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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sina.com.cn 2006年11月01日10:29 南方人物周刊

  许子东通过媒体发言,是知识分 子的责任

  这个时代的学者如果离开电视,或者说离开媒体,说得轻一点是“洁身自好”,说重一点是不负责任

  -本刊记者 曾繁旭 发自香港

  和许子东相约在香港尖沙嘴的洲际酒店。10月下旬的午后,阳光耀眼。落地窗的外面是闪着波光的维多利亚港湾,轮船穿梭。而大堂里飘着浓郁的咖啡香,角落里几个黑衣少年轻轻弹奏着音乐。

  与这个氛围相对应,许子东的生活也是富足而有活力的。“除了在香港上课,我每三个礼拜去一趟北京,在北大上两个晚上的课,在‘锵锵三人行’录几期节目。而一年里面,还要写三四篇学术文章;到两个国外的地方和两个国内的地方去旅行。”

  香港的大学每年只有7个月的上课时间,正好给了他闲暇去实现各种意愿。他要在“兼济天下”与“独善其身”之间寻求平衡。一方面,“这一生大概都会定位为一个‘教书人’”;另外一方面要常常露面于电视上,表达作为学者的“性情”,“发发心中怒气”。

  你会觉得他整个人是平衡的。说的话也很恰当。当他强调问题的一面时,总会不失时机地,转折过来,在问题的另一面补充上几句。你在他的言词之中可以找到很多诸如“东方主义”、“民族主义”、“女性主义”之类的大词汇;也能听到 “黑格尔”、“康德”与“福柯”这些吓人的名字;但不用厌烦,他很快就会转到令人兴奋的中国当下,而且眼睛里闪出异样的光芒,表情也似乎更生动一些。

  从下面的这段自述,你可以看到,一个在美国求学,任教于香港的学者,内心对于东西方的大学教育、个人使命以及社会转型的种种看法。

  没赶上美国的好时光

  我出国是件机缘巧合的事情。80年代中期,哈佛大学的李欧梵教授到中国来访问,见到了一批研究现当代文学的年轻人:有北京的陈平原、黄子平,还有上海的王晓明与我;当时就说要找机会让我们到美国去走走。那时候做研究使用很多西方人的概念,也说很多西方人的例子,所以对西方也有向往。其实整个八十年代的中国社会都有这样的倾向。

  去美国之前,我在国内已经是副教授,还是全国最年轻的副教授。文革时期很多年没有评职称,后来政策一改变,就说要给40岁以下的年轻老师机会。而到了大学这一级,执行很得力——不但找40岁以下的,还要找30岁以下的——华东师大当时就评了我当副教授。那年我30岁。

  到了80年代末,李教授终于帮我们找到了去美国的钱。让我们到芝加哥大学当鲁思研究员(Luce Fellow)。走的人中有刘再复、李陀、黄子平和我。我到了第二年就转到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UCLA)去读博士了。

  芝加哥和洛杉矶,都是美国的大城市。但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的美国已经进入“保守主义”的阶段,和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差别了。我们还是向往六七十年代的朋客生活,可惜没赶上好时光,哈哈。

  我在美国真的没有什么shock的感觉,因为之前我去欧洲转过一圈,所以处处都带着比较和批判的眼光看,觉得美国很多地方都是大而无当,

生活质量却比欧洲人差一截。大学教育当然是好。我们在国内当时最时髦讲“结构主义”,人家教授一听这个就说,“啊,怎么你们还在用这一套?”因为美国早就进入“后现代研究”了,流行的都是 “女性主义”、 “新历史主义”和“文化研究”了。我们比人家落后了几十年。

  1993年,我应聘到香港当教授。当时大陆还处于“造原子弹不如卖茶叶蛋”的时候,知识分子得不到尊重。香港也面临着很多的不稳定因素。所以很多人不理解,都问我为什么不呆在美国的大学,跑回来。

  但我内心有两个理由:一个是李欧梵教授跟我说,如果你想住洋房开小车,那就留在美国教书;但如果你希望以前做的研究有价值,还想对中国做点事情,忧国忧民,那么还是到香港比较好。这个劝告我当时印象很深。

  另外一个启发来自于胡适先生。他当时从哥伦比亚大学应聘到北大当教授,也还没有拿到博士学位。那是1920年代初,而到了我读书的1990年代初,70年来美国的大学制度没有变化,汉学研究与美国日常生活也还是毫无关系。而中国已经从胡适提倡白话文到了“后现代理论”的出现,多少的变化啊。

  美国如此稳定,而中国则天翻地覆,幸与不幸,我当时就想,人是生死在这个时代的,像我这样的人,不可能在一个有花园有草地的地方安度余生,还是回去吧。至少以后30年我还可以身在其中。

  亚洲第一的北大?

  从美国回到香港的大学,没有觉得明显的差别。香港实行英国学制,教授也多是英美的教授,发表论文几乎都在国际期刊上。所以学者们关注西方世界关心的问题,反过来他们对中国很隔膜。但课堂上可以用普通话讲课,对我来说就很幸福了。

  这段时间以来,媒体上经常讨论香港大学与北大清华竞争尖子生。在我看来,这种冲击与其说是香港造成的,不如说是整个英语世界的教育制度与内地的教育制度擦出的火花。

  香港大学教育有殖民地的特点,传统上香港的教育是训练

公务员的,而不是培养思想者;但香港的确沿用了西方的学术规范,与国际接轨,从奖学金制度到教师评审制度等等都是这样,这会给大陆的大学制度造成很大冲击。但其实香港这样的制度也有问题:明明它在中国的土地上,但是总想当一个西方的学术机构,我觉得有很大的缺陷。

  北大这些年来努力塑造自己成为名牌,社会寄予过高的期望,与此同时也有一些不满情绪,所以有一点关于北大的负面新闻就被放大。丘成桐的批评,之所以引来这么大的反响,也是源于此一背景。

  其实按全球的学术标准来看,北大在全世界的排名不一定很高,我觉得学术规范、学术训练都比不上东京大学、早稻田大学,甚至不一定比香港的大学更突出。但北大清华对于本国的影响却是巨大的。

  这一次英国泰晤士报的大学排名,北大位列第17,是亚洲第一,其中得分最高的一项是“学术声誉”。也就是说,这个大学对于国家命运的参与程度是被高度重视的。从五四运动到现在,北大在一个国家的建设与发展中的作用,是世界上很少有大学可以比拟的,哈佛对于美国都没有这么大影响。从这个角度来说,香港的大学根本不会对北大、清华的社会地位产生冲击。

  如果说,给大陆的大学教育一些建议。我觉得首先还是应该引进一些海外的学者,以及西方的学术制度,这会减少现有的学术腐化的问题。其次,要善待传统。中国原来有一些好的传统,比如文史哲不分家,相对自由分科制度等等。

  第三,尽量拉开行政与学术的距离。目前,行政的东西往往不是直接干预学术,而是学者主动攀附行政,以至于谁的行政地位高就意味着学术地位高,这是很要命的。这三点之中,我觉得最后一点最为重要,因为引进任何制度、方法都还是人来执行的,不改革学术与行政的关系,再换花样还是没有用。

  拿国外的大学和我们比,差距在哪里呢,是老师好?中国也有些很好的老师;是设备新?中国大学现在的设备更新也很快。但是,美国的大学是开放的,谁能有能力都可以来任教。杜维明就是这样,有能力,哈佛大学就给他位置,给他教授。这是需要气度的。

  另外一点好,美国大学生源很广,哪里有好学生他们都收,很多美国人自己反而没有奖学金。我当时在美国就花纳税人很多钱,他们给我奖学金和生活费,资助我研究中国当代文学,研究张爱玲。这也需要气度,因为对他们社会没有直接好处。

  香港现在每年用很高的奖学金到内地去招生,香港纳税人就会有意见,说要保护本地生源。这种精神和美国就不同。其实,日本、德国和英国也都做不到美国这样,你可以在他们的国家好好读书,但你很难进入上流社会。比如说,你在日本学习很好,但给你一个工作就是教汉语,你很难有别的前途。

  所以,还是美国的大学最开放。其实这也是大学的精神所在。University的词根是universal, 就是毫无限制嘛。

  坚持说话,坚持旅行

  2000年之后我开始到凤凰卫视去做“锵锵三人行”的嘉宾主持。我们录节目时不会特地去准备,就是放松了说,开始我总担心这样行吗,后来发现,还真有人看。所以我想,媒体的内部也需要多元的声音,让整个公共表达有更多的制衡。

  凤凰卫视精彩的地方其实是它的思想。很多人说它是一个资讯台,但我觉得它是一个思想台。我不是说,它的思想特别高明,但它有时候的确参与到民众的启蒙当中去了。

  中国已经有一些好的学者开始在报纸、杂志上写文章,但很多还是不愿意做电视。我劝过一些学者,但都没有成功。这个时代的学者如果完全离开电视,或者说离开媒体,说得轻一点是“洁身自好”,说得重一点是不负责任。

  当然,我不是说学者要把所有心思放到媒体上去,但通过媒体对社会发言,是知识分子重要的责任。

  知识分子有一个毛病,就是容不得别人批评,你在课堂上学生不会批评你的,但在电视上就不一样。我开始做电视,也很不享受。每次做完节目,我跑去看凤凰卫视BBS,总会听到有人赞赏,也有小部分人用侮辱性的话攻击,看起来觉得憋屈。后来我明白了,大部分观众喜欢你就不错了,政治家们如果超过一半选民支持就已经胜利了。

  我在内地的电视台也做过节目,很失望,把我讲的有意思的内容,全给剪了,剩下的全是些客套话,看起来挺蠢的。我觉得反而内地的一些节目,现在完全走娱乐化道路,泡沫很多。

  除了做研究和做电视,我每一年都出去旅行,从十年前开始,每年去国外一个地方,国内一个地方。但现在发现太少了,我算一算,我今年50岁,按这个速度,这辈子我有很多想看的地方都去不了。所以我要给目标加倍,每年至少要去国外两个地方,国内两个地方。

  旅行是我们比原先的学者更幸福的地方。鲁迅、郁达夫这些人想去欧洲都去不了。我有一个很尊重的学者,叫王元化,他一辈子研究黑格尔,却从来没有踏上德国的土地,我心想,我对德国没什么研究,却连世界杯都跑去看。觉得又羞愧又幸福。

  欧洲的城市我很喜欢。开个车走几个小时,就去到不同的国度,有不同的文化,不同的语言,房子的结构都不一样,太好了。在美国坐飞机飞了上千公里,一下来,一模一样,还是麦当劳、shopping mall, 小洋房,很没劲。现在中国的城市化进程向美国学习太多,向欧洲学习太少。除了北京上海还是有自己的魂,很多二线城市都很趋同了。

  国内的城市化建设我还有一点不明白,为什么要拆掉那么多老建筑?在欧洲,很多两千多年前的建筑还保留着。比如说罗马,多贵的城市,市中心有很多世界大名牌的总店,但他们就在市中心保留了一片巨大的荒地,叫卡拉卡拉大浴场,是罗马古浴场的遗址,现在看什么都没有,就是一堆破砖。但没有人会提议要把这个浴场开发成现代的大浴场,或者建成大商场。意大利人是最精明的,这么小的一个国家,GDP跟中国都很接近,但他们对自己的文化很珍惜。

  我想,中国的知识分子应该起更大的作用,他们应该更多参与到政府对于城市的决策当中去,给政府更多的建议,其实也是一种力量的制衡。

  换个角度看中国

  看回自己一路走过来,我觉得出国是很好的经历。现在的年轻人对出国不像我们以前那么确定。80年代的时候,很多人觉得中国一辈子都不会发展到美国那个水准了,但现在发现不是这样,至少经济上不是这样。

  而且,中国的知识也逐渐开放了,有些知识不一定要到国外才能得到。但我觉得,不管什么专业的学生,甚至中国文学专业,都应该争取出去学习一段时间,到一个异质的文化中去生活一段时间,从长远来看,会对你很有帮助。

  比如说,目前国内的变化让大家都很焦虑,贪污啊、社会不公啊、教育问题、医疗问题啊,一下子全出现了。但如果我们到国外走一走,换一个角度看,就发现很多问题在西方发展的早期也都出现过,只是问题在中国出现得更集中。但这也说明,中国发展的速度有多么快。

  从根本上来说,我还是乐观的。我觉得有时候我们把问题放大了。我有时候回到美国去,发现十几年前卖东西的小店还在那里,咖啡厅保持原来的样子,很多教授们也还专注于研究宗教、经书,什么都没有变化。但中国变化多快。我常常想,生活在中国当下的人们多么幸福,用很短时间就可以看到西方人用一生甚至更长时间去经历的变化。

  既然我们生活在这个地方,我们就要学会去欣赏这个地方的好。中国不是最卫生的国家,不是最安全的国家,不是最富有的国家,但绝对是变化最快的国家。而变化,多么让人着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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