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舞台呼唤更多“飞鸟”展翅

　　马以鑫

　　●作为一个有着1700万人口的大城市，仅仅依靠数得出来的几家国有文艺团体，显然已经很不能适应需要了。因此，随着市场经济的深入，民营剧团可以说是应运而生。现在，伴随着“飞鸟”们的一个个诞生，上海的话剧舞台就会真正热闹起来。同样的道理和方法，其他各种戏剧、音乐、舞蹈等文艺样式也会进一步繁荣起来

　　●研究分析中国话剧的发展史，显然，主要就是民营剧团为主要支撑。大大小小、数也数不过来的民营剧团为中国话剧作出了重大贡献。很难想象，如果不是那些民营剧团，中国的话剧——当然也包括各类戏剧，怎么能有以后的辉煌

　　●民营剧团的一个重要生存原则就是究竟演出什么样的剧本。花里胡哨、热热闹闹、稀奇古怪有时也能吸引人，但是，这毕竟不是长远之计。中国的话剧传统就是贴近现实、贴近生活、贴近民众。《危险关系》固然还存在一些粗糙、欠集中、比较“满”等缺点，但是，它显示出一个良好的开端。当观众们从舞台上看到了当下，看到了周围，甚至看到了自己，也就会同舞台构成最好的联系

　　近日，民营剧团飞鸟剧社在灯火辉煌的上海大剧院小剧场开演了处女秀话剧《危险关系》。观众们欢呼雀跃，为演员的精彩奉献热烈鼓掌，台上台下洋溢着澎湃的激情。有意思的是，就在边上，《狮子王》也正在闪耀着王者气相。一个“小荷才露尖尖角”的民营剧团，同声势赫赫的国际明星交相辉映，这必将在上海文艺演出史上留下光彩的一笔。

　　其实，将近一个月以来，“飞鸟”已经备受关注。上海的多家媒体从各个角度、各个侧面予以报道，文汇报更是在头版头条从“飞鸟”说起，认为像“飞鸟”那样的民营剧团在短时间内“井喷”，是上海文艺舞台上的一次具有重要意义的亮相。

　　“飞鸟”们能够在最近领取了国家文化部统一颁发的《营业性演出许可证》，应该说，这件事本身就显示了我国文艺演出市场的重要变化。多年来，我国的演出市场完全由政府管理、指导、调配和控制。随着市场经济的深入，过去的很多政策和规定日显弊端。就拿上海的话剧舞台来说，曾经至多也就是人艺、青话等几家。后来，虽然也有几个某人领衔的工作室，但总体上还是依附着国有的机体。作为一个有着1700万人口的大城市，仅仅依靠数得出来的几家国有文艺团体，显然已经很不能适应需要了。因此，随着市场经济的深入，民营剧团可以说是应运而生。现在，伴随着“飞鸟”们的一个个诞生，上海的话剧舞台就会真正热闹起来。同样的道理和方法，其他各种戏剧、音乐、舞蹈等文艺样式也会进一步繁荣起来。

　　一部戏剧史，其实就是民营剧团的奋斗史和发展史。就拿话剧这个舶来品来说，这种纯粹的以“说”为表演手段和方法的艺术，还是在辛亥革命前后才逐渐从欧洲传来，先是被在日本的中国留学生所接受并表演，然后传到国内。一开始，就有类似的民营剧团大张旗鼓身体力行，最著名的就是春柳社，接着就有益友会、公益会、天义社。到了民众剧社、南国社、苦干剧团时，话剧已经是家喻户晓、人人皆知。至于上世纪三四十年代的话剧，尤其是上海“孤岛”时期的话剧，几乎是戏剧舞台的半壁江山。研究分析中国话剧的发展史，显然，主要就是民营剧团为主要支撑。大大小小、数也数不过来的民营剧团为中国话剧作出了重大贡献。很难想象，如果不是那些民营剧团，中国的话剧——当然也包括各类戏剧，怎么能有以后的辉煌？

　　现在，中国的剧场呈现出很奇怪的现象，一方面是几乎嗷嗷待哺的观众没有戏好看，另一方面是大量的演艺人员无所事事，或者是被迫改行。要改变这种现状，民营剧团是个好方法。第一，民营剧团可以在各种舞台上大显身手，首先是满足观众的需要；其次，演艺人员——尤其是文艺院校扩招以后大量的毕业生也有了用武之地，不至于让学得的知识和本领荒废。第三，更重要的是，大量的民营剧团也正是出大艺术家的场所。京剧“四大须生”、“四大名旦”，越剧的“十姐妹”不都是从民营剧团里走出来的吗？因为有竞争、有淘汰，“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的习性才会蔚然成风。于是，大艺术家才会逐渐问世。

　　当然，说到民营剧团，必然要牵涉到演出剧本。“飞鸟”处女秀《危险关系》可以说继承了中国话剧的一个优秀传统，那就是“直面人生”。一对做生意屡屡失败的夫妻，走投无路之际想出了计策：假离婚、丈夫重新结婚，然后买保险、制造事端残害新娘再骗取“160万元”的高额赔偿。看这部戏，会感到惊心动魄，因为舞台上的一切，就像是发生在自己身边的事。当然，《危险关系》并没有简单地叙述这件事，而是重点塑造了一个几乎是美的化身，同我们生活中的丑进行鲜明的对照并予以辛辣的嘲讽和抨击。

　　为什么最贴近现实生活的话剧会越来越脱离民众，甚至只是成了一些白领的专利？其原因很多，但不能不看到的是，虚假、矫情、空洞填塞了我们的话剧舞台。当观众们面对《危险关系》中的两男两女，首先会发出会心的笑，因为他们所演绎的就是我们周围生活的一部分；接着，我们就会扪心自问，面对舞台上的两男两女，我就是其中的谁呢？

　　中国现代戏剧大师曹禺说过，写戏、演戏，首先要考虑观众，而中国的观众“他们要故事，要穿插，要紧张的场面”。正是有了这样深刻而清醒的认识，曹禺才会留下永远不朽的《雷雨》、《日出》、《原野》和《北京人》。民营剧团的一个重要生存原则就是究竟演出什么样的剧本。花里胡哨、热热闹闹、稀奇古怪有时也能吸引人，但是，这毕竟不是长远之计。中国的话剧传统就是贴近现实、贴近生活、贴近民众。《危险关系》固然还存在一些粗糙、欠集中、比较“满”等缺点，但是，它显示出一个良好的开端。当观众们从舞台上看到了当下，看到了周围，甚至看到了自己，也就会同舞台构成最好的联系。

　　著名戏剧大师斯坦尼斯拉夫斯基在他的代表作《我的艺术生活》中这样告诫演员：“必须使演员的精神修养和技术急速地追上前去，提高到他的形体修养现在已达到的那种高度。只是到那时候，新的形式才会获得必要的内部根据和证实，而没有这些，外表上的东西将仍然是毫无生气的，将会丧失生存的权利。”斯坦尼体系有多种内容，但是，斯坦尼对演员的要求——尤其是“精神修养和技术”更为突出。道理其实很简单，再好的戏，都是靠演员演出来的；而演员——作为一个艺术家来说，重要的就是这两个方面。很难想象，一个精神世界低下、艺术水平糟糕的演员，又怎么能够列身于艺术家的世界？

　　“飞鸟”们已经张开了翅膀。祝愿“飞鸟”展翅翱翔，为中国的话剧艺术描上灿烂而精彩的一笔。

　　（作者为华东师大中文系教授、博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