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揭药品利益链续:医药代表称药价可相差20倍

一张禁止牌能禁得住医疗黑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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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药黑幕的存在，使很多老百姓看不起病

　　陈正义(化名)医生“失踪”了！

　　自本报上期刊发《医生自揭药品回扣利益链》一文后，立即在全社会引起强烈反响，许多市民在看完报道后纷纷致电本报表示支持，国内2000余家网站也在第一时间全文转载此报道。然而，当本报记者欲再次找自揭黑幕的医生陈正义采访时，却发现他“失踪”了，电话打不通，找了好几个地方都不见其踪影。直到5月10日下午5时许，陈正义突然打来电话，

称自己正在南昌。在得知记者的采访意图后，他答应当晚10时许赶回长沙与记者见面。

　　初夏的长沙街头，仍有微寒的风拂面，望着远处的万家灯火，记者开始为陈正义“出走南昌”一事担心起来——他为什么要选择在这个时候“逃离”长沙？是因为来自同事和单位的压力太大，还是因为他自己内心的压力过大，希望通过出走的方式来排遣？在后来的交谈中，记者才发现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陈正义说：“尽管事后我有些后怕，但绝不后悔！我一直认为我现在做的事情是对的！”

　　看完报道仍睡不着觉

　　5月10日晚10时许，在长沙市某网吧门口，略显疲惫的陈正义准时出现在记者面前。“怕你久等，我一下车就赶过来了”，陈正义说。采访很快进入正题。

　　记者：第38期《法制周报》头条，以较大篇幅报道了医疗药品回扣的内幕，你作为曝料者，在看了这组报道后的第一反应是什么？

　　陈正义：你们的报纸5月8日出版后，我一大早就跑到住处附近的报刊亭买了一份。虽然报上很多情况都是我提供的，但看过之后，我仍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震撼！试想一下，如果每家医院都存在类似的情况，那么，每年流进医生口袋里的钱将是一个让人无法想象的天文数字啊！

　　记者：你曾说过，以前由于良心时时受谴责，所以经常睡不好觉，看了这期报道后，你睡得着了吗？

　　陈正义：以前睡不着，是因为拿了不该拿的钱，心理包袱太重；看过这期报道后，我仍然睡不着。不过，这次睡不着的原因，是因为觉得自己终于做了一件早就应该做的事情，有点兴奋。还有一层原因是，我的周围充斥着和我同样“不干净”的亲人与朋友，他们也拿了不属于自己的钱，我无法面对他们。这几天，他们天天都在议论你们报纸上的事情，看着他们那种既紧张又充满怀疑的眼神，我不得不选择暂时离开长沙，离开他们一段时间。不是你打电话，我暂时还不想回来呢。

　　自本报上期刊发《医生自揭药品回扣利益链》(以下简称《回扣利益链》)一文后，立即在全社会引起强烈反响，当期《法制周报》上摊以后，立即被抢购一空；很多市民在看完报道后纷纷致电本报表示支持；2000多家全国各地的网站在第一时间全文转载了此报道。

　　5月10日晚10时许，揭露黑幕的陈正义医生与记者在一家网吧再次见面。

　　妻子知道后很支持他

　　记者：我们的报道刊发以后，立即在长沙各大医院产生了强烈反响，很多医生都在议论这件事情，对此，你后悔吗？

　　陈正义：我看过你们的报道以后，的确很后怕。这种怕来自两个方面，一是担心别人发现我就是他们眼中的犹大，是举报人，他们会对我进行报复，但这还不是主要的；最重要的是害怕自己再这样发展下去(指继续做经销商)，会和你们报道中的湖南攸县人民医院的两任院长那样，有一天站到被告席上成为罪犯。

　　记者：在你勇敢地站出来揭露医疗行业药品回扣黑幕后，你家人知道吗？他们有什么反应？

　　陈医生：现在我妻子知道了这件事情，她很支持我，要我坚持到底。她的举动让我感到很欣慰，起码路上有她陪伴，并不孤单！(说完，陈正义欣慰地笑了起来)

　　记者：你是以一名医生兼经销商的身份来揭露医疗药品回扣黑幕的，有很多读者认为，你作为一个医生不应该参与药品推销工作，个别读者甚至言辞激烈地对你提出批评，你怎么看？

　　陈正义：我对以前所做的一切感到后悔，也正因为如此才会在良心上产生自责。现在，我惟一的想法就是像往常一样安心地工作，来弥补以前的过失。我希望，国家在下一轮医疗改革大幕拉起的时候，要深入到医院内部的各个科室里去进行广泛的调研，想办法从根本上杜绝类似事情的发生。我同样希望，那些看过这篇报道的医生，认真想想自己以后的路怎么走。

　　想做喜来乐那样的医生

　　陈正义说，在热闹的网吧里，他反而能找到心灵上的一片净地。然而，从进入网吧的那一刻起，记者就注意到，陈正义的心理压力并不比第一次接受采访时小，反而更大。采访过程中，陈正义时不时对着电脑屏幕发呆，手捏着鼠标不停地乱动。

　　记者：作为一名医生，谁是你最钦佩的偶像？

　　陈正义：我虽然知道喜来乐是一个文学形象，但却是我心目中最向往的人物，他不为名利所累，悬壶济世，救死扶伤，两袖清风，这才是真正的好医生。

　　记者：你也可以啊，像你现在这样做，就是朝着这样的境界跨出了一大步。

　　陈正义：我做错了很多事，但我的良心并未真正泯灭，我也希望在今后的工作中，做个好医生，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也对得起信任我的患者。

　　说完这些，陈正义提议玩一下游戏。陈正义打开了一个网络游戏，进入游戏后他就到处“打怪物，杀人”。此刻，记者猛然发现，在他的脸上，竟露出了开心的笑容。对于被现实生活压得透不过气来的他，虚拟世界也许是个最好的寄托了。

　　“这件事情我一定会坚持到底，绝不半途而废！”采访结束以后，陈正义紧紧握住记者的手，坚定地说。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记者突然发现，这个瘦弱的身躯里面，正藏着一股让人感奋的力量，如果有许许多多像他这样的人一起努力，医疗卫生行业的纯净天空也许就会早日到来。

　　两千余家网站火爆转载

　　医药代表曝出更大黑幕

　　5月8日是本报第38期报纸出版上市的第一天，记者来到长沙市某医院，了解医生们对本报头条报道的关注情况。

　　医生抢阅《法制周报》

　　上午9时许，在该医院骨科急诊室，一位正在给患者看病的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医生突然接了一个电话，记者隐约听到对方也是一名医生：“今天《法制周报》有一组报道，是讲医生收回扣的事情，你去买份看一下咯！”中年医生问道：“是讲哪个医院的事情？”“没有具体讲，说是一个医生自己举报的……”中年医生露出吃惊的表情，稍后便挂断了电话，几分钟后，这位中年医生向外打了个电话，要他的一个朋友去买报纸送给他看。十分钟后，一位医生模样的人来到急诊室，送来了5份报纸。在同一楼道上班的几名医生闻讯后，纷纷从各自的诊室中走出来，拿了报纸回诊室看了起来。20余分钟后，中年医生将报纸三个版面的内容全部看完后，走到另一个诊室，此时，刚才拿报纸的几个医生也看完了。大家露出一种奇怪的表情。有一名医生当众骂了起来：“这个人是不是大脑有问题？这样的事情也到报纸上去说！多少年形成的惯例有什么好说的！”另一名医生则说：“真是个神经病，这不是自己砸自己的饭碗吗？他高尚，怎么不去纪委自首，把吞进去的钱全部交上去？”随后，记者又来到了另外几家医院，在医院附近的报刊亭，记者得知，刚刚上市的《法制周报》在半小时前就已全部售完，老板告诉记者，有人一买就是上十份，看样子都像是附近医院的医生。

　　两千余家网站转载本报

　　《医生自揭药品回扣利益链》一文以陈正义(化名)医生的亲身经历，将一向不为外界所知的医疗行业种种黑幕进行曝光。由于该文切中了医疗行业存在的一系列问题，有很多内幕也是首次曝光，因此，该文在本报刊发后，立即被全国各大网站相继转载。新浪、新华、搜狐、163、腾讯等门户网站首先作出反映，在各自的重要位置全文转载，湖南红网、东北新闻网等地方重要网站也在显著位置转载该文。截至5月10日，百度搜索在0.047秒时间内共找到2260个转载了该文的网页。

　　除了网上热议外，很多读者在看了本报后也纷纷向报社打来电话，对本报此次行动表示肯定和赞赏。长沙市一位姓李的读者说：“我父亲前不久去世了，去世前在某医院治疗，仅药费就花了几十万元，谁知道这其中有多少钱流入了医生们的口袋中！你们率先在报纸上将这种医疗药品回扣的内幕登出来，可以帮助人们了解真相，一旦要住院治疗时便会多一个心眼，少受一些医生的盘剥。”益阳一位姓张的读者则打来电话，举报当地一家医院存在同样的药品暴利现象。湘潭读者张海明(化名)认为，本报的报道还只是打开了冰山一角，更多的黑幕还没能浮出水面，希望本报继续深入报道此事，将更多的不合理现象向社会披露，以促进医疗卫生事业的健康发展。

　　医药代表称还有更大黑幕

　　《回扣利益链》直指医药代表与医生勾结，以抬高药价的方式坑害患者，作为既得利益者，各个药厂的医药代表是一个特殊的群体。他们不仅掌握着价格调控权，知道行业内部的运作情况，更是亲身实践者。本报相关报道见报以后，一位自称湖北某药厂的医药代表打来电话，一方面称本报这组报道切中时弊，为老百姓说了话；另一方面，他称这组报道所揭露的内容还只是很浅的层面，事实上，比文中陈医生介绍的情况更为严重的情况比比皆是。

　　他在电话中称：“一支抗生素从20元的出厂价到76元的终端价，并不过份。在医疗行业内，这样的价格空间，分配到各个环节的参与者，包括医院的合理利润在内，还算正常水平。我告诉你，真正的暴利不是2倍，而是10倍甚至20倍。”听完他的介绍后，记者希望能与他当面谈谈，自称姓李的这位医药代表表示同意。

　　5月10日下午3时许，记者在报社附近的某茶楼见到了李先生。坐定以后，李先生开门见山地对记者说：“我也是一个经销商，用你们的话说，就是一个既得利益者，但现在医院运作太不正常了，不像以前几年还稍微规范一些。我来跟你说的内容，只是提供一个现象，并不针对谁，但事实绝对是真实的。”随后，李先生介绍了一种骨科用的药，出厂价只有20余元，但医院药房里卖270元，相差10多倍。还有一种几元钱的药，卖价竟达100多元，相差近20倍。当记者要求进一步采访时，李先生说：“我也是顶着压力来见你的，跟那位医生一样，也是想通过这种倾吐求得一种心理的安慰。但我要面对的还有生存的压力，如果放弃这一行，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因此，请恕我不能完全走出来面对你们。”

　　部门表态

　　湖南省纪委纠风办表态

　　绝不姑息医生销药

　　“国家规定，医生是不允许做第二职业的，尤其是不准从事药品推销生意，现在只要发现一起就处理一起，绝不姑息！”5月9日上午，湖南省纪委纠风办有关负责同志表示。

　　5月8日，本报推出《医生自揭药品回扣利益链》的报道后，立即引起了湖南省有关部门的重视，省纪委纠风办一负责同志在看完这组报道后说：“今年以来，我们对医生做药品生意抓得很紧。到目前为止，医生兼做药品生意的已经大为减少了，但也不排除少数医生在很隐蔽的操作下，还在进行这样的交易。像你们采访的这位医生，如果不是他自己出来说，我相信很多人难以知道。”

　　这位负责同志认为，医生兼职推销药品，首先就违反了医生这个职业的制度，国家规定医生是不允许做第二职业的，尤其是做药品生意，更被严格禁止；其次，他们的这种行为是一种典型的商业贿赂行为，应予以严厉打击。他表示，现在只要发现一起就处理一起，对这种行为绝不姑息！至于医生拿回扣的问题，这位负责同志说：“现在还是个难题，不过我们现在也在抓紧研究这个事。”

　　湖南省卫生厅纠风办有关负责同志在接受记者电话采访时也表示，他们已经关注到了本报的报道，一旦有具体的事实证据，他们将立即进行查处。本报记者 朱春先 实习生 肖 跃/文 摄影记者 伏志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