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河：4亿元的“大修”--一条坝上河流的治理样本

　　清澈的河水从上游的橡胶坝缓缓泄下，发出极富节奏感的"哗哗"声，翘首期待这一刻的无数张家口市民不约而同地鼓起掌来。7月31日，张家口市今年最引人关注的重点工程-清水河综合治理一期工程完工并蓄水。

　　这条河为什么牵动了如此众多的人关注？是什么让张家口下决心投资4亿多元治理一条河？

　　1、清水河再也不是臭水沟了

　　“终于等到这一天了，清水河终于不再是臭水沟了。”7月31日晚，家住在清水河解放桥附近的市民宫先生喜笑颜开。从清水河治理工程围上护板施工作业时开始，宫先生几乎每天都会顺着护板之间的缝隙向下张望，一天天企盼着一条崭新的清水河出现在眼前。

　　清水河发源于坝上，由北向南穿过张家口市，将这座塞北名城一分为二。千百年来，张家口人在河畔生活、工作，繁衍生息，将这条河称作“母亲河”。

　　然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清水河逐渐变成了“臭水沟”。

　　“我们家就住在河边。”张家口市环保局副局长曹俊杰说，“工业废水、生活污水、垃圾，甚至住户的粪便都往河里倒，太阳一晒，那个味啊，跟猪圈似的！”

　　当地媒体则这样描绘：从大境门外西沟出发，沿河南行，歪七扭八的临建、堆积如山的垃圾、人为设障等，不仅影响了河道的泄洪能力、污染了环境，也影响了市容市貌，百姓颇有怨声。

　　更重要的是，地表水的污染已经开始影响张家口地区地下水水质———张家口当地地下水水质偏硬，硝酸盐氮、钙、镁等含量明显偏高。而作为京津地区重要水源地以及主要生态屏障，水土流失、地表水污染等生态问题，将对下游地区人民生活和首都的安全构成威胁。

　　张家口市实行的是“雨污合流”的排水体制，河流沿岸布满了各种各样的排水口———曹俊杰等组织过一次调查，发现在清水河两岸，仅工业排污口就有124个，大量工业污水源源不断地排入河道中。

　　“污染企业不下马，清水河永远也清不了。”去年，在张家口政府网站上征集关于清水河治理的意见时，一位网友写下了这样的留言。

　　2、100多处排水口全部截入管网

　　张家口对清水河的治理，正是从治理污染开始的。

　　2004年3月，张家口市主城区全长15000米的桥东截污干管工程开工，其目的就是将桥东东河沿清水河岸的100多处排水口排出的污水截入管网，实现清水河全部截污目标。

　　随后，市区日处理10万吨污水的处理厂、宣化12万吨处理厂、怀来县3万吨处理厂、崇礼县1万吨处理厂先后开工建设，各企业的污水将全部在这里接受处理。

　　而在清水河综合治理一期工程规划中，全市污水截流主管道管网总长度超过28公里，污水处理后的出厂退水管道4.3公里。

　　“主要是与张家口的总体规划相适应。”张家口市规划局副局长田建军介绍，根据城市总体规划(1998-2020)，今后张家口市主城区排水规划为：主城区旧城区仍维持合流制，顺清水河、东沙河两岸分别设截流管，把旧城区的雨、污水截流后送往污水处理厂；南市区，即规划2010年建成区，范围为纬一路至南站之间的区域，排水采用分流制，雨水排入清水河和东沙河，污水通过新建的污水主干管，把南市区的污水收集后向南排入污水处理厂；铁路南站以南地区，即2020年规划区，采用分流制，雨水排入东沙河和清水河，规划污水干管将污水排入污水处理厂。

　　曹俊杰说：“无论如何，我们不能让变清了的清水河再变成臭水沟。”

　　3、防洪等级将达到百年一遇

　　7月10日7时30分，张家口市遭遇了今年入夏之后最大洪峰流量———156.0立方米/秒。

　　7月10日凌晨4时，张家口水文站接到报汛站电话，小西沟急降暴雨，仅10分钟降雨量就达40毫米，洪峰流量随时可能发生。5时30分，洪水卷着泥沙缓缓向断面逼近，流量达到28.8立方米/秒。刚有减缓趋势，清水河上游啕喇庙水文站洪峰流量达到93.7立方米/秒，更大的洪水进入市区。6时48分，洪水呼啸而来，刚刚修整的梯形河床凹陷，部分瞬间被肆意的洪水充满，洪水不断冲刷着河床，汇集到清水桥桥墩时，河水卷着巨浪不断冲刷着桥墩。面对洪水，水文站职工按照测洪方案紧张有序地抢测洪峰。7时30分，洪峰流量156.0立方米/秒。

　　在这次洪峰中，综合治理工程中刚刚修建的诸多拦沙坝成功将大量泥沙拦截下来，对下游没有形成太大损害。

　　在清水河上游，矗立着3道巨大的拦沙坝：上四杆旗拦沙坝高4米、顶宽2米、底宽4米，拦沙库容6.29万立方米；啕北营拦沙坝拦沙库容18.321万立方米；啕南营拦沙坝拦沙库容19.79万立方米。

　　张家口市水务局高级工程师韩虎介绍，清水河是一条多泥沙河流，其中的西沟发源于崇礼县西部的黄台坝，流经3个乡，15公里的河道两侧，山丘光秃，植被稀少，水土流失极为严重。洪水来临时，泥沙伴着洪水，造成河道淤积，泥沙俱下，来势迅猛，破坏力极大，成为张家口的“心腹大患”。历史上清水河曾发生过数次大的洪水，给张家口市区造成了严重的灾害。据史料记载，1924年6月12日，清水河洪峰流量达2590立方米/秒，市区倒塌房屋1万余间、死亡人口3000多人。

　　“防洪是整个治理工程的核心问题。”清水河综合治理工程指挥部总调度长王智说，1924年那场洪灾，除了天灾因素外，与水利设施、防洪设施落后有很大关系。而此次清水河综合治理，对于防洪设施可谓费尽心思。

　　就在7月31日蓄水的1.1公里长、130米宽的水面下，实际上隐藏着玄机———混凝土墙将河段分为3个不同宽度的河槽，每道橡胶坝也分为3个坝段，每个河槽对应一个坝段。当汛期不同标准的洪水来临时，可以灵活控制各段橡胶坝起落，使洪水各行其道，顺利下泄，同时还能保留一定蓄水面。

　　而在河道两侧，蓄水河道断面实施了防渗衬砌工程，并在河道内修建拦蓄建筑物。

　　“从4月10日到6月15日，清淤工程动土超过150万立方米，用于防洪设施建设的钢筋、水泥超过6万立方米———我们要让清水河两岸不再受洪灾袭击。”王智介绍，在此次的治理工程完成之前，清水河防洪等级还达不到20年一遇的标准，一期工程完工后可以达到20年一遇。整个清水河治理完成后，防洪等级为50年，而按照张家口市的远期规划，至少要达到100年一遇。

　　4、仅靠4亿元是远远不够的

　　这条凝聚着几代人的梦想和众多人的心血与汗水的崭新的河流，对改善张家口人居环境、提升城市品位、促进对外开放等诸多方面有着广泛而深刻的影响。清水河一期工程总投资超过4亿元，但这并不是清水河综合治理的全部，尤其是防洪效益的发挥。

　　“关键问题不在于拦沙坝和河道两侧的加固，而在于上游。”韩虎说，作为永定河水系洋河干流上的一条重要支流，清水河发源于崇礼县，贯穿张家口市区，全长122公里。在清水河上游没有大型调蓄工程，由于上游汇水时间短，河道洪水源短流急、雨下水到。洪水下泄流速大，一场洪水来去一般仅有几小时甚至是几十分钟，危害性极大。

　　在上游修建大型水利工程势不可少。

　　去年8月，张家口市成立了“乌拉哈达水库工作协调小组”，拟投资13.6亿元，在崇礼县的乌拉哈达村修建水库。按照项目建议书，这座水库总库容1.59亿立方米，其中兴利库容0.37亿立方米，防洪库容0.561亿立方米，死库容0.773亿立方米，水库按100年一遇洪水设计。

　　“资金的问题也让我们很挠头。”曹俊杰说。

　　实际上，清水河治理早在上世纪80年代就已经提上了议事日程，但那时张家口的财政根本难以支持这样巨大的投入。而此次治理所投入的4亿多元，也是以市场方式运作而来，市财政没有过多投入。但工程竣工后的后续投入仍不可小视。

　　曹俊杰举例说，污水处理厂的运行需要大量资金，处理1吨污水的平均成本1元左右。张家口的几座污水处理厂每年需要数千万甚至上亿元的投入，而张家口市2005年全市财政收入也刚刚达到72亿元。

　　目前，张家口市正在研究方案，希望通过在水费中加收污水处理费的方式来解决。

　　王智介绍，在上游的崇礼县等地，将采取生态措施，退耕还林、禁牧、植树造林的力度将不断加大，以此涵养水源、防洪防沙。

　　“清水河的综合治理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但只要我们长期坚持下去，我们相信，不但是清水河，坝上所有河流都将得到有效治理。”王智说。

　　□本报记者 王翠莲 徐国栋 本报通讯员 刘永刚 [发自张家口]

　　链接

　　我省要将水环境恢复到50年前水平

　　面对整体性水环境恶化的严峻形势，我省提出，要通过南水北调、节水治污、水土保持等措施，逐步修复水环境，使水生态总体恢复到20世纪中期的水平。

　　按照国际惯例，人均水资源量少于500立方米的地区为极度缺水区，而我省人均水资源量仅有300多立方米。由于地下水超采，致使全省形成了全国最大的地下水超采漏斗群。

　　与此同时，我省地表水和地下水受到不同程度的污染。据省水利等部门调查分析，全省年入河污水量约为17亿吨。

　　为此，我省提出分三个阶段修复水环境。近期重点减少人类不合理活动对生态系统的扰动和破坏，恢复植被，并着力恢复城市河道水环境。中期到2010年使地下水超采得到基本控制，开始部分恢复河流、湿地，使水质污染基本得到控制，重点水土流失基本得到治理。远期通过实施南水北调、节水治污、洪水资源利用、水土保持等措施，使水生态总体恢复到20世纪中期的水平。

　　背景分析

　　坝上水源治理应引起关注

　　实际上，清水河治理工程之所以吸引了更多人的关注，关键在于它折射出坝上地区水资源开发和利用的一对似乎永恒的矛盾。

　　2005年，北方最大的内陆淡水湖安固里淖干涸后，张家口市水利局曾经召集有关专家专门开会研讨干涸原因，与会专家认为，近年来坝上用水陡增，导致地下水超采严重，是导致安固里淖干涸的主要原因。很显然，它是人类对自然过量索取造就了又一个“罗布泊”。

　　张家口市属干旱半干旱地区，多年平均水资源总量为21.91亿立方米，人均水资源占有量不足500立方米，按国际公认的有关标准为严重缺水地区。而随着经济社会的不断发展，张家口的用水量持续上升。有关部门统计，从2001年到2003年间，张家口坝上地区的深水井每年都以10%的速度递增。张北县为例，2001年这个县有水井1609眼，2003年底增长到了1791眼，两年时间增加了近200眼。到2004年，地下水位已比1980年下降了3米到5米。

　　这直接造成了张家口、尤其是坝上地区水位下降，河流断流，湖泊消失。

　　张家口坝上地区原有大小湖泊200多个，目前许多已经干涸。当地人担忧，安固里淖的消失，极有可能导致其周边23万亩草原沙漠化。张北县海琉图乡瓦房营村紧邻安固里淖，村民告诉记者，大湖的消失，已影响了这一带的气候。最明显的特征是，周边地区下雨时，湖泊区域仍是滴雨不下，如果持续下去，20多万亩草原难保。

　　摆在张家口面前的问题是，如何把经济社会发展与保护环境结合起来，真正实现科学、可持续发展。

　　“节约，节约，再节约。”韩虎一字一顿地说，无论是工业还是农业，都应该在建设节水型社会的原则下发展。

　　张家口市的农业用水大约占全市总用水量的70%左右，抓好农业节水是实现全面节水，建立节水型社会的基础。全市400万亩灌溉面积中，已发展节水灌溉面积184万亩，还有216万亩的灌溉面积需要发展节水灌溉。

　　目前，张家口市加大投入力度，积极开展大中型灌区节水改造、井灌区改造和农田水利基本建设，大力发展农业节水灌溉设施建设，推广节水灌溉，提高水的利用率，力争在“十一五”期间，全市灌区灌溉水利用系数平均达到0.5以上，主要灌区全部实现节水灌溉。二是实行用水总量控制，开展农业用水计量设施建设，加强用水管理，制定农业节水奖励政策。同时，加大农业种植结构调整，推广抗(耐)旱、高产、优质农作物品种，减少水稻等高耗水作物种植面积，从而在保障农业生产持续发展的前提下，农业用水零增长。

　　而对电力、钢铁、石油石化、纺织、造纸、啤酒、酒精等七个高耗水行业，张家口市将按行业标准和现有产值重新核定主要用水企业年度用水总量，对超定额取水的，实行超额累进、阶梯式水价(水资源费)，促进企业不断降低单位产品取水量，提高水的重复利用率。此外，对所有年取水50万吨以上的高耗水企业中分批开展水平衡测试工作，挖掘节水潜力。同时通过工业节水项目建设，对企业进行技术改造，降低工业水耗。

　　“我们不能用过度消耗自然资源和牺牲生态环境的办法来发展经济，更不能以牺牲子孙后代的发展条件为代价追求眼前发展，否则就是饮鸩止渴。”韩虎说。

　　□本报记者 徐国栋

　　快评

　　贵在实践 重在落实

　　看着清澈见底的河水从市中心缓缓流过，看着碧波荡漾的惬意景色在自己面前展现，想着过去的洪水肆虐、臭气难当景象就要成为历史，张家口市民有理由感到高兴。

　　张家口人更应该感到高兴的是，今后，对他们这条“母亲河”的治理还将继续进行下去，直到整个清水河流域最终能够河清水美，造福当地。

　　清水河治理初步取得成效的事实证明，只要我们真正把科学发展观落到实处，认真贯彻环境保护基本国策，无论是发达地区，还是欠发达地区，都能实现可持续发展。

　　有关部门公布的数据表明，目前全省水面面积由1.1万平方公里减少到600多平方公里，内河航运里程由3095公里减少到趋近于零，出现了5万多平方公里的地下水超采“漏斗”区。目前整个海河流域1万公里的河长中，已经有75%受到污染，与全国其他六大江河相比，污染比例也高居首位。

　　经济要发展，社会要进步，对水资源的需求不断加大在所难免。我们很欣喜地注意到，多数地区已经注意到这个问题，并在逐步加以解决：在农业上推广采取节水灌溉，在工业上使用节水技术，在行业规划中限制高耗水行业的发展……

　　但是我们也同时看到，在个别地方，在个别干部中间，尽管当地水资源匮乏、水污染严重，已经面临日益严重的水环境、水资源危机，却依然不思治理。问题的关键在于，“科学发展观”的理念是不是真正深深根植在我们广大党员、干部的头脑之中，我们的各项工作是不是真正按照科学发展观的要求扎扎实实地向前推进。

　　张家口治理清水河事实告诉我们，贯彻科学发展观，维护生态安全，贵在实践、重在落实。只要我们以对国家、对民族、对子孙后代高度负责的精神，把环境保护和生态建设的各项措施落到实处，下定决心，持之以恒，水还是会变清的，山还是会变绿的，终有一天会再造那种如诗如画的秀美山川。

　　□徐国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