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城对话文化振兴不能鄙视大众娱乐

　　北京郭文景

　　1956年生于重庆，22岁时考入中央音乐学院，后在重庆歌舞团工作七年。现为中央音乐学院作曲系教授、博导，与谭盾、翟小松、叶小纲等并称中央音乐学院四大才子。代表

作：歌剧《狂人日记》、《夜宴》，交响乐《蜀道难》、《川崖悬葬》，电影音乐《红粉》、《阳光灿烂的日子》、《千里走单骑》等。

　　精彩语录

　　■提到重庆我就没好话，因为我太爱重庆了。但别人不能说，谁骂我和谁急。

　　■重庆出诗人，浪漫，没有鬼心眼。油头油脑的民族出不了诗人。

　　■重庆人憨，直，城府不深，心计不够，野心不大，不圆滑。

　　■这也是很多官员的问题，不是想着怎么种一片林子，而只是摘一个苹果。

　　人物素描

　　给家乡挑刺“没好话”

　　再是中央音乐学院四大才子，再是蜚声国际的作曲家，郭文景也是个地道的重庆人——自制卷烟不离手；说到激动处要骂娘；虹影在博客上高呼“爱死郭文景”，他很是得意。

　　多次给家乡挑刺，郭文景自称是“一说到重庆就没好话，因为我太爱重庆了。但是别人不能说，谁骂我和谁急。”

　　7月22日，面对家乡记者，他再次开炮：“我不拿自己当外人，重庆人也不和我一般见识。”

　　一骂火锅

　　生于斯长于斯，最不满却是重庆生活方式。火锅是名片之一，他直言：不健康。辣的，刺激，满足舌头不养胃；不辣的，发胖，日本相扑选手就是吃火锅催起来的。

　　他戏称，重庆足球队可能只能靠引进球员，自己的球员都吃垮了，一是火锅营养不好，二是日照少。“去重庆街上看看，再去东北看看。要不马俊仁能说：东北球员是闯关东闯来的，路上已经淘汰了一批，然后吃海鲜吹海风长大的。”

　　他常常在想，自己要是生在北方，可能还要高大些。“有时回重庆，看见瘦弱的年轻人叼着烟卷，在街边喝酒，吃火锅，真恨不得……重庆离现代大都市还有距离，没有现代的生活方式和文明结构。”

　　二骂脏话

　　今年2月，和川剧团有合作的郭文景回了趟重庆，住解放碑大世界酒店。酒店硬件很好，早餐是西式自助餐。“西餐厅本来安安静静，有人接电话，一口一个‘妈的个×妈的个×’，声音特大。电梯里有人吐痰有人吸烟，哪都能听到‘我操我操’。”

　　“这是重庆人骨子里的固执，你说你的，我吃我的，我喝我的。提起重庆人，外地人没什么特别好的印象，重庆人知道，但不改。”

　　三骂文化创作

　　此前接受媒体采访，他用可怜的“三个一”形容重庆文化创作——在全国有影响的文化成果只有一本书（小说《红岩》）、一幅画（罗中立的油画《父亲》）、一朵梅花（川剧《金子》中金子扮演者沈铁梅）。

　　再谈“三个一”，他说自己对重庆文化发展感到失望。这么大个地方，有几所中国一流大学？只有四川美院！工作了14年的重庆歌舞团破败凄凉，沿海城市却都有了自己的交响乐团，广州和大连还有芭蕾舞团。

　　“当然，有些批评不正确，是苛求。一个城市的文化发展不可能脱离经济水平。重庆说起来是世界最大城市，但大多数人口在贫困山区，经济发展尚需努力。”

　　核心对话

　　1《疯狂的石头》演绎重庆

　　重庆晚报：电影《疯狂的石头》在重庆取景，看了吗？

　　郭文景：看了。呼声太高，反而有落差，很多幽默的地方没演出来，男主角不像正宗重庆男人。

　　重庆晚报：电影中的重庆和心理有距离吗？

　　郭文景：我父母都在第一人民医院工作，离罗汉寺一步之遥，印象太深了。拍出来的重庆和心理没距离，很幽默。那是语言间不经意闪现出的东西，没人刻意把它放大成脚本。

　　重庆晚报：在重庆最开心的事是什么？

　　郭文景：1970年至1977年在重庆歌舞团。天哪，那日子过得太好了。同龄人都在农村，我们在剧团；全国人民一月只有一两肉，我们天天吃；大家都穿得得破破烂烂，我们还要发军大衣。还可以干我最爱的事：排练演奏，坐大卡车到大大小小的工厂农村部队演出。

　　重庆晚报：这些经历会不会出现在作品里？

　　郭文景：我的作品强悍的一面表达得比较多，比如坚韧强悍的纤夫、凄凉高亢的山歌、强烈刺激的川剧锣鼓。长江流域气息对我的音乐创作、艺术想象有很大影响。

　　有些人说重庆尚武不尚文，可这地方出诗人啊，说明浪漫啊，没有鬼心眼。油头油脑的民族出不了诗人。

　　2重庆人火气大野心小

　　重庆晚报：您身上最明显的重庆性格是什么？

　　郭文景：性格是天生的。我祖上在河北，是个土匪窝，性格脾气和重庆很相似，归纳起来就是：憨，直，城府不深，心计不够，野心不大，不圆滑。这些特点我身上全有。

　　和东北人比，重庆人太老实了，程度接近少数民族。

　　重庆晚报：重庆人野心太小？

　　郭文景：我有一大帮非常成功的湖南朋友。音乐方面数谭盾，这人野心大得没边，别人看不见的机会他都能发现。还有编剧、舞美、导演和生意人。这帮人年轻时都在长沙一个院子里，这个院子装了长沙歌舞团、湘剧团、花鼓剧团。每个剧团都走出了成功的人。平时和他们聊天，能感到他们的野心，脑子灵活，一点不憨。

　　1970年，重庆文化局样板戏学习班全在博物馆大楼里，每天出操，第一队舞蹈队，第二队声乐队，第三队话剧队，第四队京川杂，第五队乐队，黑压压半匹山，怎么就不像那群湖南人有出息？现在，他们大部分退休了，歌舞团也垮了。

　　重庆晚报：您成功了，有没有重庆性格的影响？

　　郭文景：我是典型的重庆人性格，但有些性格只给我捣乱。我的发展受惠于天赋一类的东西，受惠于地域文化熏陶以及自己的努力和时代的开放。我事业、生活受挫，大多是性格造成的。用不着讲得很细，就是火气大。

　　3大众娱乐不能鄙视

　　重庆晚报：重庆现在打造人文精神，您觉得出路在哪？

　　郭文景：要根据现实情况、经济情况及最广大群众的喜好，选择文化发展方向。我觉得《山城棒棒军》就很好，重庆如果把这种大众文化、娱乐文化做好了，就不得了。为什么不把这个作为突破口？说白了，就是不能鄙视娱乐。

　　重庆晚报：打造大众文化、娱乐文化，有没有成熟模式？

　　郭文景：这需要大手笔投资，从技术上说和精英文化一样难。拍部《疯狂的石头》很简单，拍部《碟中谍》就很难。

　　这也是很多官员的问题，不是想着怎么种一片林子，而只是摘一个苹果。湖南卫视就不错，有力地挑战了CCTV这只恐龙。

　　4地域特色不宜过分追求

　　重庆晚报：重庆具体该从何做起？

　　郭文景：人民喜欢什么就做什么，从现有的做起：第一，是有和无的问题，不能脱离人民群众。就象“文革”样板戏的普及，让我大山中的生活有了音乐。第二，野心不够，要更有雄心一点，但也要踏实一点。野心脱离了实际就是空想。湖南卫视就不空想，它的野心就是挑战恐龙，现在它做到了。

　　重庆晚报：对重庆文化发展提点建议吧。

　　郭文景：把火锅改了就好（笑）。我有个观点：重庆搞文化建设，不要过分追求地域特色。过分追求会形成限制，应该追求开放、大气。

　　《金子》的选题就突破了所谓的地域文化限制。曹禺没有点明故事发生的地点，但肯定不是四川，更像北方。不是照样可以搞成川剧吗？

　　话剧也可以是突破口，但太昂贵。有的艺术门类如歌剧、交响乐等，搞起来比较困难，对人才要求也比较高，但这是搞文化建设的必要条件。

　　5重庆缺乏留人机制

　　重庆晚报：重庆发展需要人才，可很多人都像您这样离开了。

　　郭文景：北京有来自全国各地的北漂，有的北京人则漂到纽约。在北京出名了就是全国出名了，在纽约出名了就是全世界出名了。文化中心对文人有强大的吸引力，那么非文化中心地区就应该用更好的用人机制来吸引人才、留住人才。

　　一句话，重庆不缺历史和文化，缺的是文化艺术人才和留人机制。重庆需要的是政府和社会更大的支持。

　　普鲁斯特问卷

　　1：你认为最完美的快乐是什么？

　　答：快乐是多样的，没有最完美。

　　2：还在世的人中你最钦佩谁？

　　答：曼德拉。

　　3：你最珍惜的财产是什么？

　　答：自己的作品。

　　4：你最看重朋友的什么特点？

　　答：是朋友就各有可取之处。

　　5：如果能再选择的话，你希望让什么重现？

　　答：没有这个如果。

　　特派记者曹阳/文图网络编辑：李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