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当市长，晚上抓毛贼

　　国际周刊专稿

　　在因倡导严厉打击犯罪活动而当选美国密西西比州首府杰克逊市市长后，弗兰克·麦尔登一年来每周有三个夜晚随警方上街执法。他与城内半数的年轻人有过接触，还将问题少年带回家中收养。但也有不少人对他的作法不以为然。

　　1 非常暴力非常措施

　　日落前的某个时候，弗兰克·麦尔登市长开着他的那辆标志性座驾，驶进“克罗格”停车场。这是一辆难看的货柜式汽车，曾经用于特警队行动，经装扮后作为房车，现在人们称它为麦尔登的“移动指挥中心”。今晚前有警车开道，后有电视台簇新的篷车压阵，麦尔登的车只能算是个“副驾”。

　　麦尔登晃荡着进了店面买葡萄苏打水，臀部别着一把9毫米口径的“格洛克全自动手枪”。苏打水是为数分钟之后他要去接的那班穷孩子们准备的，他会让他们坐在房车后部，去看点有刺激的东西。今晚市长的头等大事，就是去追拿33岁的前谋杀嫌疑人维达尔·沙利文，沙利文眼下又因一起绑架案而被追捕。“你现在怎么样，弗兰克？”停车场的保安问。“一个弹孔也没有，”市长朝着苏打水货架踱去，一边说，“你明白我现在怎么样的。”

　　这将是场冒险的追捕行动，一场滚动的媒体播报，和对市中心年轻人的一次临时走访。不过这也只是这位市长度过的一个典型的夜晚。

　　在成为杰克逊市的第二位黑人市长前，他因在当地电视台主持一档名为“底线”的节目而出名，他在节目里提倡严厉对待罪犯。他也曾经短暂地领导过州缉毒局。去年夏天，他以88%的压倒性票数，当选这座长期遭受白人迁离和黑人贫困困扰的南方腹地城市的市长。鉴于该市2004年的暴力犯罪率比全国平均水平高50%，麦尔登承诺要采取某种戏剧性的措施。

　　第一次市政会议上，他就给与会者们派发牛仔帽。就职典礼过去数小时后，他就开始了自己的首次打击犯罪夜巡。一年后，市民已对市长夜巡习以为常。每周有3个晚上，麦尔登都穿防弹衣，设置路障，执行搜索，寻找坏蛋。

　　2逃犯是他“曾经挂念的孩子”

　　杰克逊市有18万人口，其中70%为黑人，市民大都贫穷。在麦尔登看来，其前任们在对待犯罪方面更循规蹈矩的方式，并不能让市民受益。“尝试一些不同方式的时候来了，”他说，“我不知道是不是行得通，不过我必须努力一下……如果我什么也不尝试，那我的生活就白过了。”

　　这一策略是他在市长选举前所鼓吹的更大范围内的改革举措中的一部分。麦尔登以普通公民身份所获得的成就也是非凡的，而且同样特立独行。他当市长前已经赢得了该市最慷慨的慈善家之一的美誉，对基督教青年会的支持尤其如此。

　　他提到了自己收养的55个孩子，他说自己将他们从贫民窟里领出来，在自己的住宅里抚养他们。他说他还通过自己设立的基金会，为150名大学生提供学费。麦尔登说，他认识今晚要追捕的逃犯沙利文已经近20年了。他以前对待沙利文的方式，就和他对待自己已接触过的杰克逊市一半的黑人孩子一样，他行走在各处的街道上，以一位来去自由的父亲般的形象出现在他们面前。麦尔登说，他已经帮助过许多那样的孩子，而沙利文“是我曾经挂念的孩子之一”。

　　3让孩子们“有点事做”

　　车队长鸣警笛，警灯闪烁，朝伍德街进发。伍德街是市里最危险和最贫穷的地方之一，这里也是“伍德街浪子帮”的老巢，当局认为沙利文就属于该帮。麦尔登在一座公园前停下来，让坐在一张野餐桌前的5名十多岁的孩子上车。他说：“提起屁股蛋子，到我这里来。”麦尔登体型较小，梳着大背头，蓄有一口稀薄的优雅的胡须。他还是位游泳教练，他也像一位体育老师一样对待年轻人，既带着粗暴的专制作风，又有为他们绞毛巾的细心。

　　他拥抱了一下那5名十多岁的孩子，孩子们裂开嘴笑着，一一进入房车后部。他们是麦尔登所组建的为杰克逊市打扫卫生的一班新人马中的一部分。麦尔登已将200名以上的年轻人纳入到市政薪水册上，不过还有更多的像这些十多岁的孩子们一样的新人，是由他自掏腰包开工资的。麦尔觉得，这样可以让孩子们远离麻烦。

　　伍德街布满了一幢幢颜料剥落的房子，一户户人家拥挤在年久失修的门廊里纳凉。市长和身着防弹衣的警官、记者、电视摄像者和那一班十多岁的清洁工一齐跳下了车子。麦尔登指着一处杂草丛生的空地，对那一班孩子说，本周内把那一堆草割掉。他又走进一处住宅，75岁的伊达·科德维尔穿着睡衣迎了上来。她房顶上的一处漏洞天天在腐蚀着天花板。市长对孩子们说，把这个也修了。麦尔登对这位老人说，会有人来带她去私人的“大学俱乐部”餐厅吃饭。他说：“你想吃的时候，去吃就是了，钱算到我帐上。”老人说。“谢谢你啊，弗兰克。”

　　麦尔登走回到大街上，将注意力转向寻找逃犯。他将一位有文身、穿白色汗衫、目光冷酷的男子带到一边。他们在离电视镜头有点儿远的地方进行了一次激烈谈话。然后那名男子踩着沉重的步子离开了。“他叫莫里斯，”麦尔登说，“我养过他。他会将沙利文交给我的。”莫里斯曾是一名谋杀嫌疑人，近日已无罪开释。伍德街上的居民旁观着，似乎这种事情一直在发生似的，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4家中收养7名男孩

　　在等待莫里斯将逃犯交过来的期间，麦尔登指引车队来到了“基督教兄弟会”创建的公共房屋区。女人们蹲坐在门廊上，男人们身穿肥大的汗衫四处晃荡，小孩们骑着自行车兜圈子。麦尔登盯上了一名年轻男子。“在干嘛啊，大家伙？”他用手臂挽过那位男孩，“眼睛怎么红了？给我说真话就是了。你有18岁了吗？”男孩承认自己吸了大麻。市长说不会逮捕他，因为男孩说了实话。“如果你想找点事情做的话，我能让你参加公共服务工作，”麦尔登说，“我不想看你堕落啊。”

　　麦尔登说，他不想因为那些年轻人犯错就放弃他们。

　　他觉得自己扮演的是父亲角色，许多人认为这种角色在美国黑人当中严重缺乏。

　　麦尔登在得克萨斯州休斯顿市一个历来以黑人为主的社区长大。父母亲对他看管严厉，让他远离麻烦，最终接受了大学教育。他说，责任感驱使他上街寻找那些迷失自我的孩子，邀请他们住进自己带有室内游泳池和家庭影院的住宅。他和妻子艾伦有两个孩子，在得克萨斯大学就读。艾伦现在也住在得州，他们在那里有另一处住宅。麦尔登现在的大多数时光，是和他收养的7个孩子在杰克逊市的这一处住宅里度过的，他把他们每一个都叫“儿子”。

　　5和无家可归者长谈

　　天黑下来了，但沙利文还没出现。车队又继续前行。麦尔登吸着一支烟，同时向在人行道上散步的人挥手。路人也朝他挥挥手，一些人带着热情，一些人带着困惑。

　　在中心区的一处空旷的停车场上，他坐下来与一些无家可归的人聊了半个小时，问能解决些什么问题。

　　他还在一位名叫琳达·麦克劳德的单亲妈妈的住宅前停了下来，这位母亲正为自己十多岁的儿子担心。“他想学好，”琳达说，“但他所有的朋友们要么吸毒，要么想贩毒。”

　　一位电视记者撵上麦尔登，问他追捕沙利文的情况。市长对在家中看着电视的观众们说，我们仍然在寻找他。车队又轰隆前行了。麦尔登手下的两名警官在一座汽车旅馆的停车场上，逮到了一名带着吸毒工具的男子。但沙利文还是没有出现。这时快10点钟了。市长今晚的出巡就到此结束了。

　　6各方褒贬不一

　　以这种方式展示一位市长的权力，这在美国任何一座城市里都是不同寻常的，在密西西比州首府当然也是前所未有。这儿的人们对犯罪的猖獗感到沮丧，现在甚至连麦尔登的打击对象们也认为他找到了一些要害。“他是对的，”34岁的前帮派成员乔梅因·巴特勒，曾经在麦尔登面对面地问他是否带有毒品后这样说，“他只不过是在履行自己的职责。”

　　杰克逊市的许多居民都乐意看到有人出现在那些成问题的街道上。城内繁华的芳德伦街区美食餐厅老板杰伊·斯希梅尔说：“他引起人们对犯罪问题的关注。”

　　但不是所有人都这样认为。公民权益倡导者们谴责身为黑人的麦尔顿持有种族偏见，而且可能违犯正当的程序权利。该州司法部长担心他的铁腕策略，可能危及追捕中搜集到的证据的合法性，告诫其将执法工作交给专门警员。媒体记者们对于他将那辆奇特的“移动指挥中心”泊在自家大门后，很是不解。有一户人家谴责麦尔登有次深夜出动时惊扰了他们，已警告说，可能会向他本人提起诉讼。

　　“他完全只不过是想扮扮警察，只是做这些无知的事情，”一直与麦尔登公开争执的地方检察官法耶·彼得森说，“这看上去不错，但不是有效的执法。”

　　在三天后的第二次追捕行动中，沙利文落网了。不过逮到他的是5名警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