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扛10年水泥也要供女儿上学

　　资兴女孩欧颖娇拿到了梦寐以求的大学录取通知书，但她的家被洪水洗劫一空。记者 秦 楼 摄

　　她是一个坚强的女孩子，高中时，她带着坛子菜上学，但她拒绝了学校提供的贫困

资助，高中三年，每年都拿最高奖学金。今年，她以资兴市文科第一名的成绩，被湖南大学录取，成为村里的第一个大学生。

　　就在她如愿拿到通知书的时候，突如其来的洪水将她的家摧毁：房子倒了，“家里的、地里的都被洗空了”。得知父亲6年来一直在广东做搬运工扛水泥供她和妹妹上学，而非“做轻松事”后，欧颖娇哭了：“爸爸，女儿不孝，我不读书了，心里痛啊！”欧颖娇的父亲很坚定：“哪怕再扛10年水泥，也要供女儿上大学。”

　　7月28日，记者来到了资兴市。已是晚上9时。乡村的夜晚来得比城里要早，特别是洪水侵袭后的灾区，安静得可怕，一路听不到蛙鸣狗吠，甚至蟋蟀的声响，也见不到丝毫灯光。乡里人都已入睡。

　　采访车走到了乡村简易公路的尽头，记者一行摸黑前行，两旁都是退水后留下的淤泥，以及房屋倒塌后的废墟，我们深一脚浅一脚地赶路打破了乡间的宁静。

　　百年老屋随时都可能倒塌

　　一个多小时后，见到微弱的马灯光在晃动。那是资兴市兴宁镇山海村杨柳塘组的欧晓南带着他的女儿欧颖娇在村口迎接我们。

　　一间泥砖老屋，5瓦灯泡。昏黄灯光下一家人的话题始终是房子。

　　欧颖娇的父亲说：“这间屋子至少可以溯源到爷爷那一辈，大概有一百年吧。”老屋靠着村里的百年祠堂而越发显得古老。

　　“他们平时都没在家，一下雨我就害怕，要到邻居家借宿，这个老房随时都会倒塌的。”母亲说着说着就露出了恐惧的眼神。

　　“7·15”的特大洪水把欧颖娇家的房子冲倒了，几件老家具也不知漂到了何方，“家里的、地里的都清空了”。欧颖娇的父亲用手比画着。他们带着最为简单的行李搬进了老房子。

　　“我们现在都不能大声说话了，声音大了会震垮房子。”小女儿欧颖缥小声说这话时，给大家做了个鬼脸。

　　高中每年都拿奖学金

　　欧颖娇的成绩很好，一直是全校的第一。今年高考，考了632分，老师给她查了资料，那是整个资兴市文科第一名。

　　她的成绩很稳定，任课老师何老师介绍，“她的心态非常好，能够坦然面对各种困难。”

　　学校每次放假，欧颖娇总要将瓶瓶罐罐塞满书包，那里面全都是坛子菜，够吃一个月。她端着饭碗在学校食堂就着咸菜下饭，毫不在乎旁人的眼神。甚至她还给同学说，“我妈妈做的坛子菜，比鱼、肉还要香”。

　　有几个月，欧颖娇将微薄的生活费挤出来买了两本课外辅导书，她硬是吃了3个月的咸菜，头发都变成了灰黄色。老师看着欧颖娇面黄肌瘦，着急地问是不是生病了。

　　欧颖娇很自强，她每次都拒绝了学校的贫困资助，但学校的奖学金总是积极争取。高中三年，她因成绩优秀每年都拿到了1000元的最高奖学金。

　　村里的第一个大学生

　　去年的圣诞节，班上搞新年联欢。英语老师送给了欧颖娇一个银白色的布狗熊，很惹人疼爱。欧颖娇一直把它带在身边。那是她得到的第一件玩具。后来洪水来时，欧颖娇只抱着那个布狗熊出来了。

　　记者采访欧颖娇的那天，正好是她领到湖南大学录取通知书。家里来了很多乡亲，还有小孩，大家都把欧颖娇当做孩子们学习的“活教材”。

　　欧颖娇是村里的第一位大学生，村长也高兴得要喝欧家的喜酒。还说，酒席就摆在“村里的祠堂”。这话把欧颖娇的父亲吓坏了，“那不行，大家都受了灾，还有什么钱操办酒席。孩子开学还要大把学费。”

　　“父亲是我心中的痛”

　　欧颖娇家的收入全都在两亩多地里，廉价的农产品要供应全家的生活、两个女儿念书、还有患间歇性精神病的母亲长期服药。父亲欧晓南6年前就到了广东打工。

　　6年来，欧晓南一直对女儿们说：“爸爸在外走运了，遇到了熟人老板，找了一份很轻松的工作。”

　　家人都放心了。特别是女儿们安心读书，个个都是学校第一名。

　　欧晓南个子瘦小，话语也不多，脸上的皱纹明显表现出与实际年龄不相符的苍老。

　　记者问他在外做的什么轻松工作。没想到，几句话后，老实巴交的欧晓南终于说出了实情。

　　6年前，他到广东时根本就没有熟人，干的是搬运工。

　　“夏天里把一袋袋水泥从大卡车上背下来，打着赤膊进行，水泥灰粘在汗水上，灼热难耐，每包可以赚到两角钱。活少时，10多个人抢业务，全然不顾尘土飞扬。事做完后，口里吐出的都是黑沫。”

　　“长期买一瓶3元的腐乳，那是最好的下饭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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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欧晓南的声音几近呜咽。欧颖娇、欧颖缥两姐妹一脸的沉重。

　　老屋里阒然无声。欧颖娇突然哀求般地说道，“爸爸，您别说了，您不要再出去了！我们不孝，我不读书了，心里痛啊！”

　　欧晓南的态度很坚定，“我跟我广东的工友说，我有两个会读书的女儿，他们都不信，这回我要告诉他们，我的女儿上了大学。”

　　母亲也跟着说，“无论生活多贫苦，一定要让女儿们读大学！”

　　记者返回时，天空闪电不断，一场暴雨又要来临，那间百年老屋与那一家人有多大的抵抗力呢？

　　本报记者 曾鹏辉 周喜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