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嫂28年抚育后代不言苦

　　结婚一年多丈夫为国捐躯，女儿长大后继承“父业”

　　军嫂28年抚育后代不言苦

　　本报记者张玲通讯员邓念刚龚芸摄影报道20多年了，那些甜蜜而短暂的日子，那些艰辛而漫长的岁月，不用梳理，一直在贾爱萍的脑海里记着。在经历了痛彻骨髓的丧夫之痛

后，强忍泪水熬到今天的苦尽甘来，51岁的贾爱萍紧紧牵着女儿张耀方的手，出现在我们面前，“作为一个普通的母亲，抚养女儿是我的责任，只不过她的父亲是烈士，这个过程比常人艰难一些。”

　　在广州采访的这两天，记者一直怀着深深的歉意。这是一次略带“残忍”的采访。失去亲人的痛苦从回忆的长河里再度泛起悲伤的浪，在缓缓的陈述中，贾爱萍在尽力平抑她的情绪，女儿张耀方已红了眼眶。

　　28年前，只有4个月大的张耀方，对父亲的记忆是模糊的。那天深夜，父亲不舍得入睡，坐着趴在床上仔细端详自己的女儿，从头到脚亲了又亲，泪如泉涌。就是这半睡半醒之间与父亲的一面，成了父女俩惟一一次见面。

　　28年后，已经成年的张耀方接过母亲的“棒”，每年清明前将100元钱汇给在广西的六叔，请他代她和妈妈在父亲的墓前祭上一份思念。广西防城烈士陵园，一个叫张紫微的烈士，是她们永远不变的思念。

　　1

　　深情的妻子——

　　“最爱我的人离我远去”

　　1979年2月21日，对越自卫反击战保肯战斗结束后，边防部队政治部张雪梅干事在前线采访，收集战斗情况。救护队抬着伤员一个个往后方运送，广州军区独立一师侦察科科长张紫微也躺在担架上，“张干事，我不行了，请以后要关照我爱人和女儿啊。”说完这句话，张紫微握着张雪梅的手就松开了。这句临终遗言，是他对年轻的妻子和年幼的女儿的歉意，牺牲时，张紫微年仅29岁。

　　贾爱萍珍藏的家庭相册，只有两张丈夫的照片，一张是身着军装的2寸彩照，浓眉大眼、英气逼人，一张是两人的结婚黑白照，幸福满溢。这两张照片就放在相册的第一页，和女儿百日照在一起。

　　1975年1月15日，他25岁，她刚21岁，一见钟情，他们是彼此的初恋，他在她的眼里是纯洁完美的爱人。

　　1978年1月15日，贾爱萍将自己托付给他。恋爱的甜蜜和新婚的幸福直到今天，浓得化不开。“他只要一回家，什么事都不让我做，疼爱之情溢于言表，那可真是捧着怕摔了，含着怕化了。实际上，从结婚到牺牲一年零4个月的时间里，我们在一起的探亲假和结婚假加起来只有40多天。”

　　1979年，中越边境形势紧张，贾爱萍整天提心吊胆，就担心有“客人”到家里。她知道，如果民政局和军区没有派人到家里，那么丈夫就还活着。在战斗最紧张的时候，生性幽默乐观的张紫微写过一封家书给妻子：枪林弹雨没有伤害我一根汗毛，马克思不需要我去报到。我们很快就会凯旋而归，胜利会师！

　　贾爱萍等到了战斗胜利的消息，却没有等到丈夫凯旋归来的身影。当民政局和军区来人时，不用客人开口，她整个人都凉了。倒开水的壶和杯子跌落地面，碎成几片。

　　2

　　倔强的母亲——

　　450元抚恤金封存十几年

　　此后的半个月，以泪洗面，多次哭晕过去的贾爱萍以头撞墙，但求一死，可是总觉得有什么事还挂在心头。张耀方的哭声一下子把她从绝望中拉了回来：“孩子失去了父亲，不能再失去母亲。把孩子养大成人，才对得起我的爱人老张。”贾爱萍带着几个月大的女儿回到了湖南邵阳老家，在邵阳市汽车运输厂担任了一名仓库保管员，连续10年被公司评为“先进生产工作者”。

　　不管生活多困难，贾爱萍每年一定积攒下100元，在清明前邮寄给在广西的小叔，托他代为扫墓。现在，这100元的任务已经交由女儿执行。

　　独自拉扯女儿的日子有多苦，贾爱萍没有挂在嘴边，邻居们不知道，同事也不太清楚，女儿就读的学校也不知情。

　　只有张耀方知道——为了治疗小时候得了厌食症的她，妈妈四处打听治疗方法，听说吃蛤蚧有用，妈妈骑自行车到10公里外的市场去找；听说吃水鱼开胃，妈妈吃了两个月的辣椒拌饭，给女儿买水鱼；钱不够用，大冬天妈妈赤脚跳进冰冷的淤泥里摸泥鳅，回来时衣服都冻成了“冰甲”。

　　丈夫牺牲后，民政局发放了900元抚恤金，贾爱萍将其中一半寄给了公公婆婆，剩下450元存了起来，一存就是十几年。在最拮据的日子，贾爱萍挖野菜度日，450元抚恤金分毫未动。女儿要到长沙学画画，需要一大笔钱，贾爱萍把这笔钱取了出来，本金加利息有2000多元。这是父亲给女儿的一份“厚礼”，张耀方知道无法用数字来衡量父母之爱，她列了一张明细表，将学费和生活费每一笔花费详细记录其中。在长沙的三个月里，她自己租房、开伙，勤奋学画，每天只吃一餐饭。

　　张耀方一直记得，学习成绩不好的时候，妈妈也曾用笤帚狠狠地打她，张耀方从来不躲，她知道是自己惹妈妈生气了；张耀方也不会忘记，小时候家里停电停水，她和妈妈深夜挑水回家的疲累。那时候她也会想，如果爸爸在，就可以给妈妈做帮手。也是因为这样，她从小特别懂事。贾爱萍记忆中，从来没有听到女儿回来跟她说谁谁家的孩子有什么好东西，只看过女儿因为没钱交学费领不到新课本暗暗掉泪。

　　3

　　争气的女儿——

　　“长大了我就成了你”

　　1997年高考，张耀方以高出录取线19分的成绩考上了西安美术学院。接到大学录取通知书后，贾爱萍打听到在美术学院上学每学期学费几千元，一下子就蒙了。这些数字对她来说简直是天文数字，“就是卖血，我也没办法支付。”贾爱萍把通知书压在柜子里，开始做女儿的工作，不上大学也可以成材，希望女儿像父亲一样到部队接受锻炼。

　　张耀方的名字是妈妈起的，取“光耀四方”之意。孩子出生不久，贾爱萍把女儿的百日照给丈夫寄了过去，并把孩子的名字告诉了丈夫。1997年，高中毕业的张耀方从湖南随母亲来到了广西防城烈士陵园。这是她第二次给父亲扫墓。跪在父亲的墓前，张耀方确定了自己的人生方向：参军去，像父亲那样，做一个保家卫国的战士。

　　视力只有0.5和0.6的张耀方在参军的条件上不达标，父亲在广西的老战友知道后，出资给她做了近视矫正手术。张耀方剪掉曾长及腰间的一头秀发，戴上了部队的蓓蕾帽，英姿飒爽。

　　新兵训练结束，张耀方和另外三个女兵被分到中央军委授称的“深圳特区精神文明好六连”，之前打下的美术功底有了用武之地。贾爱萍自豪地告诉我们：“好六连的板报全部被她包了！”入伍第二年张耀方就加入中国共产党，并以优异的成绩考入军校。

　　贾爱萍最爱的就是女儿穿蓓蕾帽敬军礼的照片了。女儿的每一张照片，她都细心收藏。翻到女儿在深圳荔枝公园照的相片，她笑着说：“你看，耀方这张照片多像她爸爸。”

　　2002年，张耀方在步兵指挥学院拿了第一个月的津贴，加上之前当义务兵时存下来的津贴，给妈妈买了一台TCL彩电和VCD机，贾爱萍这才享受到现代电器的好来。

　　“我觉得我的妈妈这一生过得挺难。她和我父亲的感情很深。”说着说着，张耀方的声音低了下来，“有时妈妈会不经意地跟我说：昨天晚上我又梦到你爸爸了，他笑得很甜。有时妈妈说的话重复过好几次，但我不愿打断她，就是静静地听她说。”

　　现在，张耀方已是广州军区某通信总站长话连的副连长，妈妈也住进了总站特别安排的家属楼。如果不是因为我们这次采访，张耀方每周只有周末才能与妈妈相聚，尽管她的宿舍离家属楼不到400米远。

　　链接

　　同事眼中的

　　贾爱萍

　　广州市平通物流服务有限公司的邓彩霞和戴海波和其他同事一样，都把贾爱萍亲切地唤作“贾姨”。2002年，因原工作单位效益不好，贾爱萍退休，到广州找工作。在平通公司，她从仓库保管员开始做起，一直做到仓库主管，掌管500平方米仓库每天货物的进出。

　　这个仓库每天至少装车15车，工作量大，贾爱萍手下30多个工人各有分工，都对“贾姨”佩服得很—这么大的仓库，“贾姨”管得井井有条，以前无法落实的责任到人责任到岗的激励考核机制，在“贾姨”手里变成现实。贾爱萍在平通工作的2年，客户评价非常好。戴海波说，物流公司的工作特别辛苦，人员又杂，更是需要带头人。“贾姨”给平通公司带来了很好的管理方法，还带来了浓浓的人情味。仓库没有空调，天气很热的时候，贾姨就会给员工们煲汤、煮凉茶、买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