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明年关停煤矿 产煤区产业替代成最大难题

　　去年12月底，房山区著名煤乡史家营的深山里，一个经年开采的煤窑井口，已被水泥墙堵上。本报记者王贵彬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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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月8日下午，房山区人大通过关于代表议案的审查报告，在6件提交区人大常委会审议的议案中，关于解决煤矿和非煤矿山关闭后农民就业问题的2件，共有22名代表联名。

　　半个多月前，北京市副市长陆昊来到房山区，调研该区关闭煤矿工作。他表示“从现在开始每月来调研一次”。

　　几天后，陆昊以同样的方式来到北京另外一个产煤区———门头沟，作了相同的调研工作。

　　北京关停煤矿，已势在必行。

　　作为北京主要产煤地区的房山区，代区长祁红在2005年9月16日的公开讲话中明确透露：市委、市政府决定2008年前，煤炭开采业要退出北京市。

　　而在此前，北京市发改委对出的“关煤大限”是2010年以前。

　　“北京关闭固定矿山是必然的，具体时间还未有正式说法。”1月10日，北京市国土资源局矿产资源开发处处长陈一昕在回答记者求证时说。

　　学者研究表明，北京的采煤史已有千年以上，“发轫于辽金以前，滥觞于元明之后，榷税于清中业”。作为五朝帝都，京西煤炭与江南之粮、西北之水，一度是维系都城的重要物质基础。

　　即使时至今日，煤炭仍是北京的主要能源之一，房山和门头沟地区10万人以上依附于煤炭开采业，煤炭仍为当地创造着可观的财政收入。

　　两年内退出采煤业？

　　2005年12月末的一天中午，房山区著名煤乡史家营的一座深山里，十几名身着蓝色矿工服的工人显得无精打采。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收拾着铁罐车，身后那个开了10多年的煤窑井口，已被水泥墙堵上了。

　　矿工史春良两天后就要回四川老家了，而他的大批矿友———来自河北、四川等地的农民矿工，近几个月中已陆续离开。史春良已在这个叫大村涧的村子里挖了三四年煤，但今后不会来了，“听说这里的煤矿都要关闭了。”

　　陆昊到房山区调研当日，时任代区长的祁红向陆昊陈述了房山区煤矿关闭工作现状：自2005年10月20日正式启动，首批53家煤矿现已全部封堵，11月20日之后进入“清理存煤、拆除房屋、设立标志、恢复地貌”的工作阶段。

　　公开资料显示，2005年9月，北京市委、市政府，作出年底前关闭全市所有国矿范围(即国有煤矿开采区)内的57家煤矿，其中门头沟区4家、房山区53家。

　　而同在9月，房山区专门成立了关闭和整顿煤矿工作指挥部。此指挥部租下房山区一幢写字楼的一整层楼，抽调了区发改委、国土、林业、农业等相关部门涉煤科室工作人员入驻办公。

　　“你看，实在是太忙了。”

　　房山区国土资源局矿产资源科科长鲁永来匆匆走在指挥部的走廊里，带有歉意对记者说。他刚开完一个关于煤矿关停的专家会议。

　　他来此办公已有4个月，而他预计，在未来的两年内，指挥部这个临时机构将继续存在。

　　指挥部里一份材料显示，2001年底统计，关井压产后，房山区共有煤矿企业139家，其中国矿范围内75家，范围以外64家。

　　指挥部一位工作人员介绍，指挥部目前的工作有三大块，一是负责首批53家煤矿的闭矿以及生态恢复工作，二是监督其余86家煤矿的停业整顿，要求这些煤矿改善安全设施达到领取安全生产许可证的条件；三是打击非法采煤。

　　公开资料显示，2005年8月24日，北京市国土资源局局长安家盛等人到房山调研。他要求：在2005年年底关闭40%，2006年关闭30%，2007年年底关闭全部煤矿企业。

　　而房山区南窖乡政府一位官员也证实，此次关停相当突然，“说关就关了”。

　　关煤期限再三调整

　　不足一年时间里，北京的关煤期限已再三改动。

　　“关闭这些矿山是迟早的事。”2005年10月，北京市国土资源局矿产资源开发处处长陈一昕在接受采访时说。

　　据透露，北京申奥成功后，不少市民和部分人大代表就有了奥运会前关闭煤矿等固体矿山的呼声。而北京市国土资源局内部也有与此一致的动议。

　　北京市发改委委员陈怀伟去年10月接受北京晚报采访时说，按照规划，北京西部地区为“生态带”，需要保护环境，恢复植被，而大量开采煤矿，不符合城市总体规划的要求。

　　陈怀伟当时强调，加快本市煤炭工业的调整势在必行，到2010年，北京要实现乡镇煤矿全面退出。

　　陈一昕则透露，在2004年年底，北京市国土局更是曾向北京市政府建议，2007年底前关闭北京所有的固体矿山，其中包括煤矿。

　　而此份建议到达市府后，高层认为关矿是必然的，但矿业牵涉到地区经济，更牵涉众多当地就业者，所以需要广泛听取一下矿产区领导和群众的意见。

　　而后，该处到房山区就煤矿关闭问题进行了调研，目前调研结果尚未公开。

　　但在2005年3月《北京市人民政府办公厅转发市国土局关于加强矿产资源管理工作意见的通知》(京政办发[2005]15号)中，关于关矿的新口径被调整为“力争到2007年底将现有固体矿山数量减少70%”。

　　“调研中，一些有煤矿利益的地方，从领导到群众都希望煤矿存在。”陈一昕说。

　　记者在史家营乡的采访中获知，该乡煤的出产量占房山区一半以上，总产量占北京市三分之一(年300多万吨)，故而在过去20多年中，全乡经济是“煤炭型经济”———2004年财政收入3779.5万元，几乎全部来自于煤炭企业。

　　然而，这个死缓判决在房山区代区长祁红讲话后，再一次出现变数。

　　矿难“推手”

　　北京关矿的步伐突然加快的相关背景是，2005年9月以前，国内连发重大矿难，国家由此开始了重拳整顿煤矿。

　　根据国家安全生产监督管理总局的统计，2005年1月1日至12月18日，全国煤矿企业发生事故67起，死亡2671人，同比增加19起、1141人。

　　8月22日，国务院办公厅给违规煤矿的整顿工作下了最后通牒，并要求参股煤矿的官员1个月内撤资。

　　随后，国家安全生产监督管理总局分数批公布了4000余个关闭整顿煤矿的名单。北京市此次关闭的50多个煤矿就在此名单之中。

　　在北京市，矿难事故也是时有发生。北京煤矿安全监察分局2005年9月22日通报，本年监察区域内共发生煤矿生产安全事故5起，死亡5人。而到了12月，事故增加为10起，死亡11人。

　　公开资料显示，北京京西煤矿的特点是“低瓦斯，构造复杂，煤层不稳定或极不稳定，急倾斜煤层占比例较大”。“这种特点的煤层，虽不大可能发生瓦斯爆炸等重大事故，但操作不慎会是小事故频发。”一位业内人士说。

　　而该局2004年10月7日公布，北京2004年前10个月煤矿生产安全事故为18起，死亡30人。“煤炭行业在北京的GDP中不到1%，事故死亡人数却占了总数的25%以上”，公告同时说。

　　北京千年煤史

　　在北京的历史上，关矿将是一件大事。

　　房山区史家营乡大村涧村70多岁的张国清老人记得，在他小的时候，每到冬日，就有父辈村民自己用铁镐露天挖煤，然后用驴车拉到山外去卖，换几个过年的钱。

　　张国清不知道村子里的挖煤史是从哪朝哪代开始的。但1992年11月25日，北京市文物局在永定中学建筑工地发掘了一个辽代墓葬，在随葬的陶器周围发现了大量煤炭颗粒，并有明显燃烧过的痕迹。文物工作者由此进一步确实，北京地区开发煤炭最迟也不晚于辽代。

　　房山区的《木岩寺碑记》有“取煤于穴。”的记载。该寺创立于天监二年(503年)。

　　《房山县志》载，到乾隆二十九年(1764年)，宛平县(即今门头沟区大部)有煤窑一座，房山县有煤窑九座。

　　北京煤矿安全监察办事处的网站介绍，北京煤田分为京西煤田和京东煤田，京西煤田地质储量为：206292.9万吨，占91%.这些煤成煤于亿万年前的石炭—二迭纪和侏罗纪。

　　清代有文章如此描绘京西之煤，“西山煤为京师之至宝，取之不竭，最为便利”，使得“都城百万家烟火之煤取足于此”。

　　解放以后，“京西之煤”在北京的经济建设中仍然作用巨大。官方网站称，“现已形成以京煤集团公司国有煤矿为主体的煤炭生产基地，是全国五大无烟煤生产基地之一，也是北京市的主要能源产地”。

　　公开资料显示，全市共有煤矿213个，年生产能力1000万吨/年。但有多位业内人士认为，以上数字偏于保守。

　　从历史上看，京西之煤自古是一大批北京人就业之道。清代诗人王鸣盛在《采煤叹》中写道：“小车轧轧黄尘下，云是西山采煤者”。

　　产业替代是最大难题

　　2005年12月末的一个晚上，深山里的史家营乡大村涧村。王月巧(化名)蹲在地炉前炒菜，吱吱拉拉的炒菜声中，旁边一对猫正在互相舔掉对方身上的煤灰。

　　“你说我们咋能不担心？”王月巧说，随着北京关煤时间表的提前，生计问题已迫在眉睫。

　　由于多年采矿，该乡村生态环境恶化，水源断绝，许多地方的农田被侵占。而王月巧一家之所以还可以继续生活下去，是因为她们一家5口可以从村集体矿山领取到年终分红。

　　2004年，他们每人分到了1万元。而2005年，每人则分到了1.5万元。而一旦关矿，这个惟一的经济来源就断了。

　　王月巧的担忧涉及到北京关矿最重大的一个问题———关矿不是封堵煤窑那么简单，替代产业的发展才是关煤的重中之重。

　　南窖乡政府一位官员说，此次南窖乡关闭煤矿9个、井口23个，涉及人员1万多人。

　　房山区委政府研究室一份调研报告显示，房山区有8个产煤乡镇，其中史家营、大安山和南窖乡对煤炭业依赖程度最高，集体经济和农民收入的80%以上来自煤炭开采。

　　更细致的统计是，截至目前还有45个村13372户的35135人直接靠煤矿生活。另外有66个村虽没有煤矿，但仍有相当一部分人靠以煤炭为产业链的行业为生，比如拥有运煤的矿车等。

　　有人甚至认为，关矿将至少改变房山10万人的生活。

　　2005年12月15日，陆昊副市长在房山区关闭煤矿调研座谈会上，反复提及关矿后当地农民的出路问题。

　　去年10月13日，时任房山区代区长的祁红指出，关闭煤矿是房山产业结构调整的一次抉择，也是一场革命，要求各相关部门要认真研究近期急需解决的问题和中长期对策。

　　据相关报道，该区目前确定并已开始发展了柴鸡养殖、特色林果、民俗旅游等替代产业。

　　2005年12月末，房山区政府大楼的电梯口贴着一张宣传画，上面有“退出煤炭产业，打造青山绿水，建设首都新农村”字样。宣传画画面是：青翠的山村里，粉红色的梅花灿烂地开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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