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抗震30周年：一把菜刀救活了新婚夫妻

　　编者按：20年前，长篇报告文学《唐山大地震》以恢弘的气势再现了那场大灾难。20年来，这部作品因其摹写的真实以及在表现人情人性上达到的深度而广为人知。或者我们可以这样说，《唐山大地震》已经成为了世人了解唐山大地震的标志性读本，与地震本身，一起进入历史。

　　在纪念唐山抗震30周年的日子里，本报记者多方找寻，访问了钱钢《唐山大地震》

中着墨最多的几位主人公，希望通过这种30年后“迟到的访问”，记录下那个惨痛的日子，也记录下一代人顽强不屈的心史。

　　岁月不老，心事浩茫。我们选择的都是钱钢书中最普通最平凡的生命，惟其平凡，才更彰显出其人格力量的伟大；惟其普通，才更展现出唐山人群体从容坚韧意志力。

　　从今天起，读者诸君且随着钱钢的笔触，在本报记者的引领下，穿越时空的隧道，一点点地体味小人物惊心动魄的生命经历吧。

　　《唐山大地震》原文

　　陈俊华：地震时24岁，二五五医院政治处干事。郝永云：地震时24岁，陈俊华的新婚妻子，廊坊县农村社员。从废墟中被救出的时间：1976年7月30日，震后第三天。

　　7月28日的强大震波，击中了所有大目标，也毫不留情地粉碎了这对夫妇的小小新房。

　　“那一刻，屋子里亮极了，明晃晃的，就像开了电灯，就觉得四面墙壁像包饺子一样卷塌下来。我们的屋子在宿舍楼的底层，上面的天花板已经倾塌，离我们的头只有几寸远，侥幸得很，那块板没落下来，我们俩紧紧地抱在一起，周围只剩下比一张单人沙发大不了多少的空间。”

　　“我四下去摸，什么也摸不着，都压碎了。失望之中，意外地摸到了一把菜刀。”

　　这把菜刀给这对在“蜜月”中蒙难的夫妻带来了生还的希望。黑暗中响起了菜刀砍击硬物的声音。

　　陈俊华不停地敲击着手中的菜刀。

　　30日下午6点多钟，微弱而顽强的敲击声响终于传出了废墟。他们获救了。

　　记者回访

　　5月30日15时许，通过二五五医院的工作人员帮忙，记者找到陈俊华家，热情好客的他把我们让进他布置干净、整洁又温馨的小家，遗憾的是他的老伴郝永云正巧回廊坊老家探亲，我们没有见到。在陈俊华的小客厅里，我们聊起了30年前那把菜刀和废墟中陈俊华夫妇三天两夜的故事。

　　“三十年来，我妻子一直不让拉窗帘，我知道她是怕地震废墟中的感觉再次降临，她再不想回忆那段可怕的经历。”陈俊华告诉记者，经历大地震的唐山人民都知道那是一种刺激，地震过后，将近一年的时间人们都生活在一种麻木状态下。

　　新婚夫妻埋进废墟三天两夜“要是地震再晚几天，或许我的新婚妻子就不会遭遇废墟中那恐怖的三天两夜了。”陈俊华回忆说，地震时他和妻子郝永云刚刚从廊坊老家结完婚来到唐山，在单位临时安排的一楼宿舍里，两个床板搭在一起便成了一张双人床。因为妻子身体不好，陈俊华特意给他找了开滦医院的医生检查身体。打算过两天回老家的郝永云，没想到就这样迎来了唐山大地震。

　　“地震前一天晚上，因为天气闷热，整幢宿舍楼吹拉弹唱欢声一片，大家睡觉都很晚，当宿舍楼里欢声渐息，鼾声四起的时候，只听一声巨响打破了深夜的沉寂。桌子上的瓶瓶罐罐全掉落在地。”听到巨响，陈俊华机警地醒来，“地震！”喊声惊醒了平时觉沉的妻子。妻子“腾”地坐起来，顺着妻子的坐姿，陈俊华看向墙角，只见那面墙瞬间裂纹横生，“我一把用胳膊将妻子的头护住，随即，四面墙便像包饺子一样砸向我们。”

　　陈俊华和妻子住在宿舍楼的底层，幸运的是上面的天花板倾塌下来，没有完全落在两人身上，离身体几寸远的距离暂时保住了两人的生命。但严峻的问题又摆在面前，倒塌的墙体尘土飞扬，呛人的气味让人窒息，周围不到一张单人沙发的空间，氧气稀缺。“刚埋在废墟的时候，我们还能听见外面嚷叫的声音，五分钟后的余震彻底把我们与外界隔绝，外面的一切声响听不到了，仅有的点点空隙也全让废墟掩埋。”回忆起当时的情形，陈俊华仍旧很激动。因为在这片废墟上，他们整整待了三天两夜的时间。

　　黑暗中一把菜刀带来生还希望

　　地震时，陈俊华夫妻俩被砸在废墟中的时候并不能动弹，几分钟后，借着余震的力量，两个人稍微能够活动，陈俊华便开始了废墟中的自救。“身子转过来后，我发现南面的墙是窗户，窗户下面有暖气，我伸手一摸，发现宽的窗框倒下时被阳台和暖气支撑着。这样推算，在暖气和窗框之间肯定有一段空隙，想到这儿，我便使劲撕扯开纱窗铁丝，扯开后，我和妻子便钻到了这个空隙里。”空隙很窄，仅够一个人蹲着，一个人跪着，为了避免身体麻木，两个人就你蹲会儿我跪会儿轮换进行。

　　陈俊华介绍，在废墟中的三天两夜，两个人一直滴滴答答不停地冒汗，尤其是妻子，本来身体就比较虚弱，这样一折腾，更是没了力气。7月的天气格外地闷热，两人已经到了几近脱水的状态。“妻子发疯地叫渴，我也是渴得厉害。当时我想到了床底下有桃、西瓜，便猜测着方向伸手去摸，桃没摸到，但是摸到了一个输液瓶子，我以为是醋，所以立即拿给妻子喝，没想到却是花生油，喝下油的妻子呕吐不止。我不死心，所以仍旧去摸水。这次，一件东西割了我的手，我猜想是把刀，便一直摸直到摸到刀把。”

　　意外收获———一把黑暗中的菜刀让陈俊华欣喜不已，他使劲砍击着四面的墙体，他想出去，想把自己心爱的妻子救出这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坟墓”。在砍了七个窟窿没有结果后，起初的满怀信心逐渐变成了绝望，“当时我绝望极了，用菜刀砍墙凿下来支撑天花板的砖块也让我推倒了，当时，我真想让楼板压下来，摆脱我和妻子喘不上来气的痛苦。”

　　但妻子的一席话又让陈俊华重拾起菜刀，“她当时问我，‘咱还回得了家吗？父母把我养这么大，不能见不到我的影呀。’我知道妻子是个孝顺的人，为了支撑她活下去的信心，我一直用菜刀敲击着墙体、敲击着暖气片，告诉她马上就可以出去了。”

　　“是这把菜刀救了我们的命呀！救灾的解放军们听到了废墟中菜刀的敲击暖气片的声音，把我们救了出来。”

　　陈俊华夫妻被救后，身体严重脱水，由于在废墟中三天两夜不见阳光，出来时，眼睛暂时失明，身体麻木难忍。三天两夜的饥渴煎熬让陈俊华夫妻出来后的第一件事便是要水喝，但是，“小气”的医生却只给了他们一块撒了盐的西瓜，妻子急了，“吃西瓜还放盐，我们要喝水。”好心的医生告诉她，严重脱水的人不能直接喝水，会喝死人的。

　　陈俊华夫妇是幸运的，地震中有多少埋在废墟中被救出的人们因为一小杯水而葬送了生命呀。

　　女儿看完《唐山大地震》泣不成声

　　“1985年1月26日和30日，我采访了陈俊华和郝永云夫妇，与郝永云交谈时，他们可爱的小女儿正在床边玩耍。她不时地扭过头来，好奇地睁着大眼瞅着我和她的妈妈，她显然是生于地震之后。将来这个天真活泼的小姑娘会知道，这个世界原本不会有她，因为，一场震灾险些夺去她的父母亲的生命。那会儿他们刚刚结婚。”钱钢在《唐山大地震》中如是说。

　　这次在陈俊华家中，我们见到了他女儿的照片，她已经变成了另一个小孩的母亲。正如钱钢所想像的，多年后那个可爱的小女孩通过他的书了解了她父母的一把菜刀和在废墟中饱受煎熬的三天两夜的故事，顿时泪流满面。

　　“记不清是93年还是94年了，当时我女儿在北京上学，从书中看到了我和她母亲的故事后，便哭着打电话回家，她说，她刚刚知道父母的故事，她说想念我们。”陈俊华回忆说。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陈俊华介绍，他女儿现在在廊坊军分区干休所工作，有一个可爱的小儿子，妻子郝永云在一所幼儿园当老师，而自己退休后也有自己喜欢的生意，一家人过得很幸福。

　　（本报记者：齐雪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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