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城对话峡江意识让重庆人渴望走出去

　　天津尔宝瑞

　　天津美术学院教授，1950年生于天津。“文革”期间到内蒙古插过队；1978年考入东北师范大学美术系学习油画；1991年回天津美术学院教书，开始蜡像创作。他被西方艺术

家誉为“中国可以为之骄傲的艺术家”。2004年，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评为中国“民间工艺美术大师”。

　　精彩语录

　　■为什么四川美术学院能涌现出一大批有成就的艺术家？那是重庆人敢为天下先的人文精神锻造出来的。

　　■80%以上的天津人都知道重庆火锅，而且还体验过。但重庆却少有人知道天津海鲜。重庆人应多一点兼容精神。

　　■峡江人有抗争精神，但也容易故步自封、不灵活、太较真。

　　人物素描

　　手里捧着铁人“人头”

　　尔宝瑞的家和工作室，在天津大港龙居花园小区一套三室两厅的公寓里。客厅里随处摆放着玻璃钢人体支架和几件简易家具，满墙都是他的作品——已完成的伟人蜡像照片，照片中有新中国三代领导人，也有外国政要和体育明星。

　　“你来得正是时候。晚了我要去大庆，为一家纪念馆做蜡像连着干几个通宵！”身材健硕，嗓门大，说话时手势夸张，随意穿着绿色T恤衫——56岁的尔宝瑞给人的第一印象是比实际年龄年轻。这种感觉还来自于他身上散发出的凝练而富有神采的艺术家气质。

　　他从另一间房子里走出来时，手里捧着颗“人头”。“人头”戴蓝色鸭舌帽，40岁左右，脸膛红润，满脸胡子茬清晰可辨，眉眼间露出几分自信的微笑。记者初看那蜡像人头吓一跳——这不是铁人王进喜吗？太逼真了。

　　“做蜡像其实就是塑造人，不仅塑造外型要像，更要把握人物的性格特征。一个人成长的区域，与他的性格特征形成有很大关系，这就是我们常说的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尔宝瑞先后多次来过重庆和四川。三年前，他因参与制作红岩革命纪念馆展厅伟人蜡像来到山城。山城的人文气象，多次触动过艺术家敏感的神经。

　　核心对话

　　1重庆人敢为天下先

　　从小与人物素描打交道的尔宝瑞看人很“毒”，一眼就能把握人物的主要性格特征，很短时间内在大脑中勾勒出轮廓。这出自职业艺术家的敏感，也源自他数十年画上万张人物肖像的经验。

　　“我们讨论重庆人文精神，用‘自强不息，开拓开放’来提炼重庆人文精神内涵，我认为这个题目很重要。先进文化谈起来很空，说来说去就是说人，人最后要达到什么。”

　　“上世纪80年代，四川美术学院出了一批优秀的伤痕绘画艺术家，全国都有名。我反复思考这样一个问题：为什么伤痕绘画出在重庆？为什么那些震撼心灵的东西是重庆青年学生画出来的？北京、广州、西安、天津、东北的几家美术学院怎么就弄不出来？一个地区出来一两件优秀作品可能是偶然，但群体性出现，不是偶然。后来我搞懂了，是重庆人骨子里有一种大气象：敢为天下先，不服输！”

　　尔宝瑞真正考察重庆人的性格特征和文化承传是第一次山城之行。

　　1985年，尔宝瑞慕名到山城。当时以川美毕业生程丛林、罗中立、高小华、何多苓等为代表的一批年轻画家成了他拜访的主要对象。

　　那一次，他认真地了解川美，发现一个让他震惊的现象：“在川美，如果学生认为有个好的想法，学校可以给你间工作室。你就安心创作吧，不干涉你的创作思路，想怎么画就怎么画。后勤服务也搞得好，学校食堂不是大锅饭，那菜是一盘一盘盛好，放大笼屉里用锅蒸。画到深夜肚子饿了，到食堂也有饭吃。当时的中国高校艺术学院哪有这样的事啊？想都不敢想。这种校园氛围下，你说人家能画不出好作品来吗？”

　　另一个打动尔宝瑞的事，是重庆电视台搞的航拍宣传片。“印象中，重庆是全国省级电视台最早搞航拍宣传自已的城市之一。宣传片画面拍得很美。后来全国各地都搞航拍了，我们又要问：为什么一个西部城市会先下手呢？是设备先进还是技术领先？都不是。答案也要从重庆人文精神中最重要的一点‘开拓开放’中去找。”

　　2天津人闯劲不及重庆

　　“重庆是个巨大的问号，它的未来充满着变数。”在尔宝瑞眼里，同样是码头城市和移民城市，天津人就缺重庆人的闯劲儿。

　　“历史上天津人的构成是什么？初期移民是朱明子弟兵和家眷，‘燕王扫北’带来了安徽人，满清是遗老遗少的后花园，是朝廷中不得志的王公大臣避难所、休养地。所以这个城市的人文精神积淀中，闲适甚至颓废是它的主要特征。”

　　“再看下层民众，主要由当地海盗（靠海运生活的船老大和船夫们），以及明朝到民国中原大战中，从河北逃难的三教九流各色人等，组成了天津有名的‘棚户区’。这种杂糅的草根文化，最突出的特征是市民化。天津的民间艺术曾经多而发达：地摊相声、京韵大鼓、京戏堂会、杨柳青年画……为什么会有这些玩意儿充斥着天津人的生活？一句话：不思进取，安于现状。”

　　“天津人也有开放的一面。洋务运动让天津人开眼了。西方列强包括日本入侵，让天津完整保存了中华民族近现代以来遭遇外来入侵的屈辱史。这不能说天津就很洋派。也许在外人眼里，天津比北京、上海洋派，其实天津人内心深处还是保守的，拒绝洋派的东西。”

　　在他看来，重庆的开放除了得益于西部大开发政策，更得益于重庆人的峡江意识：渴望走出去，融入外部世界。这种开放是主动的。

　　3自信坦率让重庆美女更美

　　重庆女孩子漂亮、大胆、泼辣、坦率。这让尔宝瑞大开眼界，印象深刻。

　　2003年夏，重庆红岩革命纪念馆请他做伟人蜡像。两个月时间内，他去过两次重庆。

　　作为艺术家，在将近20年后重访一个城市，他留心重庆的变化。“城市的灵魂是当地的历史风俗和地域文化。地理风貌、建筑特色、历史遗迹、文化景观、众生心态、市井沉浮、生产和交换、扬弃和诱惑，构成了一个城市的强势生命。我从重庆城市变化中看到了张扬和自信。”

　　尔宝瑞在红岩革命纪念馆工作人员陪同下逛商场、下馆子、与市民聊天。在一家服装专卖店，他看到一位格外“出眼”（漂亮）的重庆女孩，很想请她做蜡像模特。

　　“我委婉地请陪同的朋友介绍，站在一旁忐忑不安地等待。想不到，那女孩子满口答应，她妈妈也说：随时可以。要是在天津，你可能得到最好待遇是白眼，骂你是‘色狼’算轻的。”尔宝瑞认为，重庆女孩对自身的美格外自信。

　　“天津曾一度安于现状，不思进取，错过几次发展的机会。重庆也应看到，过度自信往往是源自对外部世界的陌生。比如重庆人重麻辣，最著名的是火锅，天津人重咸甜，最著名的是海鲜。80%以上的天津人都知道重庆的火锅风味，乐于欣赏和吸收，而且还体验过。但是重庆却少有人知道天津的海鲜。重庆人应多一点兼容精神。”

　　“重庆人与天津人一样，豪爽直率，缺乏理智。重庆的老板、白领、民工，人人都在做发财梦。这对经济发展有好处。不利的方面是不顾现实，强求做事。”

　　记者手记

　　采访尔宝瑞教授很轻松。作为艺术家的他说话天马行空，常常跑题儿。我索性拿出事先准备好的“普鲁斯特问卷”。他只填了其中几个，确切地说，他只对“你最看重朋友的什么特点”作了认真回答：“诚信”。

　　他送我出门，到车站的路上还是谈诚信。他认为，大到一个民族的兴亡，小到家庭美满、邻里和睦，都要从诚信开始，回归到诚信。

　　他说，他喜欢重庆。祝愿重庆成为一个有活力、充满诚信的现代化都市。

　　普鲁斯特问卷

　　1、你认为最完美的快乐是什么？

　　答：完成一件自己想做的事。

　　2、还在世的人中你最钦佩谁？

　　不作答。

　　3、你最珍惜的财产是什么？

　　答：现在还没有。

　　4、你最看重朋友的什么特点？

　　答：诚信。

　　5、如果能再选择的话，你希望让什么重现？

　　不作答。

　　特派记者袁尚武/文图网络编辑：李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