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烽火连天的抗战岁月 一位出生入死的航空老人

　　记 者 岳海智

　　“告别新闻吗，我舅舅刚去世，他是位传奇人物，抗战期间参加过美国飞虎队。”

　　10月18日凌晨0：15，舒先生辗转反侧睡不着，他想把舅舅的传奇故事告诉更多人，于是拿起电话，打给了快报。

　　逝者黄雷恩，10月15日辞世，终年88岁。

　　10月20日晚8：10，亲戚们围在客厅圆桌边，回忆起老人的一生。

　　“在杭州，参加过两航起义的现在还有几位，可既参加过两航起义又参加过飞虎队的，恐怕只有我爸爸了。”大女儿黄国华说。

　　亲历“八一四”笕桥空战

　　黄雷恩家境贫寒，12岁就进了杭州大来铁工厂做童工，担负起生活重担。

　　1937年，他报考杭州飞机制造厂，文化程度不高，第一次考试，几何算术题一道都不会做，没考上。

　　一次不行，那就再来一次。他自学起几何，连考了三次，终于考进杭州飞机制造厂。

　　1937年抗战爆发，黄雷恩时年18岁，“抗战中首次击落日机的战斗，中国战机就是从笕桥机场起飞的，爸爸当时就在那里修理飞机。”儿子黄全说。

　　1937年8月13日，日军大举进攻上海，中国空军全面投入战斗。8月14日中午，中国空军第四大队刚飞抵笕桥机场，就接到消息，日军9架轰炸机突然来袭。

　　中国战机还没来得及补充油料，就立即升空迎敌，激战20余分钟，击落敌机6架，重伤两架，而中国空军无一损伤。

　　“八一四”笕桥空战，打破了“日本空军不可战胜”的神话，极大地鼓舞了中国军民抗日斗志。

　　千里迢迢追上中国航空业

　　1938年，战争所迫，杭州飞机制造厂迁往武汉，考虑到黄雷恩年纪还小，制造厂让他留守杭州。

　　得知这个消息，他可着急了，“我一定要跟你们去！你们不带我去，我就自己去！”就这样，他和其他两个同事，骑着自行车从杭州追往武汉。

　　三人一边骑车，一边在路上帮人修自行车赚点路费，也不知道骑了多少天，最后终于赶到武汉。

　　1938年8月，黄雷恩随飞机制造厂到了昆明，那以后，再没离开过飞机制造业。“爸爸是骑着自行车，千里迢迢追上了中国航空业。”

　　在飞虎队

　　他的工作是往飞机上挂炸弹

　　1942年，黄雷恩随中国飞机护理队到达缅甸，在深山丛林中组装飞机，还参加了美国飞虎队。

　　1941年7月，美国飞行教官陈纳德在罗斯福政府支持下，招募美军飞行员和机械师，来中国参加抗日，他带领的这支队伍号称飞虎队，1942年7月4日，飞虎队改组为美国第十四航空队第二十三战斗机大队。

　　1941年至1942年，短短一年时间，飞虎队作战50多次，击毁日机299架，歼灭大量日军地面部队，飞虎队插翅飞虎队徽和鲨鱼头形战机机首，一时名闻天下。

　　“爸爸很熟悉飞机制造原理，在飞虎队，他的工作就是往飞机上挂炸弹。”

　　驼峰航线上

　　金光闪闪全是飞机残骸

　　改组后的美国第十四航空队，除协助组建中国空军对日作战外，还要飞越喜马拉雅山，突破日本封锁，从印度接运战略物资到中国，这条千难万险的航线，史称“驼峰航线”。

　　航线从印度阿萨姆邦汀江，经缅甸到中国昆明、重庆。运输机飞越青藏高原、云贵高原山峰时，达不到必需高度，只能在峡谷中穿行，飞行路线起伏，有如驼峰，由此得名。飞机飞行时，还常有强烈气流变化，遇到意外，很难找到迫降平地，飞行员即使跳伞，也会落入荒无人烟的丛林，难以生还。

　　黄雷恩乘机走过两次驼峰航线，切身感受到其中艰险。“爸爸回忆说，当时从飞机上往下看，本来应是山林，可看到的却是金光闪闪的一片，这些，都是飞机残骸，都是在飞这条危险航线时掉下去的飞机。

　　“那时在缅甸丛林中，钱是最没用的，最稀缺的是米，他还记得，有一次拿着一颗金子，换来一火柴盒的米！”

　　（就是在这条驼峰航线上，中美双方共向中国战场运送80万吨急需物资，人员33477人。）

　　好友躺在床上，已是一动不动

　　烽火岁月中，黄雷恩有好几次死里逃生，“爸爸说，从缅甸到昆明的路上，听到的都是敌机轰炸声，前面的车刚刚开过，就听到后面的车被炸了，谁都不敢回头看，都拼了命往前冲。”

　　到昆明后，烧饭手艺不错的黄雷恩，常给同事们烧饭。一天，有位好友过来吃饭，“你到楼上先睡会吧，饭烧好了我叫你。”他和好友说。

　　好友上楼没一会，突然传来飞机轰鸣声，“不好！轰炸机来了！”他还没来得及躲，就听到“轰！”一声巨响，像地震一样。

　　黄雷恩刚躲到这个角落，那边就‘轰’一声炸了，这个角落刚跑开，又炸了……敌机飞走后，大家返回原地，他急忙赶到楼上，好友躺在床上，已是一动不动。

　　修飞机

　　头发丝那样的差错都不能有

　　1949年11月，黄雷恩在香港参加了震惊中外的“两航起义”，1949年11月9日，原国民党政府“中央航空公司”和“中国航空公司”四千多名员工，在香港宣布起义，脱离国民党政府。当天十架两航空公司的飞机从香港起飞，回到天津和北京。

　　“到北京后，他在北京东郊机场修理飞机，修了几十年，从没出过差错。他说，修飞机，头发丝那样的差错都不能有，否则就酿成大错。”这句话，80岁的老伴杨碧秋印象特别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