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刻：他推开了学生

　　-本刊记者/张蕊

　　大货车冲向学生的一刹那，姜华将学生张学明、宋仲煌用力推开。

　　“特别的想念他。”在喧闹的送葬人群中，姜华的妻子张慧萍自言自语地说道。

　　11月17日，姜华的葬礼在沁源县郭道镇桥龙沟村村头的一片开阔地上举行，结婚纪念册上姜华的单身照片是他的遗像。

　　31岁的姜华是家中的长子，2002年毕业于沁源县师范，他和师范时的同学张慧萍结了婚。婚礼很简单，家里的两间房子分出一间作了他们的新房。

　　张慧萍分到了沁源县最偏僻的乡镇教书，夫妻俩一结婚就不得不过着两地分居的日子。

　　因为教师稀缺，姜华在2004年调到沁源二中任教，代物理课。直到今年2月份，妻子张慧萍才调到沁源二中，一家人才算真正团聚了。

　　幸福的生活刚刚开始。

　　教师之家快乐不再

　　11月13日，星期日，早上姜华便吩咐自己的爱人张慧萍到30多公里外的县城去还钱，结婚时借同学的1000 块钱，他们攒了很长时间才凑齐。结果那天同学却不在，张慧萍在城里顺便给三岁的儿子萌萌买了一身衣服。

　　那天下午下了点小雨，天气很凉。晚上回到家后，心情比较愉快的姜华叫了同事杨中华来家里一块吃饭。“我们开了那么多的玩笑，我觉得他开心极了。”张慧萍回忆。吃饭前，张慧萍给孩子试了试刚买回来的新衣服。杨中华看姜华笑嘻嘻的一个劲地盯着自己的儿子看，便开玩笑说道：“姜华，你看见你的孩子，你一定有两种感觉。”

　　“你说有哪两种感觉？”姜华问。

　　“第一是责任感，第二是快乐。”杨中华说。姜华认真地想了想说：“你猜对了，我更多的是责任感。”一本正经的姜华把妻子和同事逗得哈哈大笑。

　　“你刚过来就考这么好，让我怎么夸你啊。”在刚进行完的考试测验中，张慧萍的学生和姜华的学生考得都不错，晚上，姜华又对妻子张慧萍大加表扬。

　　“他拿出他的分数，我拿出我的分数，我们分享了一会快乐。”张慧萍说，但是姜华的认真劲又来了，班里只有一个孩子考试不及格，这让姜华感到非常恼火，他拿着考试卷，一个题一个题地和张慧萍分析，他说，这个题就不应该错，明天非得把他叫过来说一说。

　　临睡前，张慧萍觉得自己腿有点疼，就喊姜华，“老公，过来给我捶捶腿，我腿疼。”放下试卷，姜华过来给妻子捶了捶腿，又给孩子掖了掖被角。

　　“你们先睡吧，我一会再睡。”他嘱咐完妻子，自己又坐到桌子旁研究起试题来了。

　　“我不知道他那天到底是几点睡的，早上朦朦胧胧中觉得他起床了，伸手揭下铁丝上搭的内衣。接着给我和孩子又把被子盖了盖。”

　　这是记忆中姜华留给妻子最后的印象。张慧萍说，姜华那天跟平常一样，大概在5点一刻就起床了。

　　他轻轻地掩上门，像往常一样，迎着夜色，开始跑步。

　　“我们没找到他的胳膊”

　　11月14日，5点40分，跑操接近尾声，按照学校规定，每个班的班主任都必须跟着学生跑操，但是，那天早上 121班的班主任临时有事离开了。

　　让自己带的118班学生掉头后，姜华像往常一样站在了队伍的最后，指挥剩下两个班掉头，在看到有车即将从掉转方向的队伍后面驶来，姜华依照队伍在外面晨跑的惯例，向后面的卡车有意识地挥动手中的手电光，并大喊着：“停车，停车，有学生！”随后他迅速转身从队伍后面向前摇晃手电光，提醒学生后面有车子过来。

　　“姜老师最早发现这辆车向着队伍横冲直撞过来，他一边擎着手电筒，向着卡车挥舞，一边用手将张学明、宋仲煌推开。如果不是为救两名同学，他完全可以躲开车轮。”在

　　就在姜华向学生摇晃手电光后的一刹那，后面高速而来的大车已冲至姜华身后。几乎同时，站在姜华前面的张学明和宋仲煌只感觉车声近在耳旁，随后一只有力的大手从他们背后推来，将他们狠狠推了出去。

　　惊吓过度的张学明，直到被人救了下来，大脑还是一片空白，说不出一句话，只是一个劲地流着眼泪。

　　“我不相信，我真的不相信。一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他们都是骗我的。一定是的。老师不会死的。”张学明流着眼泪，始终重复着这几句话。

　　跑在队伍中间的沁源二中政教处杨礼和老师，听到队伍后面出事，连忙拿着手电筒和另外一名带队的体育教师赶过来。“当时我们下去以后，可能是车已经撞坏了，灯已经灭了，检查现场就是倒下一大片，一片狼藉，求救声、呼喊声混成一片了。”杨礼和回忆道。

　　混乱中,学生们开始乱跑，一部分跑回了学校，另外一部分留下来帮忙救那些还躺在地上的受伤同学。

　　“最后，我们没有找到他的胳膊。”车祸发生后，姜华的弟弟姜伟在镇上领取了姜华的遗体，他在现场和

　　“爸爸被车撞了啊”

　　姜华是个十分认真的人，同事杨礼和说，“为了给学生修一个课桌，他会误了吃饭。”

　　但是认真的姜华却也有自己浪漫的一面，11月9日是妻子张慧萍的生日，平常过生日一家子都是在家包点饺子吃，或者姜华给说上两句祝福的话。但是这一天，姜华却特地叫妻子一块去外面吃大盘鸡，还送了妻子一件礼物。

　　11月13日，对着自己的同事杨中华，姜华拿出自己给张慧萍买的礼物说：“中华，你看我给我的宝贝买了个什么东西？”“买了什么呀？”杨中华站起来问。“你看看这个礼物，我给我老婆买的，她跟上我，没过上什么好日子，我花12 块钱给她买了个礼物，让我的妻子一帆风顺，平平安安。”

　　“那个礼物里面有6个船，小船，一捣一捣的。我每天晚上就抱着那个睡觉。”

　　张慧萍的眼泪顺着脸庞淌了下来，“虽然这礼物才12块钱，可是我心里特别高兴，我知道他什么都想到的。”

　　11月10日，弟弟姜伟带着自己的未婚妻到镇上领了结婚证，买了点水果和糖果去哥哥姜华家，告诉哥哥自己要在 12月14日结婚。那是他和哥哥的最后一面，哥哥当时很高兴，还留他们吃了一顿饭。

　　现在，姜伟不得不把自己的婚事停了下来。他茫然地说：“婚是肯定不能结了，具体日子再说吧，先把我哥这事忙完。”

　　今年2月，刚刚送走了老父亲，11月份，家中的长子又以这样的方式离去，60岁的姜韶山显得老了许多。“我儿子太可怜了。这么多年，一直很孝顺，家里也帮不上他什么忙，总是拖累他，他还没来得及过两天好日子呢。”姜韶山木讷地应酬着来往帮忙的人，说到儿子的时候一个劲地叹气。

　　11月17日，姜华的葬礼上，来了许多市县的官员，姜华三岁的儿子小萌萌说：“我也知道啊，爸爸被车撞了啊。 ”那一瞬间，所有的人都鸦雀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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