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医院9患儿接连死亡 医生强令家属购走私药

　　一年多的时间里，9名“地中海贫血症”患儿在广州市珠江医院接受同一种手术并连续死亡。这种一场几十万、异常昂贵的手术，医院对外承诺的成功率竟是93％。记者经过统计发现，这些孩子全部由同一个医生治疗并且使用了同类药品，而且死亡的时间相对集中。中央电视台《新闻调查》栏目16日播出“地贫患儿死亡悬疑”。

　　新新2004.8.3死亡手术费不详

　　艺艺2004.8.12死亡手术费不详

　　晨昕2004.11.12死亡手术费20万

　　东东2004.11.12死亡手术费不详华华2005.4.8死亡手术费70万

　　琳琳2005.5.21死亡手术费14万

　　栋栋2005.6.5死亡手术费60万萱萱2005.7.21死亡手术费30万昕昕2005.9.18死亡手术费90万

　　这些孩子连续死亡究竟是由什么原因造成的？记者去往广东调查。

　　“地中海贫血症”贫血送掉孩子的命

　　“地中海贫血症”是一种血液遗传病，光广东省就有800万人含有这种贫血基因。得病者体内无法制造出足够的血红蛋白，需要终生定期输血，由于长期输血导致体内铁含量增加，还必须定期服用除铁药物。这样的保守治疗，可以活到四五十岁。

　　一个偶然的机会，“地中海贫血症”患儿东东的妈妈吴女士在广州珠江医院网页上看到了一则广告，儿科中心副主任朱为国宣称，他长期致力于用骨髓移植的方法根治重型地中海贫血症，成功率高达93％。

　　吴女士讲：“那时候，93％这个数字对我来说是百分之一百的信心。”2004年11月，东东进行骨髓移植，但手术的结果，却出乎全家人的意料，东东很快出现了严重的排异反应。2005年1月，经历了几次反复的东东，病情突然恶化，最后吐血身亡。

　　儿子离去以后。吴女士一度以为这只是自己家庭的不幸，直到几个月后她认识了栋栋的妈妈曾女士和昕昕的妈妈林女士，才意外地发现，自己孩子的死并非偶然。

　　根据家长们的统计，在2004年7月至2005年9月，他们所能找到的在珠江医院朱为国医生那里做过骨髓移植手术的孩子一共是15个，而能够明确知道死亡的小孩有9个，此外还有3例失败，3例不详。

　　曾女士说：“朱为国这种哪叫治疗啊，那不就是纯粹叫人去送死吗！”

　　死亡调查：手术成功率是多少？

　　记者来到珠江医院，希望查询朱为国医生近年来所做地中海贫血手术的原始手术名单和成功率统计。院方表示，他们不便向我们出示。宣传处的朱卫权处长向我们口头告知了院方自己的统计结果：先后是做了29例，生存19例，无病生存、就是不需要再输血的15例。这么计算下来它的成功率应该是50％左右。对此，朱卫权说：这是因为在一些数字统计上有误，是不准确，但不是误导，并称当初院方没有审核网页上的这个广告。

　　到底为什么会在网页上出现与实际情况如此大的差距呢？记者找到了朱为国医生的电话。朱为国讲，这种手术他的治愈率是百分之七十几，成功率跟治愈率的概念不一样，成功率有九十几。据他讲：“把供者的细胞植入到病人体内就算是成功。有患者死了是因为有并发症，但是移植是成功的，这是两码事。”患者不理解，“可能就是我在学术方面研究太深了一点，所以老百姓平常的一些话也用一些专业的角度去说，导致了一些误解。”

　　幕后追踪：药到底是真是假？

　　关于死患儿亡原因珠江医院没有给记者明确解释，但是，在调查中，几个家长向记者反映，在骨髓移植手术前后，朱为国曾经劝说他们花巨资从一个叫王华的人手中购买了一些医院没有的特效药，交钱、拿药的地点都是朱为国的办公室，而出示给他们的是香港浩华大药房的单据。

　　曾女士的儿子在手术后出现严重的排异反应，朱为国让她从王华手中买了一种叫赛尼哌的特效药，一支4500元，可打完就不停地拉肚子。之后又换了第二种药吐抗，2000元一支，一共买了6支。可打完之后就更不行了，拉血吐血都来了，一天最多时腹泻40多次。

　　其他孩子家长也都曾被朱为国要求用外购药。据一位患儿家长讲：“有一个患者的家属曾跟朱为国医生争吵过。他自己是开药店卖药的，他懂，他不想在外面买，就问他为什么不可以在医院买，他可能问得太多了，医生有点烦了，就说他你不做你可以走。”

　　事后，家长和记者在广州市面的大药房发现，朱医生让家长们购买的安道生、两性霉素B、赛尼哌、氟达拉宾等多种药物在广州肿瘤药方均有出售。

　　当记者问：“王华这个人是正式的药商吗？”朱为国说不太清楚，可是他在一次与曾女士的私人交谈中，朱说这药肯定是走私来的。

　　记者前往香港浩华大药房，浩华药房否认药是他们卖出的：“公司是我们的，还有你拿的这个单子的收据是我们公司，那个药不是我们的嘛。不是这样的写法。”他们说从来不认识叫王华的人。

　　记者在进一步调查和与更多的患者家庭接触的过程中发现，介绍家属在外购药的不仅仅是珠江医院，广州的一些其他医院，也介绍家长从王华手里购药。据朱为国讲：“南方医院、中山医院，还有妇婴医院用的都是他(王华)的药，所以我们说不是光我们一家用这个药。”

　　药商锒铛入狱 谁还负有责任？

　　在四个月前王华已经被警方拘捕，记者希望能够采访他，但警方说案情复杂不宜采访。但对王华送来的药，东东的妈妈吴女士讲：“有一次护士跟我们讲，这个药里面出现浑浊，这个血制品离保质期还有三天时间。这是快过期的药。”

　　调查中记者发现，药物的储存和运输存在很多疑点，但是没有任何直接证据能证明孩子的手术失败和医生介绍的外购药之间有必然联系，按照医院的解释并非所有使用了外购药的孩子都死亡了，也有51％的成功率，但是这依然不能打消家长对药物质量和副作用的疑虑。

　　患儿母亲、黄木秀的妻子说：“我就觉得那些药品可能有问题，为什么用医院的药，白细胞就生长，不用医院的药，用医生在外购买的药，白细胞就不生长。”而且他们发现，手术后，孩子的免疫力急剧下降，病情比以前更严重。黄木秀夫妇怀疑孩子的状况与之前服用的大量外购药物有关，于是，他们将妇婴医院告上法庭。2006年8月，法院判决妇婴医院败诉，赔偿患者损失，妇婴医院没有再提起上诉。

　　在家属的反复投诉后，广东省卫生厅和药监局对朱为国进行了撤销儿科副主任职务、暂停骨髓移植手术的处理，但是对朱为国本人在药品外购事件当中的介入程度没有做出明确结论，那么，在这个外购药的事件当中，朱为国本人到底有没有牟利呢？

　　据了解，朱为国介绍患者家属购买的药品，普遍比广州的市面价格要贵一些。曾女士说：“马丽兰，本身在广州100片的才卖260块钱，他卖给我们25片，就卖了500块钱一瓶。”更让人奇怪的是患者使用的骨髓都来自台湾，但是朱卫国并没有让家属把钱汇到台湾骨髓库在南京的专户，而让他们汇到一个叫做广东省前进科技开发公司的账号。曾女士说：“每次存完钱，那张单据他交代我们要传真到他的办公室。”而联系电话里面也有王华的。另外，记者在广东省工商局注册大厅查询时发现，广东省前进开发公司早已于2004年10月被吊销执照，也就是说，在出售药物和骨髓的时候，这个公司是非法经营。

　　对此，朱为国说：“一个朋友跟前进科技公司他们非常熟，我就想找一家这样的公司做这样的一个中介，因为他不存在要做什么生意，就帮个忙，你帮我个忙，把这个钱管好，把这个帐理顺，就这些问题，没有别的问题。”

　　但事实就是这么简单吗？就在去年，河南某省重点医院也爆出轰动一时的假药走私案件，也就是医生介绍患者购买声称来自香港的特效药，而这些药物都来历不明，但是一条由药贩到医生到患者的药物中介链条已经形成，在很多医院成为心照不宣的潜规则。

　　目前，广东省纪委已组织调查组针对此事进行专案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