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深外交官吴建民:搞外交和当兵一样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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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sina.com.cn 2006年07月09日20:53 CCTV《面对面》 | |||||||||
央视《面对面》播出节目《吴建民:外交一生》,以下为节目内容实录: 他是一个资深外交官,42个春秋献给了新中国的外交事业。 吴建民:外交资源是不可替代的,外国资源是四两拨千斤的。
作为中国驻法大使,他促成两国元首互访家乡,法国总统亲自为他颁受勋章。 吴建民:后来他们告诉我,希拉克对我的第一印象相当好。 退出一线外交之后,他又身兼数职,一个67岁的老人,忙碌在不同的舞台上。 吴建民:尽我最大的力量,做我能够为国家人民做的事。 一位67岁的老人,外交给他最大的感悟是什么?《面对面》王志专访资深外交官吴建民。 精彩对白: 记者:接触过总理的人都觉得总理这个人非常有魅力。 吴建民:他老人家服人,他不是压你。 记者:驻法大使这一段是不是最辉煌? 吴建民:辉煌我不敢用这个字,我就是做了一点事情吧。 记者:就从你四十二年的外交生涯来看,你好象是永远在被动的接受安排? 吴建民:搞外交跟当兵一样,命令你去,你能拒绝吗? 记者:那您忙得过来吗?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您今年应该是67了。 吴建民:那时间得放在刀口上吧。 吴建民,1939年生于重庆,毕业于北京外国语学院。1961年至2003年42年间,担任外交部新闻发言人、中国常驻联合国日内瓦办事处大使、中国驻法国大使等职务。2003年至今,担任外交学院院长、全国政协外事委员会副主任、政协新闻发言人、国际展览局主席等职务。 这是吴建民在外交学院讲课的场景,67岁的吴建民依然显得精神矍铄。自从2003年结束中国驻法大使任期之后,吴建民一点也没有退休养老的意思,他头上反而多了四个头衔,分别是外交学院院长、国际展览局主席、全国政协外事委员会副主任、政协新闻发言人。身兼四个要职,吴建民在退出一线外交工作之后,变得更加繁忙。 记者:那您忙得过来吗?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您今年应该是67了。 吴建民:忙不过来怎么样,就是时间安排的问题。你说一个人就24小时,那时间得放在刀口上吧,什么叫刀口上?就是对国家的利益、对促进两国关系最有用的地方去吧。 记者:四个职位摆在一起,你给我排下序,在你的心目中间,哪个对你最重要? 吴建民:外交学院,外交学院最重要。为什么?就是要培养人。中国,我们观察了那么久,中国我们各方面有很多人才,但是中国缺乏懂得世界的人才。中国人不会用外交资源,我现在还在为这个呐喊,为什么?中国的企业要走出去,不懂得外部世界,外交资源是不可替代的,外国资源是四两拨千斤的,中国人懂得太少,我们能讲的也太少。 42年的外交生涯,吴建民深深感受到外交作为一种资源对国家的重要。退出一线外交之后,吴建民把主要的精力放在了外交学院的管理和教学上,外交学院号称中国外交官的摇篮,吴建民希望通过这个平台培养出更多出色的外交官。 记者:那您当时是以什么样的心态来接受外交学院院长这个位置? 吴建民:当时我开始犹豫,后来领导说,我说这不好干啊,回了我一句话:不好干才让你去的。你怎么回答?不好回答了,这句话回答里面包含着信任,包含着对中国未来的,懂得一定世界人才的期望,让我来,不好拒绝。 记者:不但当院长,而且你还亲自给学生上课。 吴建民:对,对。 记者:这是外交学院的规矩呢?还是从你这儿开始,你自己创造的? 吴建民:我是这样想的,一个学院最重要的是什么?是教学,我作为学院一把手,我应当通过教学,和学生有直接接触, 记者:同学的反映呢? 吴建民:好像他们还是欢迎的。他们说,哎呀,最好吴院长多教几堂课就好了。 吴建民42年外交生涯的最后一站是担任中国驻法大使,在他担任驻法大使的四年多时间里,中法关系进入了全新的发展阶段。 记者:当时我们跟法国的关系,或者更往前推一点,并不像今天这样,你当时心里有负担吗? 吴建民:我去的时候,去的时候关系正在回升。我到那儿之后,我发表了一个讲话,把全馆的人员集中到一起,我说大家都有追求,我也有追求,我说我到这儿来不是养老的,也不是来坐末班车,我是想做一点事的,我给大家一个这样的信息。 记者:但是当时您的年龄就很容易让人想起了坐末班车。 吴建民:对。1998年我59岁了。但是这个人他是观察的,他一看你这么干法,不像坐末班车的样子。 记者:从您的心态来说呢? 吴建民:我一点没有坐末班车的思想,就是我原来的一个人生逻辑,做点事吧,而且到了这样一个岗位做事,应该是一个很珍贵的机会,这个岗位上能够为国家、为人民做点事情。 这是吴建民出任驻法大使,向法国总统希拉克递交国书后的照片,拍照时,希拉克作出了一个令人意外的举动,他把吴建民请到了他和法国外长的中间。 记者:这是一个特别的礼仪吗? 吴建民:后来他们告诉我,希拉克对我的第一印象相当好。照相的时候,他一下把我推到中间去了,我说不行不行,总统您站中间,他说不行,您大使必须站中间,这样一想,恭敬不如从命了。 记者:以前不是这样。 吴建民:以前不是,以前是很多地方都是国家元首站中间,两边外长和大使,他把我推到中间去的。 记者:意味着什么? 吴建民:当时我没有仔细想,我想可能他反映出来对我们国家非常好,愿意在我的任期内推动法中关系的发展,我当时一种下意识的感觉到,他这么尊重我,是尊重我后面的国家啊。 从1999年到2000年两年期间,在吴建民的建议和安排下,中法两国领导人互访了各自的故乡,这在世界外交史上还是第一次。 记者:谁的创意? 吴建民:这个创意应该说逐渐摸索出来的,我的一个秘书,他上过法国的国立行政学院,那是高等学府。他曾在希拉克的故乡实习过。他就建议我说,吴大使是不是到希拉克的故乡去看看,我说好啊,我一去看了以后,受到非常好的接待,住在省长官邸里面,省长把我带进客房,说你这个房子,戴高乐总统夫妇住过,我们夫妇去的,希拉克总统在这儿住过,房子是一个很古老的房子,我们受到很好的接待。我去了一趟,他们以为1999年江泽民主席访问法国要到那个地方去,他们以为这个东西,就很赞赏这个东西,就跟我讲,如果江泽民1999年的时候访问法国的时候去克立兹省,那么2000年希拉克访华的时候去扬州。我就把这个事情向国内传达,这很好啊。后来1999年5月份回国述职的时候,江泽民主席召见我,一对一跟我谈,我讲了思想,他很赞成。 2003年1月24日,法国政府用中国人民喜爱的红色将埃菲尔铁塔装扮起来,以庆祝中国农历新年的到来。这是吴建民任驻法大使期间,策划的中法文化交流活动的一个内容。 记者:埃菲尔铁塔应该说是巴黎的一个标志,但红色的埃非尔铁塔也是仅此一次。吴建民:仅此一次。 记者:我听说您当时表示担忧,并不是十分赞同。 吴建民:对。 记者:为什么? 吴建民:这个点子是法国人牵出来的,我还有一点犹豫。我说中国人来法国把铁塔搞红了,是要赤化法国啊,还有这个顾虑。后来我见到总统的文化顾问,她说有什么关系啊?你们故宫的城墙不也是红的吗?你们中国人结婚不也是红的吗?我们法国国旗上也有红的,有什么关系啊,然后她讲一句话,给我印象太深了,她说中法文化是第一次,我们一定要做一件事情让世人忘不了的,让世人震惊的。 就在巴黎的埃菲尔铁塔皮上红装后的3个月之后,中国爆发了非典疫情,许多国家都取消了对中国的访问计划,中国的外交受到了严峻的考验。也就是在这种形势下,吴建民促成了法国总理拉法兰的中国之行,法国总理拉法兰成为非典期间到中国访问的第一位外国官员。 记者: 非典肆虐的时候,你把法国的总理请到了北京。 吴建民:是这样的,这个创意应当说不是我的,因为原来计划就是拉法兰这个时候要访华,可是呢,在这之前,很多对华的访问都取消了,因为非典的原因,你们知道,包括英国首相布莱尔,这一系列的全都取消了。这个时候,国内给我传来一个信息,就是希望拉法兰总理如期访华,这个是一个很重要的任务啊。 记者:但是吴建民有什么能量让他不取消呢? 吴建民:我向总统的大顾问就讲这个道理,我说是,非典是中国人经历的前所未有的考验,但是法国是敢为天下先的国家啊。建交是你第一个,很多活动你法国人都是第一个啊,在日内瓦要跟中国就人权问题对话而不要对抗的,你法国也是第一个啊。我说你在中国人困难的时候去,我想对你法国,中法关系的发展是有好处的呀;第二不就是安全的问题嘛,健康安全的问题嘛,我相信中国政府是有能力控制这个局面的, 记者:那怎么考虑风险呢?万一呢? 吴建民:世界上的事情都有万一,但是我想,政治家他所敏感的神经是什么?他考虑的是政治后果、政治效果,法国人是有政治远见的,他考虑到中国确实有困难。后来拉法兰见胡锦涛主席和温家宝总理讲了这句话,他说就是中国人现在困难的时候,需要法国人支持,我们就来了。这话讲的多好啊。 2003年6月27日,吴建民任职驻法大使期满告即将别法国,这一天,法国总统希拉克在总统府为吴建民送行,并向他颁授“法国荣誉勋位团大骑士勋章”,以表彰吴建民为发展中法关系所做的贡献。给一位离任大使颁授这样的勋章,这是法国的外交史上的第一回。 记者:大家对你在为驻法大使来说,评价是您是过往以来最杰出的一位驻法大使。 吴建民:不能说是最,我们历任有非常优秀的大使。我赶上一个好时候,赶上一个好时候是什么?中法关系在发展,我作为大使,我了解双方的一些情况,我这个时候,大使的权力什么?是建议权,哪些事可做,哪些事不可做,大使主要是这个权力啊,我就把这个权力用好,建议权,这个时候得到两国双方的认可,这个有些事情就做成了, 记者:那对于你自己42年的外交生涯来说呢?驻法大使这一段是不是最辉煌? 吴建民:辉煌我不敢用这个字,我觉得做了一点事情吧。 吴建民于1939年出生于重庆,父亲做过司机,母亲做炊事员,那么,一个出生于普通家庭的孩子是如何走上外交道路的呢? 记者:您在大家心目中间已经是一个非常出色的一个外交官了,但是翻开你的履历一看,好像是个误会。 吴建民:是啊,这就是时代造成的。我原来想学物理,特别喜欢物理。考大学之前班主任找我谈话,说北京外国语学院来招生,我看你文科也不错、数理化也蛮好,我没想到我将来搞外交,他说你去报考这个吧。当时班主任讲话是圣旨啊!那么就是这样子。开始的时候到外国语学院,心里面还有一点情绪。 记者:那现在回过头看,大学四年,到底给了你什么?对你这42年的外交生涯,起了一个什么作用? 吴建民:大学四年的作用,第一它给我打了基础。我学法文,我的基础就是在这个时候打的;第二,我想大学基础教育还是做人,16岁到20岁这段时间,正好是人生观形成的时候。那个时候我们国家的教育就是觉得好象应该为国家做点事情,一个人来到世界上为国家做点事情,这个观念是慢慢在大学里形成的。 在北京外国语学院,吴建民完成了法语本科、研究生的学历教育,毕业后被选进外交部。从1965年到1971年六年时间里,吴建民在外交部从事翻译工作,这是他最初的外交经历。 记者:外交官在人们心目当中是过一种非常精英,或者非常贵族的一种生活,您的这个背景好象离这个是比较远的,您自己也不避讳,您当时没有犹豫吗? 吴建民:从自己来讲呢,因为家里面我父亲母亲生了八个孩子,我是老二,生活也是相当一般的,所以对这些东西还是很不了解的。从,那种高雅的场面、外交的场面是慢慢学的,怎么学?观察啊,哦,一看人家是这样子的。年轻的时候有心。 记者:这6年实际上你是做了一件很普通的工作,也是很辛苦的工作。 吴建民:对,就是做翻译。 记者:你自己的感受呢?长吗? 吴建民:六年应当说,因为翻译总是有很多需要改进之处,做完一场翻译回来就查,这个不懂、那个不懂。因为那个时候我们大学的教育,基础知识是很有限的。所以有时候周恩来总理问我:吴建民,诺曼底登陆是1944年几月几号?我答不上来啊,回去查,1944年6月6号。他这些东西一问就知道了,开始不懂,后来就慢慢知道了,搞外交工作,这些事情,你脑子里要清清楚楚。 相关专题:CCTV《面对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