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认识和对待中日关系中存在的问题

　　第二部分：中日关系问题

　　下面我主要围绕三个方面来讲中日关系。

　　一、安倍首相这次访华，解决了什么问题，遗留的问题是什么？

　　我认为主要解决了三个问题：一是小泉首相在任期间日本和中国之间由于小泉首相顽固坚持参拜靖国神社，造成两国高层互访中断的局面得到改观；二是中日两国通过首脑的互访确立了战略互惠关系，这是一个比较值得注意的进展；双方三是初步确立了今年一些重要的出访日程，其中包括4月份温总理访问日本，国防部长也可能访日。

　　遗留问题的第一个悬念是，安倍首相会不会在今年7月份日本参议院选举之后，特别在10月秋季大祭时秘密参拜靖国神社。在靖国神社问题上，应该说安倍比小泉有很大进步。小泉竞选时曾宣称无论别人怎么反对都要参拜靖国神社，而安倍则表态说当选后不会 “公式”参拜，即不会以首相身份公开正式参拜。但同时他又说，在日本宗教信仰是个人自由，而且他在去年4月担任小泉内阁官房长官时曾秘密参拜靖国神社，到8月份才被曝光。所以不能排除安倍首相今年10月以某种方式秘密参拜的可能性。因为日本右翼势力会给他施压，甚至会拿他的支持率下降说事儿，所以届时就要看安倍首相做何抉择了。在日本民众中，过去曾有一部分人支持首相参拜，是因为他们认为这是日本的事情，日本是主权国家，没必要被

中韩舆论所左右。这种想法在年轻人当中尤为多见。而中国对安倍首相来访给予隆重礼遇，这就是人情，如果这种情况下安倍还去参拜，在一般日本人看来，反而是不合情理了。

　　第二个问题是，尽管中日双方恢复了高层互访，但结构性问题依然存在。在

台湾问题上，日本政府虽表示不搞“一中一台”、“两个中国”，不支持“台独”，表示要维持现状，但实际上仍然追随美国的政策，把台湾将来一旦出现冲突列入日本的“周边事态”，协助美军加以遏制和牵制，这个基本方针没有改变。美日在2005年2月通过“2+2”联合声明，提出12项亚太地区的共同国际战略目标，其中有两个表述值得注意。第一个，美日两国支持朝鲜半岛的和平统一；第二个，美日两国鼓励中国和平解决台湾海峡问题。这里的问题是，为什么美日不用一样的措辞？美国和日本为什么不说支持中国的和平统一呢？这两个措辞很显然是不同的。那么疑问就是，所谓“和平解决台海问题”是不是包含要求中国默认“和平台独”的选项？因为日本外务省前大使级官员内田胜久曾公开在著书中写明台湾“和平独立”的可能性。台湾问题涉及中国的核心安全利益，但问题远没有解决。另外，在东海油气田问题上，日本跟中国在共同开发达成一定共识，但是在什么地方开发现在双方矛盾争议比较大，对中国选定的地点他们认为不妥，所以目前这个问题还是呈现僵持局面。这几个问题都是我们面临的比较严峻的现实。

　　二、安倍能否实现执政两大目标：对内修改宪法；对外争取“入常”。

　　根据日本法律规定，修改宪法要求众、参两院都要有三分之二以上的议员同意才能通过，而且要经过全民投票半数以上同意。自民党和联合执政的公明党目前在国会尚不具备修改宪法的多数议席，所以一定要争取今年7月参议院选举大胜。否则的话，日本要修宪，只有日本民主党赞同自民党的修宪草案，但如果民主党赞成了，它作在野党在这么重大国家的大政方针问题上若跟自民党完全一致，其存在的价值会受到选民的严重质疑。所以，民主党即便是为了体现本党存在的必要性，在今年7月参议院选举之前也很完全难认同自民党的修宪方案。对安倍来说，如果参议院选举惨败，对其政权是很有影响的。他的能力和选举结果如果跟小泉的反差过大的话，在日本不排除会出现要求小泉重新出山的呼声。按规定，自民党总裁可以干五年，卸任一段时间后还可以重新参选，所以在理论上不排除小泉重新上台的可能。如果败得不太难看，安倍不一定下台，但负责选举的自民党干事长可能做他的“替罪羊”。如果自民党能获得参议院三分之二以上的议席，即获得大胜，安倍马上就会加快修宪步伐。关于“入常”，日本已几起几落了。我认为今年日本还没戏，但安倍内阁还是要力争，因为在日本强调“入常”是比较得人心的事情。不过我们注意到，今年潘基文成为安理会的秘书长，这对日本来说是无奈的，只能表示祝贺。可我们记得，迄今，在东亚地区明确表示反对日本“入常”的除朝鲜之外，就是这位韩国前外务通商部长潘基文先生。所以日本不修复和韩国的关系要“入常”也许比较难。再一个就是要维护和美国的关系。因为去年以来，靖国神社问题已经引起美国官方的严重关切，日美战争观、历史观的矛盾开始显现。

　　三、如何认识和对待中日关系中存在的问题，继续推动两国关系的改善。

　　第一，关于靖国神社问题。我个人认为只要日本领导人不参拜靖国神社，中方可以不向日方提这件事，让中日双边、多边的交往都正常化、持久化。2006年10月，中方邀请安倍首相访华并不表明中方在靖国神社问题上的原则立场有所改变，但我们也要把政策的原则性和灵活性相结合，给日本新首相作出正确选择的机会。我认为，如果今后日本现任领导人还去参拜供奉有甲级战犯亡灵的靖国神社，不管是任何时间、任何形式，任何身份，都会影响中日高层互信关系的建立和友好交往。对此，必须有精神准备。如果安倍首相今年不去参拜靖国神社，中日关系就可以比较平稳地度过这个坎儿，迎来2008年更大的发展机遇。

　　第二，中日之间军事交往的可能性有多大？我认为，如果中日关系发展顺利，将来中日可能会实现海军互访。中国跟美国已经有军舰互访。2008年是北京奥运之年，也是中日和平友好条约缔结30周年、中日致力于和平与发展的友好合作伙伴关系联合宣言10周年。我认为，中日关系改善和发展还有机遇，如果搞的好，中日两国也可以进行救灾、抢险方面的合作或演习。

　　第三，关于中日历史问题中的南京大屠杀问题。日本一些人到现在还不愿意承认这一历史事实，总想把当年的日本说成与纳粹德国是不同的。日本右翼势力甚至说南京大屠杀是一个谎言，是虚构的。其所谓“根据”是，南京当时只有20万人口，怎么能杀出30万人呢？这种说法是明显错误的。为什么？因为它是偷换了概念的诡辩。当时在南京市国际安全区的人口才是20万人，南京全市人口近65万人。况且南京大屠杀的范围包括南京市和南京周边地区。实际上日军在南京安全区确实有暴行，但是安全区并不是大屠杀的重点部位，所以仔细一看就知道他们是有意把概念偷换了。还有一个所谓“理由”是，南京那时候哪有推土机，30万怎么处理得了？其实有大量证言表明，当时许多俘虏是被押解到长江边上被用机关枪扫到江里的，还有很多人是直接被埋在防空壕里或被用各种车辆拉走集中掩埋的，而不是逐个挖坑掩埋。所以他们的观点是根本站不住脚的。我们应该意识到，2007年上半年中日关系改善和发展的机遇较多，彼此互访的机会也比较多，但下半年由于有“七七事变”和南京大屠杀70周年纪念日，如果再碰上日本领导人去参拜靖国神社，两国关系则可能会“晴转多云”，甚至再度恶化。中方针对日本右翼的自欺欺人之谈应当予以揭露，同时也要注意维护内外两个大局，努力增进中日两国人民的相互理解和友好感情。

　　第四，关于东海问题。我个人觉得首先双方需要进一步明确谈判概念。日方说东海的“中间线”是日中两国海上经济专属区的分界线，中方说不是。那么这个所谓“中间线”究竟是什么？我看客观上顶多是中国大陆架有争议地区和没有争议地区的一个标志线。“中间线”以西的大陆架是没有争议的中国大陆架，专属经济区从属于大陆架，“中间线”以东则是有争议的、双方重叠划界的部分，有争议不等于说就是日本的。中日共同开发指的就是在有争议地区，即双方重叠划界地区实现共同开发，这体现了中方解决问题的诚意。怎样取得突破呢？我想是否可以先易后难，首先选择有争议而不敏感的地带尝试共同开发呢？从中找到双方都能接受的方案。中日两国可以在战略互惠关系的框架内，在共同开发合作的过程中，逐步建立互信、互利关系，这才是最重要的。

　　第五，中日应进一步实现政经互促，协调发展。近年来很多人说中日关系是“政冷经热”，实际上由于小泉时代“政冷”的影响，中日经贸关系目前并不如人意。中日贸易在中国外贸中所占比重不断下降。2000年日本还是中国最大的贸易伙伴，占中国对外贸易的16%以上，现在则是中国第三大贸易伙伴，在中国外贸中所占比重已下降到11.8%。然而，中国对日本来说却更加重要，中日贸易现在占到日本外贸的17.5%。伴随人民币兑日元升值，日本来华直接投资出现减少趋势，这需要引起注意。

　　过去几年中日关系倒退的主要原因是冷战后日本政治右倾化及日本对华政策倒退造成的。小泉顽固坚持参拜靖国神社只不过是其表现形式之一。然而，物极必反。去年以来，除《产经新闻》以外，日本其他主要报纸都反对日本领导人继续参拜靖国神社，日本政治出现“逆右倾化”趋势。安倍晋三也不得不顺应这种民意的变化，结果中日政治关系随之好转。

　　对于日本经济，中国一些人的看法似乎有些误解，还以为目前日本经济持续低迷，所以日本人对中国的发展壮大在心理上不适应。其实不然，小泉当政时期正是日本经济在战后恢复周期最长的时期。日本经济的主要问题是收入差距拉大，一些非正式职工收入低，一般老百姓还缺乏经济回升的实际感受。但另一方面，日本家庭储蓄、持股、外汇存款等民间资本相当丰厚，这也是支持日元能够按照政府的意志来抑制升值的一大原因。日本财界计划未来15年的名义经济增长率为3.3%，这说明日本是一个很有发展潜力的国家。日本节能降耗的先进技术和管理，使日本社会和经济能够承受高油价的冲击并维持日元稳定。其经济增长显得较慢，是因为它经济基数规模较大，属于成熟型经济，其增长的那部分是实实在在的增长，主要来源于科技创新。反观中国，虽然经济增速较快，但有些是浪费型的增长，甚至会引发生态环境问题。所以如何实现可持续发展，争取可持续安全，并在这两方面加强中日合作，的确值得中国政府和老百姓深入思考。

　　谢谢各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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