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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深外交官吴建民:搞外交和当兵一样(2)


http://www.sina.com.cn 2006年07月09日20:53 CCTV《面对面》

  在最初六年的翻译工作中,吴建民有幸接触了毛泽东、周恩来、陈毅等老一辈革命家,在给这些老一辈革命家做翻译的过程中,吴建民得到了他们的言传身教,其中,给吴建民影响最大的是周恩来总理。

  记者:接触过总理的人觉得总理这个人非常有魅力。

  吴建民:对。他老人家服人,他不是压你。魅力讲的是让你心悦诚服,觉得有道理啊。我给你举一个例子。总理那个时候,见外宾的时候,他开始在人民大会堂,我们一起去见,总理来了,我们就在这儿等,一看总理不见了,年轻人好奇,我就打听,总理哪去了?总理在旁边小屋子里刮胡子呢。把胡子刮一刮,然后总理出来就觉得更加精神了。

  记者:那是一国的总理,那是很有权威的。

  吴建民:对。

  记者:魅力跟权利之间有必然的联系吗?

  吴建民:权利,权利我要命令你,你必须这么做,你不这么做,我撤了你。这个可以,谁有权利谁都能这么做;魅力不是每个人都有的。总理总是中方的人都到齐了请外宾,有一天,礼宾司的人说,中方人到齐了,我现在叫外宾吧。我看总理眼睛一瞪,什么叫?请,一字之差。现在懂了,他尊重人家,小国特别是小国,所以总理在全世界受到尊重不是偶然的。

  记者:那总理成为一代外交官的典范,那不是偶然,您觉得最重要的一点是什么?

  吴建民:文化。总理的中国文化底蕴很深厚,中华文化的文化好东西,他继承得非常多;另外一方面他懂得外国文化,他在国外

留学过,他留学过欧洲,德国、法国都去过,也留学过日本,他对外国的文化很了解,所以这样的话,使得他本身,人家都觉得周恩来总理,眼睛里就闪烁着智慧的光芒,你给人家也这个印象,不是我想闪烁智慧的光芒就能闪烁出来的,他是文化底蕴这种外在的反映。

  1971年,联合国大会恢复了中国的合法席位,中国派出了以乔冠华为团长的中国驻联合国代表团,当时32岁的吴建民是代表团成员之一。临行前,周总理前往机场送行,当时的场景给吴建民留下了永远难忘的记忆。

  记者:那总理去机场送行的时候,很多地方提过这个细节,您当时跟总理说:总理保重。

  吴建民:对对对。

  记者:这个话可能在我们平常人来说可能是很普通的。

  吴建民:对。

  记者:但是作为你当时的位置,跟总理说这话,我想是要点勇气的。

  吴建民:是这样子,当时我们小萝卜头,总理代表全体在北京的政治委员和乔冠华一起绕场一周,首都工农兵的代表欢送,然后到这个专机的停机坪悬梯旁边,礼宾司说:上,先上, 赶快上。我们这些小萝卜头就咚咚咚上悬梯了。没想到总理回头一看,怎么走了,我还没跟你们握手呢,都下来,统统都下来,下来这个时候我跟总理握手不一样,因为我1965年开始比较近的开始做翻译,到1971年这六年,明显老了,所以当时一看总理非常高兴,精神很好,但是有一种苍老,心里面也辛酸,就蹦出一句话:总理你保重。总理回了我一句:谢谢。

  记者:为什么这些事情对你有那么大的影响呢?记得那么清楚?

  吴建民:这些事情忘不了啊,他是什么呢?总理是一个伟人,可是他对这些小萝卜头很关心的。他这一点就说明呢,他不可能每一个人都能关心到,不可能,这么多,那个时候八亿人,他在身边的人,小萝卜头他关心,他反映出来一种什么?他对人民的负责啊,他关心人民啊。所以后来外交部有人反映总理,从心里不愿意啊。

  吴建民给人的印象总是温文尔雅,不会轻易动感情,然而当回忆起周总理,他却真情流露,竟无语哽咽。从周恩来总理身上,吴建民理解了外交魅力的真正含义。从1971年到1977年,吴建民在联合国工作了六年时间,他在这个多边外交的大舞台上历练着自己的外交才能。记者:从1971年开始第一次去联合国,当时对于您来说呢?您觉得前面是什么?

  吴建民:当时对联合国不了解啊,当时啊,真是,你看乔冠华都说,不摸底啊,心里虚啊,像我们这些小萝卜头更是不懂了,联合国什么玩意儿啊?但是我一到之后,1971年到了之后,联合国可欢迎了,举行了大会专门欢迎中国代表团,我没记错,四五十家代表一个一个上去讲话,这个感觉好像中国人在世界上还是受到欢迎的。

  记者:同样是外交工作,在联合国,在国外,跟在国内有什么不同?

  吴建民:你到联合国全世界的外交官都在那儿,你在联合国走廊里面都可以接触,想到什么问题,叫他的朋友们问问他。国内哪有这个机会啊?在国内你就是接待一个国家代表团、

  接待一个国家元首、或者接待一个国家外长,都只是一个国家。在联合国,你每年见多少国家元首啊?几十个,外长100多个啊。 这是一个外交官的橱窗,全世界优秀外交官派到那儿。心里想,他们的发言,当时安理会里面有全文记录,全文记录拿回去自己看看,当时怎么说的,它好在什么地方,这个就是对自己,应当说很有帮助。心里想,如果有一天,当时没有想我有一天会当大使,没有这个想法,没有想,我如果说有一天我能够至少,我能够接近他这样一个水平,对国家很有好处

  记者:就是当时中国在国际上的地位来说也是此一时彼一时。那对于你来说,在联合国工作这段时间有没有不愉快,或者尴尬的这种感受、这种情况?

  吴建民:我举一个例子,你像我们去联合国之前规定,见了以色列人不能握手,见了南非人不能握手等等吧,一系列名单。后来到了联合国之后,大家都很欢迎。他们竞相请我们参加招待会,到了招待会去,你中国人一到之后,人家就把已经到的客人给你介绍,一见这是德国的参赞,这是以色列参赞,人家手伸来了,你能不握吗?不能不握啊,握了。回去报告,我见了乔冠华,我说今天参加招待会,介绍以色列人,没办法不握手,纪律是不能握的。乔冠华说握了就握了吧。

  当时中国重返联合国的使团里,还有吴建民的夫人施燕华。照片上这一位在台下进行翻译的年轻姑娘就是施燕华,她祖籍是浙江镇海,与吴建民同一年出生,同一所大学毕业,后来同样走上了外交的道路。1994年,吴建民出任中国驻荷兰大使,施燕华任中国驻卢森堡大使。他们成了名副其实的伉俪大使。

  记者:就在外交战线,外交夫妻外交伉俪不少,但是像您跟施燕华大使这样被大家所知的,并不是非常多,能不能介绍一下,你们是怎么走到一起的?

  吴建民:走在一起也是命运啊,1965年我当时在团中央借调回到外交部,当时都是年轻人,1965年我26岁,她比我小大概9个月,她也很年轻。年轻人到一起成立团支部,当时我已经入党了,党支部就说你去当团支部书记吧,我当书记她当副书记,这么就开始有接触了。慢慢慢慢接触就好像两个人还谈得来。

  记者:就是您在形容你们关系的时候,都属兔,那双兔傍地走。

  吴建民:傍地走是因为,当时一个去荷兰去的,一个去卢森堡了,部领导对我们很客气了,说你们什么时候见面,你们自己定吧,当时外交部副部长万永翔跟我讲,说你们自己定吧。我们有时候两三周见一次面,聊聊天啊。

  记者:那这种聚少离多这种外交夫妻的生活,会不会影响到你们的感情?

  吴建民:不大会,因为多年了解了。她这个人,她很有特点,她非常实在的一个人,而且还好学。所以她在工作上我们谈了很多,她给我很多帮助。她出的点子,有的时候出了很好的点子,包括我到法国当大使的时候,本来她还可以再当一任大使的。我就问她,我说我去法国了,你跟我去吗?她想了想,去吧,跟你去吧。因为到法国活动那么多,她懂,搞外交懂,在官邸举行晚宴,女主人非常重要,我这个女主人也不能借一个啊。她很理解我,她和我一起去了。

  记者:那一个清闲,一个忙有时候会不会家庭关系会失去平衡?

  吴建民:不会,我们每天在一起散步。每天吃完晚饭,我们都要出去散步,再晚我们也要出去散步。很多事可以交流,包括我的工作,因为大家都是搞外交的,很多事情,我经历什么事她也帮我出点子,她讲讲她的看法,对我很有启发。

  跟随代表团重返联合国那一年,吴建民32岁,20年之后52岁的吴建民走马上任中国外交部新闻司司长、发言人,此时,已经有着丰富外交经验的吴建民成了媒体关注的焦点。

  记者:就是外交部发言人这样一个位置是一个非常特别的,对于这个位置的看法可能有两种,一种觉得它可能是一个很难的工作,需要有自己的创造。

  吴建民:对。

  记者:另外一种看法可能正好相反,因为它是一个不需要创造,照本宣科就行。您是怎么看这个问题?

  吴建民:很难的工作,毫无疑问。因为发言人是奉命发言,不是他自己在这里发挥,是有口径我就照念,但是有的时候问到的问题,没有准备,这个时候就是对你发言的考验了。后来我到新闻司的时候,人家问我什么心情,我说如履薄冰啊。当新闻司长,当发言人那不是如履薄冰嘛,你一句话讲错了,你收不回来的,你不能赖帐,十几架摄像机对着你,你赖帐吗?赖不了。

  记者:讲好了,可能就关乎国家的利益。

  吴建民:对。

  记者:但是讲不好,很可能会关乎你个人的前程。

  吴建民:这个事我想,这个人要干点事可能还要有一点,就是有一点为了国家利益,自己确认这样做是对的,这方面就少一点去考虑它。

  1991年到1994年,吴建民任外交部新闻发言人期间,共主持了168场新闻发布会,他机智而不失原则的发言赢得了中外媒体的赞赏,在新闻界,吴建民获得了一个铁嘴钢牙的称号。

  记者:就是很接近吴大使的人,都觉得你是一个很和气的人。但是您在发言人的位置上,却得到了一个铁嘴钢牙,这样刚性的一个称呼,怎么能在把它和谐统一到一起?

  吴建民:关键我就是要讲道理,并非声色俱厉就能服人。我所以并不喜欢铁嘴钢牙这样一些词,我觉得是什么?以理服人。中国有句话: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就是你碰上什么问题,得讲出一些道理来。

  记者:你靠什么来保持这种媒体的良好关系呢?

  吴建民:我想这两条,第一条,我懂得他们的心理。记者是干什么的?找新闻的。每次参加记者招待会,我都让他们得到几条新闻;第二条,就是他们需要一些新的情况,在可能范围内,就是用我们政策允许的范围内,有的时候需要我们会下接触,我给他做一点背景吹风。这个目的是为了帮助他更好的了解中国的一些政策,这个也是允许的。

  1996年,吴建民卸任外交部新闻发言人之后,他再次走出国门,紧急出任中国驻联合国日内瓦办事处大使。当时,联合国第52届人权委员会开幕在即,一些西方国家第六次向人权委员会提出了反华提案。这次人权会议对于中国来说,依然是一场恶战,这一段也是吴建民最难的外交经历。

  记者:当初为什么会选到你?

  吴建民:很突然啊,1995年8月份,突然领导让我回国参加一个到北戴河去参加一次小型会议,开会了,知道让我去日内瓦,

  记者:能拒绝吗?

  吴建民:不能拒绝,搞外交跟当兵一样,命令你去你能拒绝吗?不能拒绝。

  记者:您是从事过那么多年外交工作的,虽然不能拒绝,但是心里面不可能没有想法。

  吴建民:是是是。因为人权委员会我懂,五十几个成员国,关键是拿到票。多边外交,多边外交人家手上有票,人家支持你的票,那你主动的很。

  记者:但是对方不一定听您的。

  吴建民:是啊,这个就要做工作,发展中国家我就跟他讲,讲一些道理,然后这个慢慢的过程中我就发现,发展中国家给他讲起人权委员会,一肚子气,说吴大使你不了解,人权委员会都变成法庭了,我们这些发展中国家全是受审判的,发达国家他们是法官,他们来审判我们,哪是人权啊?一肚子气。这种不满是一种受到欺负的不满,是一种正义的不满。但是如果说你不组织起来,那是一盘散沙没有用,所以我就推动组织起来。

  在吴建民的推动下,中国代表团取得了发展中国家代表的支持。在后来联合国人权委员会第52届会议上,吴建民对西方国家对中国人权的攻击进行了毫不留情的反击,他的发言赢得了会场上热烈的掌声。最后,会议以绝对优势的票数通过了中国的提案,决定对西方国家提出的”中国人权状况”议案不予审议和表决。

  记者:您在大会上的发言到底说了什么呢?

  吴建民:我就讲了这样一个道理,我说我们中国人就在想这个问题,为什么你们一而再,再而三,三而四,四而五,五而六的搞反华提案?你们真的是关心中国人权吗?我们从两个事实里面得到了启示。第一个事实, 1990年以来你们批评我们人权最厉害的时候,恰恰是中国进步最快的时候; 第二,在人权里,你现在骂我最厉害的国家,恰恰是在历史上侵犯中国人的人权最厉害的国家,八国联军七国都在里面啊,就俄罗斯不在里面。我说这两个事实告诉我们什么,你们关心的不是人权,你们关心的是霸权!你们不喜欢中国人走自己的路。中国人走自己的路走了5000年了,我说你不要说你搞6个决议,你搞60个,中国人照样走自己的路!这个道理讲,我这一点没有一点弄虚作假。

  记者:需要跟国内请示吗?

  吴建民:这种发言稿,大使临场处置。所以这个外交我觉得要创造,再根据当时的情况,也要琢磨出来,有些话过去讲过,这次怎么讲?讲的人家服。

  退出一线外交,吴建民的身影并没有离开国际大舞台。从2003年至今,吴建民已经连任两届国际展览局的主席职位。国际展览局是协调和审批世界博览会事务的国际组织,吴建民是国际展览局第一位来自发展中国家的主席。至此,吴建民在退出一线外交工作之后,已经身兼外交学院院长、全国政协外事委员会副主任、政协新闻发言人、国际展览局主席四个职位。

  记者:四个职位,任何一个在我们任何人看来都是很显赫的,为什么?是因为吴先生特别强呢?还是因为太缺少像吴先生这么能干的人?

  吴建民:我不能说我是能干的人,这个很多事情他有一定的偶然因素,为什么选我当国际展览局主席?因为上海是世博会啊,中国历史上从来没有办过,而且中国的申办的时候非常认真。后来他们上任主席是摩纳哥的,现在是摩纳哥驻联合国大使,他说鼓动秘书长出面,让吴某人来当主席吧,就这么一撺掇,大家都赞成,当时有一些国家的代表也要竞选主席,一听说吴某人竞选,算了,就放弃了,我看这个是沾国家的光。

  记者:但是你当时有一句话,选择我就是选择中国,听起来特别外交辞令。

  吴建民:不,这个是真话,他选你这个人是什么?因为大家都要考虑自己的前途,都要考虑自己的发展。中国是一个正在发展起来的国家,一个上升的国家啊,中国的国际地位和威信都在上升,看了这个中国人,这个中国大使,大家还可以接受,就是让这个人来当国际展览局主席对国际展览局有好处啊,

  记者:是这些职务选择的您,还是吴先生去追求这些职务?

  吴建民:应当说都是找上门来的。

  记者:你好象是永远在被动的接受安排,就没有你主动要求或者主动选择的时候吗?

  吴建民:我觉得在当时的条件下面,我这个舞台我自己挑不来。我不能向领导说,我想当驻法国大使,我要提出来不行的,人家不会同意的,这个人伸手要官,不行的。但是我想了,这个舞台给了我之后,怎么充分利用这个舞台,尽我最大的力量,做我能够为国家人民做的事,将来若干年之后,回头一看,不感到懊悔,不吃后悔药,我坦坦荡荡的,当年我能做的事情我做了,我无愧于国家,无愧于民族,我追求的就是这个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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