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时 对我们充满希望

　　昨日上午，中国现代民族工商业巨子、原国家副主席荣毅仁的遗体告别仪式在北京举行。荣毅仁是一个有传奇色彩的人，然而，当人们想更多地去追索和荣毅仁有关的故事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知道的很少。因为，荣毅仁一生都非常低调。

　　那么，在他的儿子荣智健的心目中，父亲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呢？荣智健告诉记者，他的父亲有时候显得非常固执，他和父亲的第一次亲吻，竟是在父亲去世以后。

　　“我感觉他的脉搏一点点停止”

　　在荣毅仁最后的日子里，他的亲人都守候他身旁，而他已难以用语言与他们交流。

　　荣智健说，从眼神里，我看得出，父亲对我充满着希望，对我们充满着希望，因为他希望他的事业能够继承下去。我是拉着他的手，量着他的脉搏，感觉着他的脉搏一点一点停止的。我一直在他身边，我知道这一天总是要到来。当然，他走的时候，并不感觉到痛苦，他很安详，这也是给我一个最大的安慰。

　　我的父亲从小就是一个非常诚实、非常固执的人，他不是一个随机应变的人，他并不是一个非常活泼的人。在抗日战争的时候，他抗日救国，抗战结束后，他就实业救国。

　　解放前夕，国民党士兵常常在荣家门口架起机枪敲诈勒索，那时候的国民党兵不要美金就要大洋，一拨拨人来，拿了大洋才走。

　　荣智健说：“我的祖父（荣德生）非常爱国，当时有人要他外逃，他就说：‘我没有做什么亏心事，用不着逃到外国去，我要死也是死在中国。’我的父亲也跟我的祖父一样，他说，‘中国是我的家，我不愿意离开’。”

　　1948年，荣家很多人到了香港，荣智健也在香港待了一段时间。在解放前夕，荣毅仁到香港把全家人都接了回来。

　　“做错事还撒谎要打屁股”

　　在少年荣智健心中，父亲荣毅仁是一位严父。

　　荣智健说，那时候，父亲忙工作，我忙于念书。每次父亲有空的时候，就跟我下一盘围棋，下一盘象棋。当时家庭生活非常和谐，父亲很爱我。

　　小孩做错事喜欢撒谎。在父亲面前，只要承认做错了事，就不会打屁股，也不会被关进黑屋子里。如果不讲实话，那就是打屁股。我的父亲说，这涉及到一个人的根本诚信。父亲对我虽然是用一个老式的教育方法，但也使我认识到讲实话、做正事是一个人应该做的，父亲一直这样教导我，从小这样，长大了也这样，做生意也这样。

　　荣智健大学毕业后，本来很容易留在北京工作，但荣老没有这样做，而是对荣智健说：“你年龄还小，应当到艰苦地方去锻炼。”结果，荣智健从1965年到1968年，就一直在东北云风电站工作，有时候要进行离地30多米的高空作业，有时候在零下二三十度的情况下也要工作。当时他有点受不了，但是荣老却对他说：“你一定要坚持，人家能做好的，为什么你做不到？”

　　“文革”中，荣老坚信党和国家

　　1968年，“文化大革命”中，荣智健回到北京看望亲人。

　　荣智健说，我一进家门，看到家里已是一无所有，父母的头发都给剪掉了，全身都带伤，那时候也没床，就睡在地板上，我心里很难受。当时有人问我为什么会当初不留在香港？但是我一提到这件事，父亲就拍案而起。他说，我相信党，相信国家，这种情况是暂时的，中国不会长期这样下去的。这就是他坚定的信念，那时候他叫我也要有这个信心。

　　“父亲从没抱过我，也没亲过我”

　　1993年，荣毅仁当选国家副主席。

　　荣智健说，那时候我觉得很突然，也没想到他当选国家副主席，连我母亲都埋怨他说，外边人都知道，你还不告诉我？我父亲说，人家知道是人家的事，我讲不讲是我的事。这个原则他一直坚持。

　　荣智健说，后来我工作也忙了，每次回家总是放下东西吃饱饭又要出门，老是忙忙碌碌的。但是，父子情就是越老的时候越深，小的时候还不太懂，中年的时候大家忙，他老了，我年纪也上去了，大家就更能体味到了。父亲不太会表达感情，他从来没有抱过我，从来没有搂过我，也从来没有亲过我。父亲过世前，我会在他耳边说话。父亲过世后，我亲了他，我真正亲他，也就是他过世以后。

　　荣智健说，父子之间不需要说多少话，我认为重要的是心灵沟通。这么多年来，我和父亲靠的是心灵的沟通。

　　伴着这个迟到了60多年的亲吻，失去父亲的伤痛，深深藏在了荣智健的心里。这几天，他常常会情不自禁地到父亲的书房看看，到父亲常坐的椅子上坐坐。想想父亲常提起的那句话：“发上等愿，结中等缘，享下等福。 ”

　　荣老很喜欢坐在小院子里的椅子休息，有两张椅子用了几十年，现在还很好。

　　后记———

　　荣毅仁可谓是见证了整个中国20世纪的历程，有很多人会去探寻他成功的秘诀，听完了荣智健的回忆，我们发现荣老有非常好的历史洞察力，在每一个重要的历史转折期，他都做出了正确的选择。有的时候，他也会饱尽挫折，但是他有足够的智慧去看清事物，也有足够的勇气去坚守自己的信念。

　　荣老和老伴一生恩爱，据说，只红过一次脸。那是在“文革”期间，两人都受到折磨，当时老伴就埋怨他说，解放之初就不该留下来。荣老勃然大怒，他说，在我的心目当中，国家第一、工作第二、家庭第三。恐怕这就是他成功的秘诀。

　　（据央视《东方时空》彭光燕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