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场春梦了无痕

　　□文/临临图片/孙燕君

　　1、那天晚上，大家一起去看表演，他去给我拿果汁。小亿看到我旁边有空位，要坐下，我一句“哎，那是迈克的座位”脱口而出，小亿脸上的笑容立刻僵住了，他那失魂落魄的表情，我不忍卒看。

　　2、我实在忍不住给他打了一个电话，电话那头的声音没有任何情意，非常客气地说：“那些照片，你喜欢就好，希望下次再有机会一起出去玩。拜拜。”

　　Ivy是那种很耐看的女孩子，第一眼看她只觉得平常，仔细打量，才发现她实在很漂亮，玲珑的身材，精致的瓜子脸，脸上一层淡淡的忧伤让人心生怜意。

　　我们都活得像机器

　　如果没有那一次海边的旅行，我的生活依旧是一汪平静的湖水。

　　我的过去乏善可陈，我的未来，说实在的，我没有做过具体的设想。我只觉得很累很忙碌。

　　我是大学毕业留在上海的，父母都在老家。与本地的女孩子比起来，我觉得生活压力挺大的。我平常的工作琐碎而忙碌，我业余在继续充电。虽然我毕业的大学也算是名校，但在我们这样的公司，我的资历与背景都太不起眼了。我的老板们好几位都是海外名校毕业的MBA。我很喜欢与他们共事，他们的行事风格和谈吐做派都让我心生敬意。

　　迈克是几位老板中最年轻的，才30岁出头，大家公认他是公司最酷的老板。

　　他的酷其实是———冷，他通常是不动声色毫无表情的，但每次开会的时候，他总有出其不意的论调，让众人折服。

　　同公司的其他小职员一样，我与他并无私交。与他偶尔在公司的会议室或者走道上相遇，他总给人高高在上的感觉，从来都不正眼看人，脚步是匆匆的，仿佛永远在赶路，脸上总是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所以，遇到他等于没有遇到，我们连点头之交的情谊都够不上。

　　作为大公司的高层之一，他永远穿着正装，头发梳理得一丝不乱，大热天都戴领带。办公桌上也同那些老外老板一样，放着温馨的家庭照。

　　有时候，我觉得在公司里大家都是一架没有感情没有表情的忙碌的机器，在办公室里转呀转，人的个性和面目都是模糊的。只有午餐时分，我才会有一点点人的感觉。

　　小亿是我的校友，比我早一年进入这个公司，他性格开朗，是午饭时大家的开心果。他常常过来逗我开心，同事们也拿我们开过善意的玩笑。节假日他会约我一起出去郊游。他对我的好感很明显，但我总觉得还需要再看看。

　　那一次海外游是公司难得的大手笔，公司成立50周年庆，举行了一次空前的大活动———全体去海外度假。

　　小亿同我被安排在一批成行。出发的前几天，他就兴奋得跟得到了什么宝贝似的，每天都与我通电话，语气里大有要把这次旅游当作我们两个人的大假一般。

　　他让我有了新想法

　　那天早晨一到机场，我就觉得气氛特别好。平常着正装的同事们都是一身出游打扮，大家有说有笑，一脸的轻松。

　　忽然，感觉到有一双眼睛在背后定定地盯着我。一回头，居然是迈克！

　　他那天也是一身度假装扮，穿了一身白色运动装，带着太阳帽和太阳镜，与平常严正的形象完全不同，俊朗中居然带了一点我全然陌生的不羁。

　　拿到登记牌，发现居然与他同坐。小亿一心想与我坐在一起，看到旁边是他，当然不好意思换座位了。

　　长途飞行，应该是一件很单调的事情，但很奇怪，与他在一起居然不寂寞。

　　一路上，我发现他居然是那么一个风趣博学的人，从命理哲学到世界名牌，竟样样精通。第一次近距离地看清楚他，发现他是一个很英俊的男人。而且，他仿佛很有品位。浑身上下的搭配，从手表到袜子、鞋子，颜色质地都有一种说不出的舒服。他的头发黑而亮，手指修长，就像一个艺术家，指甲也修得干净整洁。他的声音是磁性的、浑厚的男中音，靠近我同我说话的时候带着一丝不可思议的吸引力。同这个平常看上去那么严肃的人在一起那么轻松，让我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愉快。

　　下飞机的时候，我觉得我们已经成了很熟悉的朋友。

　　后来的时光，我会不由自主地在人群中寻找他，我们的目光总是在人群中相遇。公司包了两辆车，如果我在车上看不到他就会觉得失落；而他，总有办法在下一段旅程中坐到我们车上来。

　　同他比起来，可怜的小亿就一点吸引力也没有了。他站在那里穿着运动装，比在公司里穿正装显得幼稚许多，就像一个还没毕业的大学生。他这里看看那里碰碰，简直有点傻。而迈克对这个地方显然一点都不陌生，他带我们去看海景最佳的位置吃饭，教我冲浪、潜水。他换上潜水服的时候，让我感觉特别帅气。他给在座的女士配餐、配酒、点甜品，一派绅士风度。平常活泼的小亿在他的对照下，完全成了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傻瓜。

　　我知道，这次旅程在小亿心中应该是一次我和他的旅程。在遇到迈克之前，我也隐约有过那样的期待。

　　是的，第一天上班是小亿带我熟悉环境的，当我在新环境里觉得陌生和紧张的时候，是小亿疏导了我的情绪。他这个老校友的存在曾经让我感到过亲切和放松。

　　其实，他是一个各方面都与我相配的男生，同他在一起是合适的安全的。可是，见识过迈克的成熟、幽默和风趣，忽然发现对自己心目中的他，有了新的尺度和要求。

　　两个人的假期

　　那真是一次没了等级的彻底放松的游戏，公司里大大小小、上上下下的员工打成了一片，大家看起来都轻松快乐。可是，我知道，我有一点点迷恋迈克那深情的无处不在的目光了。他也完全不顾众人的侧目，似乎预备把这次假期当成了我们两个人的假期。

　　他给我拍照片，左一张右一张，一边拍一边轻轻在我耳边说：“你不知道，你有多美，真美。”我的手划破了，他一脸紧张地给我上药；他一个人跑老远去给我买我爱吃的杨桃和芒果；他带我避开大队人马，两人一起去海边散步。

　　以前没有这样的心情，也没有这样的机会，我从来不知道，落日是这样的美丽。

　　那种远离我多年的宁静，在此一刻又回来了。无法抗拒那一份自然的美丽，就在黄昏的海边，我们接吻了。他有一种成熟男性特有的令人陶醉的气息，那是我从来不曾遭遇过的。

　　那天晚上，大家一起去看表演，他去给我拿果汁。小亿看到我旁边有空位，要坐下，我一句“哎，这是迈克的座位”

　　脱口而出，小亿脸上的笑容立刻僵住了，他那失魂落魄的表情，我不忍卒看。

　　那天晚上跳舞的时候，我知道，我是真的有点爱上迈克了。喜欢那张平常冷漠的面孔变得柔和，那没有表情的声音变得温和，他的手轻轻揉了一下我的脸，如同春天的风拂过。他买一块玉给我，他说：“这是我第一次送礼物给女生。”

　　我不由嗤笑他：“那你太太呢？”

　　他说：“我认识她的时候还是个穷学生，哪里有钱送礼物。在一起日子久了，就没有送礼物的兴致和情趣了。你，让我重新变得年轻了。”说完，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搂住了我。

　　如此的情境之下，拒绝他简直是不可能的。我想，我们只有短短的一生，就让我小小地放纵一次吧。

　　第二天下午，我们偷偷地开溜了……

　　后来的两天，我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身心，我发现，他也是。

　　那一场集体的出游，在我心里简直是一次蜜月旅行。

　　一切仿佛不曾发生过

　　回来的那天，我走进大堂的时候，听到有人在同他开玩笑，隐约听到一句：“别害苦了人家小姑娘哦。”

　　看到我，那里的声音戛然而止。

　　登上飞机，大家都有点累了，别人都开始闭目养神，我发现我睡不着。这一次，他坐得离开我很远。他似乎也开始睡觉了，根本没有注意到我期待的找寻的目光。

　　那一路的回程似乎很长，我心里觉得有点说不出的失意。

　　我们在等机场班车的时候，他由公司的司机接走了。我心里一沉，知道日常的世界又回来了。

　　旅游回来第一天去上班，居然像当年第一天上班那么紧张。我在镜子前照了又照，怕穿得太保守又怕穿得太休闲。觉得自己皮肤不够白，腿不够长，腰不够细，觉得自己不够漂亮，不够———诱惑。

　　我的精心装扮其实都是多余的，一整天，我在公司里根本没有见到他。他也不曾给过我一个电话。对了，我接到过他的一个电话，是找我们老板的，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曾与我寒暄。

　　第三天，他们部门的秘书同事拿过来一张碟片，说是迈克让她转交的旅游照片。照片上的我在他的镜头底下恣意飞扬，呵，我从来未拍过那么活力四射的照片呢。

　　午休时间，我实在忍不住给他打了一个电话。电话那头的声音没有任何情意，非常客气地说：“那些照片，你喜欢就好，希望下次再有机会一起出去玩。拜拜。”

　　我们仍然经常在走道上、办公会议上相见，他又变回了那个西装革履、神情严肃、漫无表情的老板。他从来不与我多说一句话，没有一个暧昧的眼神，全当我是一个与他毫无关系的陌生人。那海边的落日、接吻、缠绵，他多情的眼神，他的陶醉，仿佛，都不曾发生过。

　　去他的办公室，看到他桌子上的照片换了，是他们一家三口出去旅游的新照片。

　　小亿不再与我一起吃午饭了，有一次听到他居然用哄孩子的口吻在打电话：“乖，别闹别闹了。”我，没有爱过他，但我怎么觉得我心里强烈地疼了一下。

　　我无法想象海边迈克的温柔的眼光只是一场玩弄？我常常把玩着那块价值不菲的玉无法入睡……

　　那一次的偶然果真如同春梦了无痕迹了？只是，我的心再也无法回到最初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