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左云矿难调查:被矿难剖开的矿工阶层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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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sina.com.cn 2006年06月01日18:03 三联生活周刊 | |||||||||
“水上来了。要逃上去一定要经过四五米宽的大煤窟。可是水流不断灌向煤窟,有一个人急了想跳过去,被水流卷了进去。”逃生的矿工黄宝地对5月18日晚上那一场矿难心有余悸。“有人喊‘还有一条路!’我们就都跟着他往一个方向跑。跑出去200来米,就看到路被水泥封死了——水已经漫到腰上了。我们用木桩子拼命撞那堵水泥墙。近一米厚的水泥墙,有人撞了几下就哭了。撞开以后,地势越来越高,我们连滚带爬,大概走了四个小时,终于出来了。”和黄宝地一路的44人,加上3个自己逃出来的,山西大同左云县新井矿难共生还4
实习记者◎葛维樱 黄宝地和底层 矿难发生后,蜿蜒在山沟里的新井矿工村出现大片空房。一间房10平方米左右,地上用砖头隔出4个铺位,垫着烂棉絮,这是最底层矿工的集体宿舍。他们一个月收入在1500元左右,但因为家庭负担重或者工龄短,还没挣到多少钱。事故发生两三天后,这些矿工迅速拿到工资被遣散,回家或寻找生计去了。3000名矿工及家属只剩下不到1000人。“走的矿工是真正的无产阶级。”黄宝地笑着说。 黄宝地没有走。“现在留下的人,是因为自己的车被水困在井下,等着政府赔钱的。”车,是矿工能够投入的最小单位的成本。矿工干一两年以后,都会攒出1万块钱买一辆机动三轮车,“除了自己干活,我还雇人给我拉车,一车煤18块钱,车工11块,车主7块”。矿工们像农民对待牲口一样充满温情地谈起自家的车。“我的车当然是换好胎,不停点的跑,比人还累。”黄宝地说,“我逃出来第一件事就是想着车在里面,要能捞上来我还要。”已经当了7年矿工的黄宝地不仅有车,还是“带班”——手下管6个人,矿工中最小的头目。“带班”不需要成本,和矿工一起干活,上下井人数清点好,活计安排好,把矿工们在井下发现的问题反映给小包工头,比矿工一个月多拿100块钱。像黄宝地这样生活在底层矿工之上的第二层人,在新井煤矿大概有500名左右。 黄宝地一个月的收入约3000元,10平方米的家只住着他一人。第二层矿工大多将家属带来矿上,因此独门独户。但是和矿工村里所有的房子一样,没有玻璃窗户。“房子小,要亮把门打开就行了,窗户没有用。”这样的家庭账本大致相似:“房租70块一个月,煤180块一吨,水1块钱一挑(相当于饮水机一桶水),手套、工具、衣服所有的东西都是自己买的。夫妻俩带着一个孩子要生活,还有上矿工小学的两个孩子一个月交200块钱生活费。机动三轮车要修要吃油。一个月能净落1000块钱。”没有成家的黄宝地一个月能攒2000块,但从来没给父母寄过,大难不死的经历也没有告诉他们。“这钱我给自己养老了,以后治病也全靠它。”和被埋在700米的井下能得到一次性赔偿的矿难相比,黄宝地们更惧怕未来某天降临的肺癌,沿矿区一带处处可见刷在土墙上的广告——“专治肺病”。 挣扎而出的小包工头洪强 洪强说自己真够险的。“我带着的人上的是白班,晚上就出事了。白天我们已经知道打出水了,但还是小水流,我和别的小包工头都去矿上反映,有的矿工还把消息私下传播开了,可是那个矿主的妹夫一句话让我们下井,谁敢不听?” 买车的愿望达成以后,矿工们再上一层的目标就是洪强这样的小包工头,“给中包工头交5万元就行”。2000年煤炭价格上涨刺激了小煤窑向更深层开采,意味着需要更多的矿工和小包工头。干了2年矿工的洪强借了些钱,凑齐5万块,在第8层承包起一个30人的小组,一年能挣到七八万元。洪强隔几天下一次矿井,除了核算产量计工资,矿工在生产中发现的问题,比如支架不稳、炸药不够,都由他核实并反映给矿主雇用的管理人员。矿工们都叫他“洪强”,开玩笑时才叫“老板”,“小包和中包有协议,死了伤了,小包也赔钱,就是少赔些。但是和家属联系、安葬、包来回车票都是我的事”。做了几年小包,洪强攒的钱还不够做中包。新井矿难让他对于未来有些犹豫,“我交的钱也拿回来了。想回家做点生意,也许再找个矿”。 “把我的本本抄去了,你们要是把旧车报成新车,我就是诈骗罪!”洪强晃着身份证对矿工们说。不仅是矿工和矿主的联系,这次矿难发生后,矿工和政府的沟通、索赔也靠小包工头来完成。洪强看上去只有20多岁,处理事情却很干练。他一边解释着政府关于赔偿的措施,强调着“要是骗人家,咱们这个队一分钱也拿不到”,一边替矿工鸣不平,“你家的车子也挺新,没办法了”。但是办起事情来毫不含糊。在新井矿等待赔偿车款的有不少小包工头,洪强是第一个拿到钱的。他急匆匆又小心翼翼地双手捏着厚厚一沓人民币,走向欢呼的矿工。被围在中间分钱的时候,洪强露出了胜利的笑容。 相关专题:山西发生特大矿难瞒报事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