术研究院首批30名“民间艺术创作研究员”之一，但他依旧每天骑一辆破单车去工作室上班，老伴则留在家里，用一台用了几十年的缝纫机做木偶戏服。

　　10岁学艺，13岁成名

　　徐竹初是左撇子。跟我们说话的时候，他习惯性地搓左手的食指关节和掌心。这两个地方有很厚的茧，他说这是刻刀和锉刀留下的纪念。

　　作为徐家木偶雕刻艺术的第6代传人，徐竹初10岁开始学艺。搬把小凳子，坐在煤油灯前，一刻就到大半夜，为此，他的朋友很少很少。有一次，他因为刻得太入迷，头发被烧着了都不知道。更多的时候，他因为技艺不精，屡屡滑刀，鲜血常常把手中的木偶头染成一个个“关公”。

　　“儿时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在刻木偶胳膊和腿。父亲刻一个，我就照着也刻一个，当胳膊和腿刻得非常娴熟时，我心里已经装下好几十个脸谱了。”徐竹初这样回忆当年的学艺情景。他刀下的木偶，找不出一模一样的两个，或肥或瘦，或凶或慈，每一张脸都那么生动。

　　1955年，读初一的徐竹初刻了三个木偶头：一个花脸，一个小孩，一个老翁，去参加全国首届少年儿童科学与工艺品展览，获得了特等奖。他一下子成了当地的小名人，甚至还有中央的领导来见他。

　　沉迷雕刻让他孤独

　　少年成名并没有为徐竹初的生活增添多少光辉，他的朋友依然很少，他家卖的小木偶玩具依然很贱。初中毕业，徐竹初放弃了保送去中央美术学院的名额，回家雕刻木偶挣钱养家。一些同学去读高中，后来又上了大学，找了好工作。那些同学很少来找他，而他也几乎不去找他们，“他们觉得我做的事情很低贱。”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很久，徐竹初更加孤独，也更加勤奋。为了雕刻一个木偶，有时候他一连几天都不说话。本是很和善的性格，被人误解为“孤傲清高”。

　　等待成功的日子始终漫长。特殊的年代里，徐竹初精心雕刻的木偶被扔进火坑里焚烧。“剧团被解散，我改做样板戏的木偶。我感到很绝望，第一次想要放弃。”可是，他割舍不了徐家世代的手艺，做样板戏木偶的空隙，他忍不住手痒，又会雕几个祖传的木偶，同事看见后眼睛里的惊奇和赞叹，让他激动和快活。那是对他手艺的肯定啊！“就是那么一点点快乐，我坚持了下来。”一直到后来他成名，作品开始出国展览，不断有外国人来漳州找他买木偶。

　　一个未了的心愿

　　今年8月，他创作的木偶被漳州市政府申报为我国首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作，厦门市政府特地提供一幢位于鼓浪屿上的别墅，作为他的木偶展览馆。

　　不过，徐竹初最惦记的还是那个已经打了地基的木偶艺术馆。自1997年从漳州市政府那里得到这块划拨地，徐竹初已经投入了毕生积蓄，但也只打好地基而已。

　　8年来，他四处奔波，想尽了办法。“银行说这是公益事业，不给贷款，政府里有些人又认为这是我个人的事，不肯担保。”徐竹初很难过，他说漳州木偶在世界上那么出名，在本地却连一个固定的演出场所都没有。“这个艺术馆如果建起来，会是一个旅游品牌，还会是一个延续木偶艺术的基地。”

　　徐竹初对这个馆的未来有了很具体的设想：馆建起来以后，我只要中间两三层，用来做展览室、工作室和固定的木偶戏台。一楼店面和其他楼层拿去出租，用这种办法解决资金问题。“现在，只要房子能够建起来，什么都好办！”徐竹初这话说了很多遍，可他就是想不通，这房子建起来怎么就那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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