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州县长被杀事件再调查:产煤县官员忌谈煤矿业

　　2004年1～11月份，兴仁县为根治煤炭非法开采，共对煤炭矿山进行了186次检查，查出事故隐患1006条，炸封无证非法煤窑1133个(次)

　　2005年8月至2006年7月5日，兴仁县矿业秩序整治小组共深入矿山巡查420余次，炸封无证煤窑800多个

　　“一个煤矿的投资动辄几百万元、几千万元，关闭一个煤矿，人家就会倾家荡产。”12月5日，贵州省黔西南布依族苗族自治州兴仁县煤炭管理局局长楼玉文告诉《第一财经日报》，当地煤矿几乎都是外来投资者投资，关闭煤矿一事，阻力大，矛盾也大。

　　压力并不只来自煤矿，政策的不确定性也加大了地方政府官员的执行压力。

　　该县另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官员称，现在关于关闭煤矿的政策变化很快，谁来承担政策所带来的风险和由此产生的后果？因此关闭煤矿一事，地方政府也感觉比较棘手。

　　“在多重压力下，关闭煤矿一事阻力和矛盾令人棘手。”他说完，盯着记者眼睛，迟疑了几秒。

　　11月27日晚，兴仁县县长文建刚和他的妻子、姐姐、年近七旬的岳母、年仅5岁的儿子和保姆一家6口在兴义市自己的住宅中遇害，只有他的大儿子因为在市八中住校，才幸免于难。

　　据悉当地公安机关已在12月3日宣告“兴仁县长灭门”一案已告破，嫌凶曹辉落网。贵州省兴仁县公安机关给该案的定性是抢劫杀人。

　　经查，曹辉无业，曾因流氓罪获刑17年。

　　产煤大县官员忌谈煤矿业

　　记者见到楼玉文时，楼正在草拟一份向当地政府汇报的关于调整关闭煤矿数量的报告，他的办公桌上摆放着一份上报州里关于调整关闭当地煤矿数量的一份文件。

　　楼玉文告诉记者，上级政府要求兴仁关闭11对，但是地方上只想关闭其中的8对，具体还得进一步协调。

　　兴仁县以丰富的煤炭、黄金资源而闻名。在全县90%的广大地域内，蕴藏着的煤炭保有储量为21亿吨，远景储量超过45亿吨，被列为全国200个重点产煤县之一。

　　近年来，煤炭工业已成为兴仁县的支柱产业，是当地的第一大产业及财政支撑，目前煤炭业为该县贡献的年利税已突破1亿元。2005年，兴仁县的煤炭产量达到380万吨，预计2010年将达到800万吨。同时其黄金远景储量超过100吨，是贵州有名的产金大县，也是贵州最早产出黄金的县。

　　兴仁县的煤矿之多，可以从当地今年3月爆出的另一条新闻窥见一斑：兴仁县下山镇无境内无烟煤矿区的茅坪、放马坪等多处发生煤炭自燃，已经燃烧了20年，估计已烧掉了优质煤近亿吨。

　　至于目前兴仁县有多少家煤矿？其中非法煤矿有多少家？已经关闭了多少家非法煤矿？

　　楼玉文表示，目前煤炭管理局也不清楚，更无法确认究竟有多少家非法煤矿。

　　受当地县长几被灭门案(文建刚一个正在上高中的儿子因不在家而幸免于难，目前已被当地公安部门密切保护)的影响，楼表示不愿意过多提及有关当地煤矿的相关信息，特别是关于已经关闭的煤矿或即将关闭煤矿的信息。

　　记者调查发现，兴仁县目前共有合法煤矿44对，另有待验收煤矿36对，而其余非法开采的煤矿具体数字根本无法了解。

　　记者调查获悉，11月30日，兴仁县四联乡三村德胜煤矿专门就10月25整合该乡顺发煤矿的部分矿井一事在当地一家媒体发布声明，称这一整合是依据《贵州省煤矿整顿关闭工作的计划》的通知、《矿产资源法》以及兴仁县人民政府(2006)28号文件精神做出的。

　　10个月怒炸800无证煤矿

　　2005年1至8月，贵州省兴仁县发生煤矿事故12起，死亡25人，其中无证非法煤矿发生的事故8起，死亡16人，特别是7月至9月初，该县已连续发生3起重大事故，死亡15人。与文同时受处停职的还有贵州威宁县主持常务工作的副县长汪家军，威宁县2005年1～8月，发生煤矿事故9起，死亡25人，其中无证非法煤矿事故8起，死亡24人。

　　两县死亡人数主要集中在非法煤矿。

　　公开的信息显示，被害县长文建刚曾于2005年9月8日被停职，长达3个月，停职原因是“安全生产工作不力，导致县内煤矿事故频发”。

　　此后，文建刚加大了对当地非法煤矿的整治和关闭、炸毁力度。

　　记者调查获悉，2005年8月后，兴仁县组建了维护矿区稳定和矿业秩序整治领导小组，作为县委、县政府的特设机构，下设综合协调、矿山矛盾纠纷预防排查调处、矿山违纪查处办公室和矿山秩序整治稽查、矿产品流通综合执法检查等小组，抽调60余名干部常年开展“四无”整治工作。

　　2005年8月至2006年7月5日，兴仁县矿业秩序整治小组共深入矿山巡查420余次，炸封无证煤窑800多个(此前国内一些媒体公布的数字为300个)，查处非法运输煤炭车辆108辆，共处罚金6万余元，没收无证煤炭365.5吨。此外，兴仁县共查处运输无证煤炭车辆140辆，罚没收入55万元。

　　在本次行动中，兴仁县还加大了案件查处力度，全县共办理行政案件10件13人，刑事拘留3人。

　　兴仁县屯脚镇是其中治理较为得力的一个镇。2006年2月至4月18日，该镇没收原煤290余吨、炸封煤窑21口、捣毁工棚3个、没收产煤工具15件、遣散工人26人次。该镇要求安检站人员每天到山上巡查、督查并做好记录，“发现偷挖盗采苗头，立即组织人员进行治理，并没收非法煤炭，做到发现一处炸封一处，处理一处。”

　　在这次整顿中，兴仁县并不只关闭非法煤矿，一些证照齐全但产能达不到地方政府要求的小型煤矿也在关闭之列，这进一步加大了工作难度。

　　根据黔西南州《关于做好全州煤矿整合及布局调整有关工作的通知》(州府发[2005]54号)规定，当地矿井规模必须与资源量相匹配。其中普安、兴仁、晴隆等县整合后矿井规模不小于15万吨/年，其他县市整合后规模不小于9万吨/年。

　　该通知要求2006年底前原则上淘汰3万吨/年生产能力矿井，保留6万吨/年以上矿井。对确因煤层赋存条件差、资源有限、确需保留的3万吨/年的矿井，由县煤炭、国土、安监等部门审核，报州煤炭、国土、安监部门核准，可予以保留，但必须从严控制。

　　记者调查得知，随着当地整治煤矿业的推进并收到一定成效，力推此事的文建刚多次收到恐吓信。

　　治理成效的反复

　　另一些重要问题是，文建刚在被停职处理前，该县是否殆于煤矿监管？如果勤于监管，为何依旧事故频发且死亡率居高不下并导致受处？是其监管举措不力还是非法采煤太难遏制？

　　记者调查获悉，2004年1～11月份，兴仁县为根治煤炭非法开采，共对煤炭矿山进行了186次检查，查出事故隐患1006条，炸封无证非法煤窑1133个(次)。

　　兴仁县的在煤矿业内的举措在一定程度上遏制住了该行业的死亡率。

　　文建刚2006年7月底在与到该县实践的北大学生对话时称，“2002年，兴仁县的百万吨煤炭的死亡率是16.7%，2005年已经逐步下降到7.8%，2006年上半年已经降低到6%。”

　　文建刚说，目前美国产百万吨煤炭的死亡率是0.03%，国内产百万吨煤的死亡率平均为3.4%，中国的百万吨煤炭的死亡率是美国的100多倍。

　　但是，尽管该县有此类举措，非法煤矿依旧难以遏制。兴仁县煤炭局官员称，好在这两年煤价下来了，不然打击非法开采煤矿的压力更大。

　　兴仁县纪委教研室一位工作人员2005年10月在总结当地环境污染时称，“我县的煤炭开发工作由于历史原因，经历了无序开采到有序开采的过程。”

　　12月7日，兴仁县一位官员对《第一财经日报》记者称，目前当地警方的调查结果是抢劫杀人，但杀县长全家这件事仍对煤炭监管官员及地方党政官员影响很大，他对未来该县及附近几个产煤大县的煤炭监管工作表示担忧。程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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