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天瑜(上海)
前几天，看到新闻说：上海的浦西和浦东之间又要在原来三条隧道基础上再建几条，今后若干年还要不断增加。这条
如扼咽喉的消息，让我这个刚从浦西繁华城区逃往浦东的避难者窒息了好几分钟。可以想象若干年后，浦西的人流、车流、水
泥流、钢筋流夹杂着光污染、声污染、水污染、空气污染，组成巨大的网覆盖过来，宁静的浦东从此不再。
该停停了！繁华拥挤的国际大都市上海不需要再一块同样繁华和拥挤的城区，它需要一个绿色的肺，一个可供呼吸、
缓冲、放松神经和喘息的世外桃源。
上海太累了。几十年来，一直是作为中国现代化城市建设和经济建设的标志：现代化城市管理、健全的金融系统、严
谨的法律制度、完善的各产业结构链，包括高水准的服务体系以及在这样环境下养育的高素质的上海精英和百姓。这一切吸引
了无数的外商外企蜂拥而至。上海的经济增长指数和全国人民的自豪感一起飚高。上海背负着全国向上爬。但是它每天也吸附
着几百万民工和游客，他们带来了滚滚的金钱，也带来滚滚的垃圾。他们每天制造着无数无法分解的塑料袋和无法根治的恶习
。上海的白领蓝领、大人小孩都习惯了都市竞争的疯狂。从拥挤的斗室，到拥挤的地铁，穿越拥挤的大道，进入拥挤的场所。
一天下来拖着疲惫的身体，即使来酒吧茶馆，也满是拥挤的气氛，得到的最终仍是个拥挤的心灵！
我们拥有炫目耀眼的外滩，连金发碧眼的老外也自叹不如。但当你看着夜色中黄浦江在霓虹灯的变幻下波光粼粼，你
怎会想到这江水是不能喝的——黄浦江水要远离上海城几十里才算有点干净。上海上百年历史，它的规划、格局连着它的文脉
、记忆都不可能大动了。但至少我们可以在浦东的开发和建设上摆脱陈旧的都市营造模式，开发生态建城的新思维吧！
我在纽约居住了十年。纽约来自全球的移民和游客不比上海少。但由于城市规划得当，功能清楚，它的金融区、办公
区、时尚区、观赏区、休闲区、商业区、批发区、零售区、仓库区划分非常清楚，成千上万的人流，车流去向明确。少反复，
少交叉，把拥挤限制到了最小区块。在纽约的长岛、皇后区等居民区，晚上9点后仍能找回宁静。
当然，更让我梦魂萦绕的是纽约市旁边的新泽西州，开过荷兰隧道和林肯隧道就到。那成片成片永远追随着飞驰汽车
的浓密树荫，让你慢慢从水泥铸就的都市牢狱阴影里挣扎出来，浸润到静谧怡人的缓坡绿水的醉意之中。每个周末，我都会到
新泽西换口气。
现在，我在浦东张江高科技园区工作：葱葱的树林，青青的草地。夜幕降临时，偶尔的喇叭声打破社区的宁静。一位
在浦西噪杂中麻木的朋友说，这里安静得太别扭了，因为它太不像上海了！而我却暗自庆幸浦西的紧张神经暂时还没有绷到浦
东来，否则，上海也会过劳死。
大上海的城市规划，需要大的缓冲，大的节奏。我们一直讲可持续发展，一直讲生态发展，讲人居环境。光靠水泥道
上夹一排树是不够的，光靠居民区种几朵花是不够的。几千万人需要的是一个巨大的喘息带，一个巨大的，能吸收新鲜空气的
肺。
不要再造隧道了，便利的交通会带来便利的污染。繁荣的建设太快，毁灭的速度一样快。适度的封闭，会带来适度的
安全。给一个喘息，是为了更健康的未来。日本爱知县世博会的创意策划是在森林中开辟场地用于世博，展出后还原成森林。
我佩服这种大智慧。我也佩服新加坡要炸毁一片摩天大楼，换取一块绿地的战略勇气。让整个浦东成为上海的后花园、休闲地
、居住地。如果说上海浦西是现代意义上国际大都市典范，让我们以最新的生态理念、环境规划、人居理想把浦东建设成未来
意义上最新的生态都市。从现在做起，为时不晚。
韦天瑜，中国美术学院城市视觉艺术研究中心主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