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留时还想为孩子看病

　　小的时候，因为工作忙，妈妈经常不在家，而且身上总有股难闻的气味，后来才知道那是医用消毒水的气味。儿时的记忆里，妈妈没给我梳过小辫，没有带我去过公园，没有替我织过毛衣……而我，也不知道在妈妈怀中撒娇是什么滋味。

　　我四岁时，妈妈从部队复员，去北方的一所医科大学上学，当时她已三十多岁，是三个孩子的母亲。当她回到我们身边时，我已经上小学二年级了。

　　妈妈热爱医生这一职业。为了抢救病人，她多次口对口吸出患儿呼吸道中的痰液，由于工作出色，报纸整版报道了她的事迹。我为妈妈感到自豪，却无法与她亲近，长时间的分离使我们彼此感到陌生。

　　不久，文化大革命开始了，医院也失去了往日的秩序，那些投医无门的人只好抱着孩子找上门来，我们家成了儿科门诊。妈妈不但在家里给孩子看病、煎药，而且上门给新出生的婴儿体检、洗澡。她还把我们几个闲散在家的孩子动员到医院给手术室折纱布，搓棉球。我们都是些坐不住的家伙，尤其是男孩子们，但在那个什么都缺的年代，劳动之后色素加糖精的冰水对我们的诱惑可想而知，我们干了整整一个夏天。

　　由于我外公是摘帽右派，妈妈本人解放前在私人医院做过护士，大字报贴到了我家门口。妈妈没有理会这些，照样每天去医院上班，什么活都干。一次在给病房消毒时，妈妈不慎敌敌畏中毒，抢救了两天，她才从昏迷中苏醒过来。出院后，身体稍稍复原，她又忙着去医院上班。

　　文革后期，在给一个病人护理、治疗时，妈妈被传染上了麻风病。当她得知检查结果时显得是那么的平静。我去地处偏远的医院探视她，看见她与那些容貌丑陋、肢体残缺的病人生活在一起时，我吓坏了，我不敢碰病房里的东西，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妈妈看出了我的恐惧，安慰我说：“麻风病并没有那么可怕,只要发现得早，是不难治愈的。”

　　但是，人们因对这种疾病的无知而产生的歧视和偏见却是可怕的。当妈妈痊愈后，被告知不能再继续工作时，她却怎么也接受不了这一事实。妈妈一下苍老了许多，心情也越来越坏，在家里经常为一些小事大发脾气，这种情况持续了好几年。后来，她不再提上班的事了,但我们都明白，她心中的结并没有解开。

　　随着孙女的出生、长大，妈妈一点点地有了生气，她成了孙女的“御用”医生。在孙女的眼中奶奶是世界上最棒的儿科医生，她们对奶奶的信任，尤其在生病时对奶奶的那份依赖缓解了她心中的痛苦。

　　就在大孙女考大学的那年夏天，妈妈查出肺癌。我们大家都不知所措，妈妈却很快镇静下来，坦然地与医生们和家人讨论着自己的病情和治疗方案。然而，手术和化疗没能阻止癌细胞的扩散。医生多次建议妈妈住院治疗,她都拒绝了。她希望在亲人的陪伴下自然地走向生命的终点。

　　那时中央电视台正在播放电视连续剧《儿科医生》，妈妈每天准时坐在电视机前的沙发上，神情专注地看着。是在回忆她曾是儿科医生的那段最美好日子？还是在总结她坎坎坷坷的一生？我们不得而知。

　　妈妈的病情急剧恶化。一天，妈妈半靠在床上，烦躁地呻吟着。突然，她抬起手指着墙角含混地说：“小孩”，我知道那是弥留时的幻觉，于是俯下身，轻声地问“怎么了？”“看病！”她吃力地说着，窝起头想要坐起来。我先是感到不解，但很快意识到什么，我问：“你给他？”妈妈点了点头。为了不让眼泪流下来，我深深地吸了几口气，赶紧靠过去，紧紧地搂着她。

　　妈妈的遗体捐给了一所医科大学，这是她作为一名医生最好的归宿。告别了妈妈，从医院出来，我想起了《相约星期二》一书中的莫里·施瓦茨教授，他在等待死亡来临时，对学生说：“只要我们彼此相爱，并把它珍藏在心里，我们即使死了也不会真正地消亡。你创造的爱依然存在着……你依然活着———活在每一个你触摸过爱抚过的人的心中。”妈妈用她一生对医生这一职业的热爱和执着在她所爱的亲人、朋友和病人心中刻下了毫不自夸的碑文“一个终身的医生”。谢学娅

　　【发往天堂的短信】

　　致母亲黄淑：今年11月7日(十月初六)是您88岁生日，也是您离开我们9个月的日子。我们兄妹全家聚在一起给您过生日，您一定会回来吧！您的外孙女已大学毕业工作了。在没有病痛、没有烦恼的天堂里，愿您和爸爸舒心快乐！女儿王真祥

　　亲爱的爷爷丁忠亭：你离开我们已经两年了，我们都非常想念你，希望你在天堂里能过好。孙女丁王艳

　　致亲爱的爸爸金广德：阴阳相隔有半载，日夜相思寄深情，辛劳一生因病缠，您在他乡还好吗？儿子金永斌

　　致爸爸管长根：爸爸，您过世23年，您的小女儿终于和我们相遇！请您在九泉之下安息。女儿管爱红

　　致父亲蔡庭忠：我终身悔恨的是：2003年11月13日，您四个儿女竟然没有一个在您的身边，当我见到您的时候，您已匆匆离去，留给我们的是安详，留给自己的是伤感。儿子蔡明昆

　　致小学校长张崇高：我上小学时，家里很穷，有时连饭都吃不饱，是校长您用钱给我买早点，帮我完成小学学业！半个世纪过去了，才知道您已离开人世，对此，感谢您对我的恩情！学生曹世荃

　　致母亲陈婉承：您离开我们已经36年了，您的一生为人处世是子女的榜样，您卧病在床五年，我未能报答您的养育之恩，如果有来生，我愿还做您的女儿。女曹世荃

　　致妈妈高爱云：知道女儿很想您吗？您笑着看着我，那温暖而又爱怜的眼神从未在我脑海里消失过！您的无奈、您的依恋、您的不舍，女儿都懂！愿妈妈在天堂不再受病痛的折磨而快乐起来！女儿小凤

　　致父亲周焕友：您走得那样匆忙，没能见上您最后一面，真的好想您。愿你在天堂快乐！儿周茂震

　　致母亲高士英：您离开我们兄妹三人和我的父亲整整二十年了，我们无时不在思念着您！祝愿您在天堂幸福快乐! 儿杜存庆携全家

　　致爷爷戴从学：光阴似箭，转眼间您离开我们已三个月有余，祝愿您在天堂里过得快乐舒心！孙子戴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