骚乱不止法国怎么了？

　　代表法国的是象征着“自由”、“平等”、“博爱”的红白蓝三色旗。但从去年开始，法国不断发生的骚乱开始挑战法国人这些引以为豪的理念。在最近一次法国学生为抗议政府通过《首次雇佣合同法》而爆发的抗议和骚乱中，甚至有马赛的学生爬上市政厅的大楼，把三色旗扯下旗杆，代之以一面“打倒资本主义”的旗帜，尽管这一举动随即被制止，但却令人感到不安。而粗粗一算，法国在过去一年中对这样的游行乃至骚乱已经不陌生了，这让人们的生活不堪其扰的同时，也让人不得不思考一下，一向浪漫、安逸、适合生活的法国到底

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祸起

　　新劳工法进退两难

　　德维尔潘自从去年在法国否决欧盟宪法条约草案后临危受命，担任法国总理一职以来，一直都在为经济发展和失业率问题烦恼——他起初承诺“在100天内解决问题”，现在已经过去了3个100天了，法国的失业率仍然居高不下，经济发展仍然踯躅不前，这让德维尔潘政府难以交差。为了刺激就业，德维尔潘政府冒险一搏，抛出了《首次雇佣合同法》，法案规定，20人以上规模的企业在雇佣年龄不满26岁的年轻雇员时，可以在头两年内自由终止合同而无需说明理由。

　　■年轻人不领情

　　尽管有许多经济学家为此叫好，称此举是鼓励劳动就业灵活的政策，能减少雇主雇佣年轻人的顾虑，增加年轻人就业率，但法国年轻大学生们就是不领情。3月7日，法国近40所大学的在校生和大部分工会串联一番后，进行了旨在抗议《首次雇佣合同法》的百万人大游行。游行一开始很平静，但很快愤怒的学生们便占据了巴黎著名的索邦大学，局势开始变得紧张起来。11日凌晨，法国防暴警察攻入索邦大学，驱散聚集在那里的300多名来自巴黎多所大学的学生，却导致了更加旺盛的怒火。第二天，法国中学生联盟宣布加入抗议队伍，声援发起这场学生运动的大学生。经过仔细策划，18日，法国大学生的抗议活动再次升级。据法国工会估计，当天约有150万人参加了抗议活动。抗议到最后阶段终于上演了暴力剧目，学生和警察发生了冲突，警察动用了催泪瓦斯和消防水龙驱散人群，而抗议者则烧毁了汽车，捣毁商店。抗议者还对德维尔潘政府下了最后通牒，要求他在20日之前正式给出答复，取消这项新法案。

　　■6成民众反对

　　而德维尔潘政府却对此非常坚持，德维尔潘在媒体上呼吁各方给新法案“一个机会”，他认为，“总有一天人们的担心将会得到一个满意的答案”，与此同时，他对新劳工法遭到人们的误解感到“遗憾”。德维尔潘的苦口婆心没有换来抗议者的半分动摇，抗议者之前表示，如果不取消这项法案，就将组织更大的游行。目前最后期限已经过去几天，抗议者是否在伺机而动还不得而知，不过被他们这么一闹，反对《首次雇佣合同法》的呼声高涨了起来，目前已经有60％的民众表示，应该把这份法案“打入冷宫”。

　　■麻烦事在后头

　　那么，既然这么多人反对这一法案，取消它不就能平息学生们的愤怒，使骚乱消解于无形了吗？才不会这么简单呢。经济学家指出，如果这项法案难以通过，如果这项新的用工法案最终难逃被否决的命运，那么势必大大打击德维尔潘政府降低失业率的努力。失业率居高不下，最不满的还是学生和普通工作者，所以到时候游行和骚乱还是免不了。这个新用工法案给法国政府带来了进退两难的怪圈，这项法案通过和不通过都会惹来很多麻烦。

　　玄机

　　经济福利就业一团乱麻

　　这一次抗议和骚乱很容易让人想起去年11月从巴黎蔓延开来的那次骚乱，尽管抗议的目的和参加者都大不相同，但背后的原因却有着共同的玄机——经济问题。

　　高福利惹的祸

　　法国近些年经济不景气，法国的经济与社会模式难以适应全球化与欧洲一体化的发展，法国采用的是社会市场经济模式，它强调在经济发展的同时，注重社会公平与协调，缩小贫富差距，让经济发展的成果惠及所有民众。冷战后，随着全球化的发展，这种模式的结构性弊病日益突出。高福利增加了社会负担，无力应对全球经济竞争；而高工资、高社会补贴、高社会保障，尽管给予了人们一定的生活保障，起到了稳定社会的作用，但也直接造成了社会成本高、在国际上缺乏竞争力的后果，在全球化的背景下，国家根本无力应对来自低工资、低成本国家的竞争。

　　青年人不敢要

　　在这样的情况下，年轻人的失业率与其他欧洲国家比自然相对较高，大约23％的年轻人处于失业状态，在移民相对集中的城市，失业率甚至高达一半。而法国目前的劳工制度规定，企业在解雇职员时需要有一份具有法律效力的辞退证明，并且要说明动机，否则就会面临被职员告上法庭的可能。这种制度使得法国企业不敢轻易雇用缺乏经验的青年人，因此被认为是导致青年人高失业率的重要原因。这一次与其说年轻人是在抗议新的用工法，还不如说是在对居高不下的失业率示威。而发生在去年的大规模骚乱事件，其中部分原因就是失业问题，移民后代难以找到工作，对社会的不满与日俱增，一旦找到借口，通过暴力方式发泄也是难免。

　　法国人心惶惶

　　另外，法国是一个福利制度保障比较高的国家，而在历届法国政府试图进行的改革中，都从改革经济与社会发展模式、进行经济结构调整等多方面入手，难免触碰到敏感的社会福利制度问题，这次的改革也不例外。而这些改革、政策一旦触及到中下层民众的利益，如公共服务部门工作岗位越来越不稳定，个人在福利体制中承担的经济责任越来越大等等，必然引起不满。而目前，法国人都习惯了在自己的权利都得到充分保障的环境里生活。一旦福利受到影响，自然人心惶惶。据报道，不少年轻人也许在此次抗议中并不是真的担心自己被解雇的问题，而是担心一旦进行了这样的改革，社会福利更薄，自己就会背上更多的责任，到时候自己的一点点不慎也许会在自己的命运中划上分水岭，这样的情况当然最好通过抗议活动能免则免。

　　也有专家指出，经济、福利和就业问题不单单是引发本次抗议风潮的主因，也贯穿了去年法国的另一件大事——否决欧盟宪法条约草案。经济的低迷、保护主义的抬头和对移民涌入冲击就业的担心让欧盟宪法折戟法国。

　　法兰西民族有抗争传统

　　不论是非西方人还是西方人自己，都将西方想象成世界文明和先进的核心。然而，真实的情况是，西方世界完全不像他们和我们想象的那么和平。更何况，法国巴黎，最早是作为一个热血躁动的城市而闻名天下的。

　　天生热血的法国人，有着火山般的激情，每隔100年左右就爆发一次。1871年的巴黎公社，催生出了第一个无产阶级政权；1968年由巴黎学生发起的“五月风暴”，让巴黎的学生或者说整个法国融入了一个红色的时代。18世纪的法国大革命是从一句名言开始，又以一句名言结束的。前一句是卢梭在《社会契约论》中的一句话：人生而自由，却无往不在枷锁中。另一句是罗兰夫人在法国大革命的血腥中发出的感叹：自由!自由!多少罪恶假汝而行!这两句话，便是以集体自由名义发动的法国大革命的最好注脚。

　　文艺复兴和宗教改革运动之后，随着启蒙思想的推进，民主自由等理念日益深入人心。法国大革命，便是一场声势浩大的对奴役的抗争运动和自由实践。当时，即便是法国贵族的书橱里也摆满了宣扬自由、平等、博爱的著作。与此同时，政治经济一片混乱，下层人民生活异常艰难，上层则是一片混乱，财政更是一团糟。

　　法国大革命的成果则完全是建立在对人本身重新认识的基础上的。革命的动力，来自于广大感觉受压迫和不平等待遇的人。而最直接动力则来自于希望拿别人的东西改善自己的生活。

　　溯源

　　法国人爱“自由”过了头

　　为什么这样的一个在许多局外人眼里都是“小小的”法案在法国人眼里就变成了“大事件”，并且足以引发一场骚乱？分析人士说，从这些事情看来，法国长期以来强调个人权利可能有些过头。美国人说，法国的这项法案在他们看来真是不值一笑：说一句“youarefired（你被解雇了）”还不是天经地义的事？且在美国被解雇的佣工也不会觉得自己受了天大委屈。

　　民众不识形势

　　但《洛杉矶时报》撰文指出，在法国这种具有社会民主主义的国家，一向以强调、尊重公民的个人权利而感到自豪，因此公民也把自己的利益放在第一位，在这样的情况下，德维尔潘“冒天下之大不韪”抛出这样一份法案，触动了长期受各种权利保护的法国民众利益，难怪学生们揭竿而起。分析人士认为，尽管法国目前面临的情况非常严峻，德维尔潘可以从大局出发抛出这样一个法案，但法国的民众还没有对目前形势的严峻性有比较清醒的认识，而这一点恰恰是在法国非常主张个人权利的社会里难以做到的。有些改革从理性的角度、从利益的角度、从效率的角度来讲，肯定是站得住脚的，可是从注重公平和注重权利的法国人民，或者一般的劳动者来讲，他们是不能接受的，这是一个矛盾。

　　而强调平等的观念则让一些年轻人在示威中也提出，为什么《首次雇佣合同法》只是针对26岁以下的年轻人？不如取消所有年龄阶层的解雇约束，彻底放开就业市场，让大家都得以公平竞争。可以想象，这样的要求更是会惹来麻烦。

　　骚乱在所难免

　　英国媒体则拿英国的示威行动和法国的对比，认为法国“个人权利”不离口，“自由”、“民主”等原则把法国领导人也框了进去，让领导人的魄力大大减少。英国《卫报》的一名专栏作家表示，英国领导人对示威者向来不会给予太大关注，示威游行只不过是走过场，几乎等同于徒劳无益，示威者“自娱自乐”后很难对政策施加影响，因此人们在示威时只好表现得更为理性。而法国领导人基于尊重法国革命的传统，喜欢倾听群众呼声，呼声越大越受重视，再加上一些年轻人面临失业等社会问题的困扰，通过游行来发泄，从而导致游行示威不断，并且步步升级，骚乱也是在所难免。当然，“巴黎骚乱”之所以发展到“法国骚乱”，法国警方平乱不力是很重要的原因。

　　分析人士认为，法国社会过于追求自由、平等和人权等表面形式，对骚乱分子过度容忍，以至于尾大不掉，反而影响社会安定。法国司法机构太维护骚乱者的“自由”和“人权”，结果却导致广大民众的自由和人权遭到践踏，这一充满讽刺意味的现象，的确值得法国上下乃至世界各国认真思考。

　　法国何去何从

　　欧洲其他国家，高福利制度多多少少都存在，但是近些年来，随着失业率、经济竞争力下降、全球化的挑战这些现象的出现，这些国家大多数都进行了类似的改革。而这些改革在法国进行得却分外艰难。

　　法国政府近年来也曾尝试着在就业、医疗、教育、工作时间等方面推出改革措施，却无一例外地遭到民众的坚决抵制，最后只好避开这些“敏感问题”。但许多法国有识之士认为，法国政府必须坚决推进结构性改革，才能使法国经济重振雄风。敏感问题不能回避，应该迎难而上。

　　目前，法国拿《首次雇佣合同法》作为突破点，是否能够破开坚冰还尚待观察。分析人士认为，如果打赢这场“战斗”，将对法国的未来有着重大意义。

　　综合国际广播电台、新华网

　　网络编辑：孔祥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